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的时候郭秀霞拿着手机给儿子和笑笑拍了好几张合影，小家伙乐的不得了。他一直往笑笑这边瞅，却一直都不敢上前，笑笑体格庞大，看着又是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一点儿也没有正常金毛的温顺样儿，熊孩子只能眼巴巴的瞅着，走之前硬是要郭秀霞给他拍照，喊着回去给同学显摆。
杨萍芳站在一旁笑的慈祥。
到底还是没留下来吃饭。
送走了兄妹三个，杨萍芳拍了拍笑笑的脑袋，这才去做饭。
她一个人在厨房里，切菜的声音梆梆梆的响起，连带着声音也断断续续起来。
“……是……错了吗……”
……
跟说好了似的，下午的时候郭立平也来了，这次没带那个行走的喇叭。
杨萍芳开了门，也没打招呼，慢悠悠的回去阳台上继续晾衣服，秦萱正趴在茶几前看肥皂剧，它冷冷的撇了这个男人一眼。
只不过十来天没见，这个男人看起来似乎过的有点儿不太顺利，衬衣皱了吧唧似乎有好多天没换洗，裤子下摆上白的黑的一道一道的，黑色的皮鞋都快成灰色了，整个人看着狼狈非常。
大金毛那一眼平平淡淡，让郭立平觉得头皮都要炸了似的，后背陡然起了一身白毛汗，他定了定神，绕着秦萱往阳台走去，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讨好。
“妈，晾衣服呢？”他腆着脸，拿过杨萍芳手里的衣服撑子，假模假样的说道：“我来吧妈，你坐着歇会儿。”
杨萍芳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她面无表情，眼皮子垂下来，淡淡的说：“你忙呢，我自己来吧。”
也许郭立平本来就没想干活，杨萍芳轻轻一跩，就拿了回来。
郭立平尴尬的笑笑，跟在杨萍芳身后，耐着性子等杨萍芳慢慢悠悠的把衣服晾好，端着盆子回了卫生间，又把卫生间的水拖干净，回了客厅。
杨萍芳坐在沙发上，秦萱挨着她趴着，尾巴有一下没一下的甩来甩去。
郭立平本来想坐近点，看了看地上的大金毛，心里打了打鼓，挪到沙发边上坐着去了。
“是出了啥事儿吧。”老太太声音平静的很。她当初听到那个抢劫犯断断续续的几句话，就料到了郭立平要不了多久肯定会再来找她。
郭立平搓了搓手，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开口：“妈，我……但凡我有点儿招儿，我都不来找你了。这次无论如何，你得帮帮你儿子我啊！”
“咋回事儿啊？”老太太给自己倒了杯水，却没像往常一样给小儿子也倒一杯。
郭立平没注意这些细节，他最近焦头烂额的人也萎靡了不少，“妈……我，我那钱给套进去了！十多万啊！马凤英那婆娘已经带着娃回娘家了，说要跟我离婚！妈，你可真得帮帮我，不然……不然我可就没活路了啊！”
他带着哭腔求着老太太，焦躁的抓着头发的时候，指甲里的污垢藏都藏不住。
（活该你个白眼狼！）秦萱眯了眯眼镜。
杨萍芳没吭声，她看了眼自己儿子这幅样子，心里除了对小儿子的失望，更多的还是有种恨铁不成钢。
“四儿啊，翻过年妈就70了，”杨萍芳还是想给儿子一个机会，“你让我帮你，你知不知道我留下的这点钱，都是我的棺材本啊！给了你，你让我以后可咋办？”
“我养你啊妈！”郭立平毫不犹豫的说道。眼神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认真，一眼就看得出来完全是在敷衍。
杨萍芳叹了口气，“你的意思是我跟着你们过？你给我养老送终？”
“那肯定的啊！你可是我妈呀！”郭立平难得说了一句人话，可下一句话却马上自打嘴巴：“到时候你可以把这套房子也卖了，我都打听过了，虽然是老小区，但是附近学校多，勉强也算个学区房！能卖七八千一个平方呢，这百来平的，少说也有个七八十万啊！”
（合着都已经打听好了？）秦萱心底冷笑。
杨萍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心底里对这个儿子最后一点点期望也泯灭无踪了。比起上午来看她的三个子女，这个小儿子俨然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白眼狼！
“四儿，你走吧，我这里已经没有钱了！能拿出来的，上次已经都给你了。”杨萍芳平平静静的开口，“你跟你媳妇上次说借的啥的，我也不指望了，就当是补贴你们的吧。”
郭立平一时有些愣住了，半晌才找回自己声音：“……妈，你这是啥意思？”
“没啥意思……妈没啥意思。”杨萍芳站起身来，打算去收拾菜篓子，往天这个点，她已经带着笑笑出门了。
“妈！你这是真不打算管我了？？”郭立平激动的站了起来，他声音拔高，满是不可置信。
“妈岁数大了……管不了你们了！妈把你拉扯大，供你念书，给你娶媳妇，从来没想过要你报答妈啥。现在你有家有口，想要啥也该自己去挣，妈，帮不了你。”杨萍芳说着，眼眶渐渐湿润了，她别过头去，颤颤巍巍的往厨房走，佝偻的步伐仿佛一下子失了精气神。
郭立平显然没料到杨萍芳会跟他说这番话！在他的想法里，他一有个头疼脑热，最着急的就是杨萍芳，一旦他什么时候不如意了，杨萍芳多多少少都会支援点，在他的心里，他妈舍不得他吃任何一点儿的苦，所以他这次来，就没想过会空手而回！
想着临走的时候马凤英凶神恶煞的骂他没本事，不是男人，说如果他要不来钱，就马上离婚，那个时候他的心里就窝着一股邪火，此时又被杨萍芳毫不留情的拒绝，这种从来没有的慌乱成了导火索，一下子就将他的理智燃烧的分毫不剩。
秦萱眼看着郭立平站在原地，拳头紧了松，松了紧，呼吸的声音越来越重，脸色渐渐凶狠狰狞起来。
（不对！）秦萱猛地站起来，她紧紧地盯着郭立平，一步步的后退，悄无声息的挡在杨萍芳的后背，以防郭立平突然发难。
只听郭立平大喊一声：“妈！既然你不愿意帮我，我也只有这么做了，你可别怪我！”
杨萍芳没想到儿子会说出这样的话，愣愣的回过身，却见秦萱守在她身后，将她牢牢的护在厨房里。
“四儿，你……你要干啥？”
秦萱暗暗警惕，心想今天若是郭立平敢对老太太不利，定要让他这辈子再也下不了床！眼看着郭立平冲了过来，不曾想却不是冲着杨萍芳去，而是拔腿冲向老太太的卧室！
“四儿！四儿！你要干啥！！”老太太急了，她的银行卡和存折因为年龄大了怕忘了从来就没有设过密码！她慌忙要往卧室去，却见一个身影比她快了一步，正是笑笑。
秦萱冲到卧室门口，见到郭立平正发了狠的一通狂翻，被子枕头被摔了一地，床头柜抽屉也被拔了出来丢在地上，抽屉里各种剪子、指甲刀、小本子、针线纽扣等乱七八糟的杂物更是撒了一地。
他疯狂的扫荡着，一边还在怒吼：“你不给我我自己找！我就不相信，你还能拦得住我！我可是你儿子，我都要走投无路了！我都要跳楼了！你都不管我，我是你亲儿子吗？你以后别想我给你养老，呸！老不死的，还想我给你送终，没门儿！死了也别想我给你烧纸！”
老太太听着自己从小捧在手心里的心尖尖这样口无遮拦的辱骂，气的浑身发抖，她根本没力气走到卧室门口就已经头晕目眩起来，摇晃了两下便扶着墙缓缓瘫软在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