洞悉人性
电话是宫老六打的。
之前，左青一直关机，但就在见过老家伙之后，左青开机了。
宫老六也是尝试一下，没料真的通了，而且声音在屋子里。
等到几个人从到堂屋，就看到嘴角带着鲜血，倒在地上的猴子面如金纸，还有目眦欲裂的老家伙死死盯着猴子，发出没有任何意义的音节。
“胆小鬼。”左青那一脚的确用了全力，有气无力吐出三个字的猴子表现的确没做假。
猴子什么人，不说拔尖的，打架也排得上十二生肖中的前三，他的惨状摆在这里，其他人也是心中忐忑，胆寒心惊。
最为关键的，真刀真枪的来，打不赢我认了，这么神出鬼没偷袭，换谁都受不了这种随时可能遭到袭击的心理压力。
太难熬了。
“老大。”十二生肖中，遇事表现最为冷静的盘龙开声了。
如果是其他人，宫老六倒无所谓，但盘龙都出来询问，代表所有人心里承受能力到了极限。
“他不走，玩游击，说明不想我们走，这样搞，为的是让我们心乱。”宫老六环顾众人，分析道：“你们乱，他就赢了，现在的事实，他一个人，我们六个人，正因为不敢正面对刚，才用这样的把戏，你们怕，要走，我不怪，走了，情谊尽，以后各找前程。”
没人说话。
应该说没人舍得，虽然没有单独管理场子，但并不代表每个人收入差，场子里的灰色收入多着去了，例如茶叶，酒水，**，情趣用品这些，随便弄弄都是油水。
“老大，让我们做，也让我们明明白白吧，你和他究竟有什么冤仇，别让我们死不瞑目。”猴子咳着血，撑着墙壁，挣扎站了起来。
宫老六额头的青筋隐约出现。
他凶残寡情不假，但手上有人命的事情没人知道，这是他心中最大的秘密。
可现在，事情完全脱离他的掌控。
下面人的质疑，左青行踪飘忽带来的心理压力，不好的预感，这些都让他无所适从，衡量过后，就见他心一横，厉声道：“他爸妈是我杀的。”
无声。
除了喘息声，再无他声。
“干掉他，场子任选，每人再加二十万。”
还是没人说话。
“砍伤，二十万，砍死，一百万。”宫老六脸上肌肉抽动，将所有人恨在心里，又加了一句：“每人。”
“干了……”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猴子血污在脸，唾了一口血沫，回答的时候，狰狞异常。
有人带头，其他人再无意见。
宫老六见到浮动人心归位，道：“原本以为，他会冲动寻衅，我们一次了结，没有想到玩这一套，他要找的是人是我，这样，我和我爸开车先走，你们尾随，他看到难得一遇的机会没了，一定会半路杀出来，到时候一起上，乱刀砍死。”
“好。”这一次，马仔们异口同声。
开玩笑，左青这么个玩法，是个人都心惊肉跳，钱虽然是个好东西，但也要有命花才行，别看宫老六此时大义凛然，重金悬赏，鬼晓得回去了又是什么情形，能够安然返回，无疑是最佳选择。
不由得，担惊受怕的所有人在心中祈祷，祈祷左青别是个亡命之徒。
胆怯的宫老六当下领头出门，其他人抬着轮椅越过门槛，紧随其后。
才出门，众人看到宫老六顿住。
手机灯光照射之处，众人也是吞咽口水，互相对看，不知如何处理。
他们看到地上竟然散落着一万一匝的钞票，随意扫扫，最少有大几十万，甚至更多。
老鼠甚至还贪婪的吸了吸鼻子，隐约闻到崭新老人头特有的油墨香味。
“他妈隔壁……”宫老六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眼。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是个人都知道这钱是左青丢出的诱饵。
而且这个诱饵丢出来的时机，正是宫老六坦白了，左青找的就是自己这个罪魁祸首的时候。
最开始是神出鬼没，玩的声东击西，给人留下胆大心细，智商惊人的印象。
继而嚣张出击，一拳打得猴子吐血，这是彰显自己的武力惊人。
现在再用金钱**。
一招一式，处处先发制人。
宫老六用屁股都能够猜到，自己身后几个人绝对眼睛赤红。
这里荒郊野外，想要全身而退，恐怕难了了。
“别上当。”宫老六转身呵斥，“这是离间计。”
话虽没错，可马仔脸上挂着古怪地笑意，他们都看到往日杀戮果敢，鄙夷众人的老大，此时惊慌失措，大汗淋漓的样子，的确十分可笑。
“钱你们分了，我答应的，绝对不少一分。”宫老六这个拍拍肩膀，那个锤一拳头，还撒了一拨香烟。
可众人不为所动，宛如雕塑。
“我知道你杀了他父母……”猴子悠悠地声音敲响了宫老六的丧钟。其他马仔眼睛里的贪婪淡去，目光烁烁，看着宫老六。
是啊，有命赚，也要有命花。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宫老六的秘密，再想想其他几个陨落马仔的悲惨凄凉，他们不觉得回去后，宫老六会有好日子给他们。
这个时候，左青就这么正大光明走了出来，手持匕首，肆无忌惮刺破宫老六路虎揽胜的真空胎，眯眼握拳，朗道：“江湖事，江湖了，他杀我全家，我来报仇，理所当然，你们愿意在场做个见证，我没意见，你们要走，我也真心欢送。”
“嘿。”宫老六抹了一把额头汗水，心道天无绝人之路，嗜血舔嘴，他掏出手中黑星，开保险，上膛，对准左青：“下个零件，五十万，一条命五百万，看你们的了。”
他又涨价了，砍人的二十万变成五十万，要命的一百万变成五百万。
谁信？
他的身后，无人附和。
“两个场子。”
他又加了价码。
还是无人理睬。
“好，好好，你们不想挂着人命，我自己来。”做一次是做，做两次也是做，只要过了这一劫，弄死几个小杂鱼，方法多着去了。
他料定身后马仔不敢翻袋子，准备扣动扳机，耳闻呼啸声，随即胳膊一阵疼痛传来，使得手枪脱手，他胳膊眨眼肿的老高。
动手的是猴子，用的是钢管。
做完这一切，猴子丢掉钢管，踢开手枪，捡了几匝钞票，越过大汗淋漓，忍着疼痛，五官扭曲，凶光毕露的宫老六，站到左青身后。
其他马仔互相交换眼神，一一效仿。
他们知道宫老六死定了。
他们也知道等这边事了，就是恩断义绝，各自凭实力抢地盘的时候了。
不过那是离开之后的事情，和此时所做并无冲突。
“你一直想要宫家打穴，今天我就让你见识见识。”左青傲然耸立，脸上是大仇即将得报的亢奋晕红，“宮三，只要想想，被你视作珍宝的宫家打穴，最终打死你的儿子，这算不算一个轮回？”
宮三在想自己为什么没早死，可是他动弹不得，想死都没机会，不由得老泪纵横。
他闭眼，不忍再看，憎恨自己为什么胆小怕事，悔不当初弄死左青，也就不会有现在这一桩惨剧。
就在左青目露寒光，拿着匕首冲上去的时候，带着急促喘息声的娇叱骤起，“不许动，我是警察。”
骤升地变故，使得在其他人愣在当场，不知所措，左青却丢掉匕首，双手高举。其他人注意力集中在从黑暗中逐渐进到车灯范围的狄童童，他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好奇心害死猫，这话真没说错，这个习惯刨根问底的女人没有令左青失望。
狄童童香汗淋漓，一路疾跑导致丰胸上下起伏，一双细长的眸子却眯成一条缝，黑漆漆的枪口来回梭动，瞄准在场众人。
有趣的是，人头对比悬殊，她并没任何胆怯，最终盯着左青，一脸厉色。
“我就知道。”
一句话，她得意满满。
宫老六仿佛抓到救命稻草，亢奋的大吼大叫：“警察同志，你也看到了，他要杀我。”
左青啐了一口，双手放下，揶揄道：“这里这么多人证，都亲耳听到，你承认杀了我父母，相信进去之后，你会捡肥皂捡的很开心。”
左青这番架势，似乎认为让宫老六进到里面也是可以接受的结局。
不过，他的话让宫老六眼里闪过慌乱，他瞥了一眼相互交换眼神，默认左青说法的马仔，咬牙切齿，“我要是进去，也要拉你们一起，一天是我的跟班，永远都是我的跟班。”
是啊，跟着宫老大，龌龊事情没少做，威逼利诱，剁手指，放高利贷等等不计其数，虽然没有直接人命，但间接被逼死的，也不在少数。
而这些，一个黑社会团伙罪怎么都跑不掉。
就看到站在左青身后几个人面色一僵，眼里凶光毕露，武器紧握。
现在摆在他们面前有两个选择，其一，就是弄死宫老大，不过这个漂亮的女警在侧，想当然都无法实现，也只有另外一条路，那就是杀了这个女警，继而弄死宫老大，但是左青似乎不会熟视无睹。
这似乎是个无解的难题，几个马仔踌躇。
狄童童也感觉到情况变得紧张，却又有种微妙的平衡，毕竟众人并没有动作。
她不清楚情况，想要审时度势，静观其变。
“没用的，你做的事情，已经无法掩盖，至于他们……”有了之前的种种打底，此时左青作为一根撬棍，他的讲述，无疑让所有人都信服，“相信这位美女警司分得清轻重，有时候，妥协取舍，一念之间。”
破题了。
作为警察大学毕业的高材生，狄童童聪慧异常，几句话，线索排列整理，已经了解大体情况。马仔怕自己老大爆出龌龊事连累自己，宫老大怕马仔做证人。
由此不难推断出，重点就是宫老大杀人，这件事情才是重中之重。至于几个马仔，暂时放过，走这条路的混子，只要被有心人盯上，露出马脚是迟早的事情。
有时候，要懂得变动，知道随机应变。
“今天只诛首恶。”
穿着制服，好看的脸蛋肃穆英气，贝齿轻吐，几个马仔不由的松了一口气，丢掉手中千层打锻的砍刀就是无声宣言，表明自己立场。
左青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