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逃跑的占中华带人翻山而行,登上山梁,强劲的西北风迎面吹来,他心中一喜,因为迎风山脊上积雪被风刮得很薄,人走上去不吃力,走过后脚印很快就会被风雪刮平。
“走这边!”占中华领人专挑迎风山坡走,同冯二牛走在一块的北边风立知其意,他眨巴下眼睛又有了鬼主意,用手拽住身边的小树棵子装做往山坡上脚下一滑,身子一晃借力折断树棵子,然后站住脚瞅了瞅折断的树棵子,拔匕首将它从根部砍下远远地一扔自然自语地说:“这样就不会留下痕迹了。”北边风紧走几步到前边去了,不用回头他就知道冯二牛在做什么。
傍黑,占中华残部来到山坳里的一个小村,占中华以为摆脱了敌人的追踪,可以饱餐一顿好好睡一觉了,谁知到半夜枪声又响,他们只好逃出村。
第二天,占中华一伙疲乏不堪地跋涉在白茫茫的山林中,占中华越想越满腹疑问,自己苦心经营的葫芦峪暗卡密布,怎么敌人摸到眼皮底下都不知道,连退路秘密的藤洞也让跳子给卡死了,昨天连翻几个迎风山梁脚踪全无,怎么敌人还似尾巴长在腚后头,真如东方侠怀疑的那样绺子里有内奸?他走到东方侠身边合计这事,东方侠低声说:“大哥,山头枪响时我就认为咱绺子中有奸细,我怀疑北边风,他投咱的时间可疑,他又过于沉稳老练了。”
“他,我看不会。”占中华摇头。
东方侠想了一下说:“我到后边去,也许会发现点什么。”
东方侠渐渐坠后,狡猾的北边风恐慌起来,又没法阻止冯二牛,他只好抛卒自保了。又走在一面风山坡,将近坡顶,北边风看冯二牛又一次折断树棵子,他几步来到他面前大声训斥起来:“二牛子,你干什么?这样会引来跳子的!”北边风说着又向后寻去,找到另一棵被折断的树棵“啊?这还有,你说二牛子,你是不是故意给跳子留记号!”他左右开弓给冯二牛两个嘴巴,冯二牛抵赖“我、我不是故意的。”
北边风的吵嚷把占中华和海里蹦等人引来,听北边风一说冯二牛折断树棵子给敌人留记号,叫崽子回头一查,果然来路上稀稀拉拉折断的树棵子不断,占中华差点没气晕过去,失去妻子之仇,丢了兄弟之恨齐涌心头,他掏枪的手竟然发颤了,海里蹦更是怒火万丈恨不得将冯二牛撕碎了,他对占中华说:“大哥,插了他太便宜他了,来人,给他‘看天’!”
冯二牛一听要给他‘看天’吓得骨头都酥软了,跪在雪地上磕头如捣蒜“大当家,求你给我个痛快,不要‘看天’了。”
冯二牛竟是出卖他们的内奸,死里逃生的崽子们恨得牙根痒痒,岂容冯二牛再哀求,拥上去扒光了他的衣服,找了棵比胳膊细些的柞树,搬弯了用刀砍去树冠,把树干上端削尖,强行抬起冯二牛往树干尖上使劲一插,冯二牛惨嚎一声树干从****穿了进去,崽子们一松手,搬弯的树干往回一弹立直了,被挑在树干尖上的冯二牛鬼哭狼嚎惨叫挣扎,越挣扎身子越往下坠,不大一会冯二牛就达拉下脑袋没了气息。这残酷的绺刑看得北边风心惊肉跳,他虽然也做过一股绺子的大当家,知道有这样绺刑却没见也没用过,现在身临其境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暗暗庆幸找了只替罪羊。
处置过冯二牛,又在山上转到天黑,占中华认为这回应该摆脱敌人的追踪了,决定寻个村子补充吃食休息一下。
天黑后,占中华一伙下山进了一个村子,村中大约有四五十户人家,在地广人稀的莲峰山腹地这就算是大村屯了。村里静悄悄的死一般寂静“大哥,不对劲呀!”东方侠停步。
“咋不对,大冷天谁不在家热炕头烤火盆。”海里蹦胆大心粗继续向村中走。
“二弟,是有点不对,怎么没一家烟筒冒烟,连狗也没叫一声?快撤出村再说!”
占中华领人刚要出村“嗒嗒嗒”上下村口都响起机枪的怪叫声,崽子们立时倒下一片,村子前后山根也跟着响起枪来。
原来安谷鬼子失去占中华他们的踪迹后并不罢手,这深山里村落很少,他便采用守株待兔的办法,将兵力分成几股,根据占中华他们运动的方向,埋伏在他们可能去落脚的村子,竟将占中华候个正着。
村子里只一条直肠子道,两边村口这么对着一打,街上已经呆不住人了,占中华只好领人退到旁边的院子里,凭着齐胸高的石墙与敌人相持。
敌人凭借优势火力攻进了村子,占中华一伙退到房根,想从房山头绕到房后,再跳过后墙突围出去,他们刚从后墙露头“叭叭”两枪又有两人送了命,步枪机枪火力交织,枪口在昏暗中闪着点点串串火光,占中华的残部全都被火力网罩在茅草房周围。北边风急的抓心挠肝的,再呆一会儿自己就得给这伙人陪葬,他悄悄向占中华那边靠去,准备出其不意用枪逼住占中华投降,自己就可以向安谷领功讨赏了。
北边风刚接近占中华,对面伪军包围圈外的山脚树林中突然响起枪声,围困绺子的伪军顷刻间被报销四五个,占中华率先跃起跳过墙、带人向慌乱的伪军猛冲。
东方侠翻过石墙后不见了英儿,又返身翻过石墙去找,英儿正蹲在石墙下,多日的奔逃已使这个还不满十七岁的姑娘筋疲力尽了,要不是东方侠一路照应,她早被敌人捉去了,现在情况危急,自己腿脚疲软实在跑不动了,她为了不连累东方侠便蹲在这里等死,东方侠拽起她翻过石墙。
占中华一伙拚命猛冲突出包围钻进山根的林子,“你是谁?”对面传来尖声质问。
占中华答:“我是我。”
对方又问:“压着腕?”
占中华又答:“闷着火!”这两句黑话是绺中人夜间相遇对答的,意思是自己人别开枪。
“报报迎头?”
“占中华,回报!”
“战东洋!”林中射出个人影飘到占中华面前。
“啊——夫人!”占中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面前手持双枪英姿勃发的女人正是都认为已经死了的战东洋!
战东洋被金夫人带下悬崖侥幸掉进一个凹坑中,这个一人多深的大坑里面被风吹落进厚厚的枯叶和积雪,俩人掉下去立时没了踪影,金夫人没受多点伤,战东洋却头部刮到坑壁昏了过去,金夫人爬起试试战东洋还有气息,为了舍生忘死救自己的好姐妹,她毅然用雪掩盖好战东洋,然后拔出护身的小手枪爬出坑去,等她攀上坑沿日伪军已冲到跟前,她开枪打死两个鬼子后也中弹身亡了。由于绳梯悬挂在崖缝中,敌人看得不真切以为掉下来只一个人,安谷命人割下金夫人的头就督促日伪军绕道去追占中华。
战东洋苏醒后周围已没了敌人,爬上坑沿看到金夫人的无头尸体猜想到事情的大至情形,她忍住悲愤用雪掩埋了金夫人尸体,跟在安谷队伍后边寻找丈夫,今天碰巧救了急。
占中华这次脱险后不敢轻易进村子,急急如丧家之犬向莲峰山主峰——莲峰运动。这天他们到达了雄伟的莲峰脚下,正走着前边林子里呼啦啦冒出十多个人,大枪架在树杈上拦住去路“干什么的?甩个蔓!”
“‘耍混钱的’(胡子)占中华。”
“啊,是占大当家的吗?”对方收起了枪。
“你们是干什么的?”
“熟脉子。”
“报报迎头。”
“压东边!”
占中华大喜忙问:“你们大当家的呢?”
“你们等着。”对面的小头目转入林中,不一会穿山龙走出林子来到占中华面前。
“你三哥呢?”占中华不见压东边感到意外。
穿山龙打了个唉声说:“大哥,三哥因为上次的事说啥也不肯来,我好歹将他求来了,可他不肯出来接你,说故意失礼一次以挽回点面子,怎么,大嫂回来了?”穿山龙发现占中华身后战东洋吃了一惊。
“是啊,你的大嫂不但回来了而且关键时刻还救了我们。唉,也难怪三弟耿耿于怀,上次他确实丢了大面子。好,我们登门赔罪,夫人,难得三弟不计前嫌来援救咱,这回你可不要再争强了。”占中华不放心地叮嘱战东洋。
“大哥,咱们都去?”东方侠问。
“当然都去。”
“大哥,压东边上次临阵倒戈心术不正,又有奸邪小人活神仙相佐,他不亲自来接让人不放心,还是小心为上策。”
穿山龙发起怒来“东方侠,你这么说不光是怀疑压东边,是连我也信不过了!”
“我看这个三弟心眼不正,要去你们先去我在这等着。”战东洋想起婚宴上压东边淫邪的目光和下流的招式也感担心。
“大哥,三弟跟咱拜把子结义对天发过誓,要同生死共患难,他哪能作对不住咱得事,活神仙是受不了咱的山规才投三弟跟咱没啥过节。”海里蹦当然向着磕头兄弟了。
“都不要说了,三弟若记恨也不会大老远赶来助咱,咱们都去见!”
东方侠见阻止不住只好搬神弄鬼说:“大哥,非是小弟心胸狭窄不信任三哥压东边,实因昨夜梦见出殡的,哭丧的竟都是孩子,又有一条老虎挡路,此乃不详之兆,故而劝大哥还是慎之又慎为好。”
“噢?”当胡子的人大都很迷信,东方侠这招果然使占中华止步不前,他让东方侠再起一卦,以测吉凶。
东方侠掐指算了一下念道:“已未东北必不通,三山挡路有灾星。”一句话念的占中华更没了主意“三弟好心来援助咱,不去见面如何说得过去?”
穿山龙脸涂阴影说:“大哥要信他的我只去回三哥好了。”
海里蹦嚷了起来:“大哥,他们不敢去咱哥仨去,四弟费挺大劲才把三弟请来,咱见都不见怎么说得过去!”
“那、好吧,夫人你和东方弟还有北边风老弟在这候着,我们三个先去见三弟。”
占中华海里蹦同穿山龙带几个贴身崽子进了树林,走了一会就见压东边背身立在那里,旁边的活神仙奸笑着走了上来“无量佛,占大大当家的别来无恙。”
占中华对叛绺他投的活神仙毫不理睬,对压东边说:“三弟远道而来援助大哥,大哥实在感谢不尽。”
压东边转身傲慢地问:“我那大名鼎鼎的嫂夫人没来呀?”压东边听穿山龙说战东洋坠崖摔死了,他故意这样问刺痛占中华。
占中华皱眉说:“你嫂子上次多有得罪,故不好意思来见,大哥我先来替她向三弟赔罪。”咋?战东洋没死!压东边知占中华从来不说假话,他心中暗喜表面上气概地哼了声“在这里赔罪,天下英雄谁会知道?”
压东边如此狂傲,海里蹦不由火起“三弟,你怎么对大哥这样说话!”
“哈哈,是你们登门求我,可不是我压东边跪着求你们!”
“三哥,你这是说的啥话,你要不肯相助我们这就走好了。”穿山龙也疑虑起来,来时压东边拍着胸脯慷慨无比,这会怎么变了样?
“走?有那么容易吗,我压东边的绺子是随便溜达的吗!”压东边一抹脸周围冲出许多荷枪实弹的匪徒将占中华几人逼住下了枪。
“压东边,秃和尚,无情无义的混账王八蛋!你敢把老子怎样?”海里蹦跳脚大骂。
“哎,二哥,别发火嘛,你和四弟我不会亏待的,在大哥那干啥到我这还干啥,至于大哥么,那就要看他自己的了。”压东边得意洋洋,他原打算捉住占中华送到龙桥向安谷讨赏当团长,现在他又想染指垂涎已久的战东洋了。
“压东边,算我瞎了招子,你要将我怎样!”占中华怒喝!
“两条道你自己挑,一是把大嫂送来,我也不会将她怎么样,只不过羞辱一下以前的账就算摆平了,至于以后你想留我这也可以,要走也行咱还是好兄弟。”压东边想一网打尽。
“我要不答应呢?”
“那可别怪我不仁义,只好送你去日本人那领赏!”
“你又降鬼子了?”占中华吃惊非小。
压东边抖着脸上的横肉一乐说:“有奶便是娘,只要能吃喝玩乐在哪还不一样。”
占中华低头不语,他清楚压东边是个心狠手辣说到做到的人。呆了半晌他抬起头说:“前一条我可以答应,但你大嫂脾气你是知道的,我得回去劝她来。”
“那可不行,你走了还能回来吗?四弟,还是你去请嫂夫人吧!”穿山龙无奈只得照办。
穿山龙回到战东洋那将占中华被压东边扣为人质的事一说,战东洋怒不可遏抬手就要打他“******都是你串弄的!”
东方侠忙拦住说:“大嫂息怒,四哥也是被压东边骗了,为今之计得尽快想办法救出大哥才是。”
“你有啥好办法快说!”穿山龙自感脸上盖不住急催东方侠。
“最好以大嫂名义约压东边引他出来,咱们绕道去营救大哥他们。”
“嗯,是个好办法。”
“但现在人手不够,大嫂引压东边出来,四哥还得去回话,不然会让压东边起疑心,我和北边风老弟得留一个掩护大嫂,只剩一个人带崽子们去营救力量不足。”
战东洋与穿山龙也都难住了,只从葫芦峪绺子被偷袭围歼后,俩人多少都对北边风有点不放心,不敢让他单独带人去营救,东方侠运筹帷幄行,上阵打拚不顶硬,战东洋救夫心切说:“东方弟,你和北边风掌柜带人去救人,我自己对付压东边!”
“不行,压东边跟你有过节,你一个人太危险了。”东方侠恐怕战东洋再有闪失。
北边风没有主动请缨,他已感觉到别人怀疑的目光,他只能静观其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