衬衫指着的是个叫熹元客栈的地方。
我想也只有现代喜欢复古风的人才会给自家旅馆定义为客栈,可随后证明,我想错了。我仔细看了一眼写着“熹元客栈”四个大字的居然是一块带着溃烂与苍白的木板,或者说是匾额,虽然我不懂这些,但我也能认出就算是仿古做旧,做成这幅足以以假乱真的样子,也会花费昂贵的代价。如果真的是做旧,就是这家客栈的主人钱太多烧得慌。
不管怎么说,我们决定先试试。这家不行,也许其他家可以。总之,我们现在的情况是任何一根救命稻草都要抓住。
Blond对我说,他们学校的橄榄球教练就把自家的钥匙藏在门口的花坛里,这样他的队员来了就算主人不在也能进去。
熹元客栈没有装卷帘门,门是玻璃门,能看清简陋的大厅。没有摆床。一般旅馆的守夜人都会在大厅处摆一张床,这样来往的人都必须经过他。
衬衫兴冲冲地去开门。
我是不抱希望的,所以当时无聊的看向其它地方,努力把路线记在脑海里,顺便想想如果能撬开便利店的门,应该拿哪些吃的。所以当衬衫真的把门打开时,我还没能反应过来,直到霍先生努力平息欢呼声。
一行人鱼贯而入,又是一阵欢呼。
衬衫走在最后,关上厚实的玻璃门。锁扣上的声音沉闷。
大厅虽然不大,但一面墙上居然摆着货柜,里面整齐的陈列着方便面饼干与矿泉水之类的东西。若还能有热水就能吃泡面了。只是看这种全城停电的样子,热水是别想了。能填饱肚子就好。
货柜长得和书架相似,不是那种一般能见到的货柜,和墙壁之间没有空隙,好像就是为了能让顾客方便自取。在Blond面前我还是要保持矜持的,所以才没有着急的去抢拿食物,何况我们二十来人,这里的食物种类齐全又多,足够吃两天了。相信里面哪个房间里还会有囤货,我才没有着急去拿食物,既是想矜持,也是因为饿到这时候饥饿感不知哪里去了。
值得高兴的是,不仅有食物和水,还有许多日用品,连女人的卫生巾我也在角落里看见了几包。不仅如此,居然还有手电筒与电池!十几个手电筒足够我们用的了。我看见有人拿了两只,幸亏霍先生与郝爸爸有足够的号召力,这才能使手电筒与电池平均分配到我们所有人手中。
另一边摆的不是柜台,而是两个及人高的架子,应该是花架。花架上没有放花,而是放了两个塑料盒子,鞋盒大小,一个上贴着“整钱”的字样,另一个贴着“零钱”的字样。花架后的墙壁上挂着一幅面额,写着“上古遗风”,下方订着一块木牌,上面居然用瘦金体写着价目。
一层:地字壹~廿号,小床房,70/夜(公浴,公厕)
二层:人字壹~拾号,大床房,120/夜(独卫)
三层:天字壹~拾号,双人房,140/夜(独卫)
一边整齐的排着四层挂钩,每一个上都挂着一串钥匙与木质房门号码牌。也不知用了多少年的木牌,染上了无数人手上的油腻。
Blond看了这一幕,感慨:“想不到这里居然有这么多中国风的东西,跟我看见的那些现代做旧仿造的感觉一点也不一样。”
连这个英国人都看出来了,我们这一群人怎么看不出来。熹元客栈看起来只是个有二十来年历史的旧楼,可是许多细节上都保持延续许多年的习惯。
在我未说出来之前,衬衫就说:“我明白了,这是家‘自助’客栈。来投诉的人自己把钱放盒子里,想住哪间就取哪间的钥匙,想要什么吃的喝的就自己付钱找零。我想大门会锁上也是为了防止流浪猫流浪狗进来。想投宿的人只要从草丛中拿出钥匙开门,再放回去就成,所以才会有‘上古遗风’四个字,倒是便宜我们了。”
虽然他是如此兴奋,但是真正听他的话的人估计只有我和郝天歌,Blond也在听,只是他听不懂。不过衬衫没有胆量独自把钥匙送回草丛里。这时候没有任何有这份胆量。
霍先生取了二层大床房的钥匙,分发给我们,并说:“今晚我们就住在二层。我们人太多,不可能挤在一起,大家相互照顾结伴而住。”
死了两个人之后,还剩下十九个人。
我和Blond一间,霍先生和小三一间,郝天歌和郝爸爸一间,小南和她妈妈同女人一间,结伴青年一间,孕妇和丈夫一间。至于双胞胎一家四个人显然一张大床上挤不下四个人,又不愿分开住,便住三层的双人房,旅馆的双人房的两张床都不会小。女人说她同陌生人在一张床上睡不着,于是和小南与她妈妈也得住三层。至于我这时才想起与Blond认识没多久,心想不可能同睡一张床上,于是也选了三楼。这样就是九个人住在三层。虽然三层与二层很近,但毕竟分开不好,于是霍先生决定我们所有人都住在三层好了。
我则是特意给自己拿了“天字拾号”。Blond不认识中文中的“拾”,估计还以为是一号房。
郝爸爸说尸体可以先放置在一层,于是同郝天歌、司机与售票员先去一层安置尸体。
至于我,反正始终没轮到我背尸体。一路上其实也就司机、售票员、郝天歌与霍先生四个人轮流背而已。郝爸爸年纪大了背不动,Blond有一个登山包,虽然想帮忙,但是无可奈克。所以我都快忘记还有两具尸体的事了,现在再想起来,也没有觉得悲伤。实在是又饿又累,连上楼的力气都不知有没有了。
今夜显然是洗不了澡。全城停电,那么自来水公司也没有电供水了。然而双脚闷了一天,不洗洗怎么能行。用矿泉水虽然很浪费,但是所有人都觉得肯定还能找到更多的水,都取了许多水上楼,我也不客气带着Blond装了不少矿泉水,又取了两个人一日的食物,方才跟在人后上了楼。
门是玻璃,外面看里面看得分明,没人想在这种地方多呆。
Blond见我选择的居然是最后一间,颇为惊讶,所有人选择的房间数字都尽可能小,也更靠近楼梯。Blond觉得与其他人住得近些为好。他完全没有察觉到其他人对他的敌意,不是因为他与我走得近的缘故,而是因为他是外国人。我对Blond解释为他们依旧以为是我把张易推出去的,他“哦”了一声,表示明白了。
房间倒是不小,只是空空的,床上没有铺被褥,只有弹簧床垫。我打开门边的柜子发现被褥枕头就在里面,看来要自己动手了。还有一台饮水机,水桶里装满了水。之后我注意到所有房间的饮水机的水桶都是满的,看来客栈老板在离开之前担心自己回去会晚些,在此之前可能会有人想入住,才会收拾得如此妥当。只是可惜了他的一番美意与周全,因为我们这一群人中,只有一半人自觉的付了房钱。我没有出钱,在我对Blond解释了这间客栈的“上古遗风”之后,Blond就自觉地放了三百。这小子家里肯定是开公司的,花钱大手大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