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婉清打着哈哈,不接她这一茬,连忙以皇后娘娘准备为重,退到了一边。
这一个月以来,她除了四方查探夏清秋的消息之外,就是很安分守己的待在太师府没再出去,自认已经很乖了,可不想因月莲心一句不中听的话再破功。
事实上,提到提亲就会触碰到木婉清的地雷。
她生平最恨便是那宛若摆在台上任人挑选宰割的丝毫由不得自己的亲事。过去木侯爷试图给她说过两门亲,可木婉清一听便炸毛,但如今世道皆是如此,女儿家的婚事都是父母挑选的,那有女儿家自个儿跑到男人面前挑选的道理?也不成体统啊,所以,木婉清便一直抵抗着。
后来木侯爷知道木婉清的脾气,也没再强迫她。
只是现在木侯爷换成了端木占林,那个呼风唤雨的人还会顾虑她的感受吗?连妻子都能狠心往外送的人,还会放任她?
一想到这些,木婉清就忍不住鸡皮疙瘩想起,一阵头疼……“小主,吉时已到,可以出发了。”花嬷嬷悄悄唤了一声发呆得厉害的木婉清。
木婉清连忙回过神来,提起裙摆跟在了月莲心后面。
母女二人乘坐着王撵,自东宫出发,往那祭祀广场而去。
自凌炎国四十年前进军中原,已逐渐不像当初那般蛮横粗糙,可也会保留一下风俗。
比如那漫天翻飞的七彩幡旗,便是其中一个保留下来的习俗。蓝天之下,七彩翻飞,条条舞跃,寄托着生长着黄沙灰土中的百姓美好的愿望……木婉清自打一见那铺天盖地般的七彩幡旗,心中便是一阵悸动,一阵震撼。
一行浩浩荡荡人马,抬着端坐黄撵的皇后,自七彩幡旗下缓缓步过,礼乐在前开路,宫女在两侧撒下国花牡丹花瓣,一瞬间,花瓣漫天,七彩翻滚,蓝天白云之下,雍容华贵的皇后,少不更事的皇女……不远处是扣手低头的文武百臣,那顶端站着的,是这天下的帝王!
月莲心心头狂颤,指尖不受控制,神经质抽动,缓缓步下黄撵时,眼睛望向站在最高处的端木占林。
端木占林同样激动,十五年。
十五年!!!
她终究还是回来了,帝王以为失落的,终究还是回来了!!
“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一声高呼,所有大臣一同跪下,头磕地,声音直冲天际,在整个广场回荡。
木婉清此时此刻才感受到了,为何月莲心会如此执迷。为何玉贵妃会如此争夺。
当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时,真实的触碰过这天下最强大的权力时,你是不可能还能放手的。
争权夺利,实在是蕴藏在天性中的不可抵抗!!
天下,就在手中,目光所到之处,都是你的。所有人要对你下跪,敬畏你。
月莲心缓缓步过跪伏于地的众人,步上那白玉阶梯,一步一步,走到了端木占林前面。
端木占林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了月莲心,手心微微湿润,道:“不必行礼,你是孤王的妻子,理应平起平坐。”
月莲心两眼湿润,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只点点头。
“来,孩子。”端木占林朝木婉清伸出手。
木婉清愣了一下,直至后面的小太监戳了一下她,她才回过神来,手慢慢,搭进端木占林手中……手中传来的干燥感,让木婉清心头一阵异样……这就是帝王的手?她爹爹的手?
从未想过,端木占林还有牵着自己的一天。
“今天,朕宣布,朕的皇后,月氏莲心,回宫了。”端木占林一字一句,说得十分庄重。
帝王的声音被传声太监一层又一层传来,文武百官连忙回应:“恭喜圣上……”
木婉清感觉到了端木占林牵着自己的手慢慢握紧,又听见他缓缓的说:“此女子,多年来一直帮助月皇后,孤王决定,赐她为长林县县主,赐长林一县,府邸一座,军队两千,黄金千两,良匹两千……”
县主!!!
木婉清面无表情,手慢慢失去温度,整个人僵住,甚至端木占林的声音也渐渐觉得远了。
到最后,他还是不认她。
木婉清想哭已然毫无眼泪,也是,想认的话早就认了,还抱着一丝幻想的自己,简直是个傻瓜!
后面端木占林牵着月莲心祭祀去了,木婉清被请了下来,按照等级,站在了同是县主的官员之中。
凌炎国实行郡县制,十里一亭,十亭一县,五县一郡,这些土地一半是赐给像木婉清这种的,另一半是交给官员处理。亭长连上朝的位置都没有,县主也就是站在朝庭的最末端,还是那些官员才回来的,像木婉清这种赏赐的,根本就不用上朝。
往好听里面说,就是给块小地方,在里面称霸称王没人管,只要不要惹到上头就好了。
所有人都惊诧这位之前被传闻中说是皇女的女子,竟然只捞到了个县主,实在是让人诧异。
要说开心的,大概是阮家一派了,虽然月莲心最终还是得到了凤印重回了后宫,但是她的女儿圣上不认!那皇帝的子女,还是玉贵妃的,长公主和三皇子。所有人都以为玉贵妃,可按照这个形势,恐怕未必!
玉贵妃听见皇帝这安排,嘴角微勾,事实上,木婉清有这归宿,她可是下了死力气。先是联合了阮家所有能用到的势力,悄然给皇帝施压,冒着皇帝会杀头的危险,硬是跪在外面一天一夜,为的就是阻止皇帝再认皇女。
理由倒是挺正当的:木婉清回来不过月余,已杀一人,伤无数人。此性情万不可放入宫中,极易酿成大祸。
端木占林思索许久,最后还是认同了玉贵妃的说话,选择了给木婉清一个小地方,衣食无忧便行了。
可他不曾想过。
同是被耽误了十五年,亲娘成了那枝头上的凤凰,一朝腾飞。女儿却成了无人管的弃子一枚,淹没在人潮之中……人的心都是肉长的,端木占林此番举动,彻底死了木婉清的心。
这不是她的家。
天大地大,她竟无家可归了。
呵呵,真够可笑。
可笑!!!
当天,皇帝还赐了木家【忠勇报国】的亲笔牌匾,赐木鹤严为木公侯,官及三品,管理翰林院,朝廷因木鹤严的出现有些风起云涌,可他同样风光无两。
晚上,木婉清被安排坐在县官席。也许是端木占林有意杀杀木婉清的傲气,也许是他没空细想那么多,而月莲心自然不会在这种场合将木婉清唤上去打端木占林的脸,总之,名义上的县主,实际上的皇女,就这样坐在席位的最末端,遥望着她自己的生母一派风光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