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左边的圆桌坐着三个人,好像就是照片里面扎着马尾辫儿的女孩儿,还有给她抹上奶油蛋糕的男孩儿,另一个不知道在埋头写着什么的男孩儿,就是那个有着阳光笑容的男孩子。筱米看着男孩儿的侧脸,总觉得是在哪里见过,很熟悉的感觉。最近这几天,筱米遇到的一些人,总是会让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发生的某些事,又感觉像是曾经发生过一样,可能大多数人都有过这样的感觉吧。俞俊浩看筱米出神的望着什么,顺着筱米的目光看过去,俞俊浩也找到了照片里的人物。HIstory里响起阵阵呼喊声和尖叫声,紧接着想起了吉他的弹奏声。筱米回过神来,留在她目光里的杨卓凯也放下手中的笔,抬起头看向舞台。呼喊声的来源是舞台下的那些女孩子,舞台中央,怀抱吉他的弹奏者就是照片里面的忧郁少年——陌哲。他稚嫩的脸庞,掩藏着不易察觉的忧伤,指尖轻轻的弹奏,唇间浅浅的吟唱,眉宇间有着他的年纪所不该有的深情和落寞。
一曲终了,许多人的目光追随着陌哲一起走下舞台,他坐在杨卓凯旁边的位子。全场大概只有筱米的目光落在杨卓凯的侧脸,陷入沉思。
转眼已是八月下旬,毕业班都陆续的开始上课了。学校周围的街道又清一色地换上了校服。放学的铃声刚刚响起,叶羽彤已经收拾好书包,紧跟着人群走出校门,不如说是想要淹没在人群中。小步跑到学院街的转角,回头看没有人跟着自己,松了一口气,刚转过墙角,惊了一下,转身想逃,却只能无奈的被白鑫抓住手腕摔在墙边,膝盖上传来的隐隐痛楚,让叶羽彤连站起来都有点力不从心,还没有站稳,膝盖又重新回到了地面,叶羽彤小心翼翼的扶着墙壁站了起来,鲜红的血从膝盖顺着小腿滑到脚踝,染红了鞋袜。
白鑫用鼻子嘲弄的哼了一声:“我说你看见同班同学跑什么啊?”
常雪瞟了叶羽彤一眼,对白鑫说:“是啊,上次撞到了涵雅,没吱声儿就跑了,连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
叶羽彤回道:“我和她道过歉了,而且我并不是有意撞到她的。”
婉芝推了叶羽彤一下,紧接着说:“你那算是什么态度?再说,你还叫人过来动手打了人,你说!那天,突然出现的那个丫头是谁?”
说起那个粉色短发的女孩儿,叶羽彤是真的不认识。还记得那天下着雨,叶羽彤却没有带伞,匆忙躲雨中,不小心撞到了迎面走来的涵雅,叶羽彤当即被云飞反手推倒在地,紧接着那个女孩儿就像是侠女一般出现了,为叶羽彤解了围。可是之后,叶羽彤还是没能摆脱他们几个的刁难。
看着叶羽彤不吱声,云飞说:“那天还在HIstory门口撞见那丫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看都是一样的,有妈生没妈养的人就是缺教养。”
“你说什么?”叶羽彤睁大双眼瞪着云飞。
白鑫用手指使劲戳着叶羽彤的肩膀说:“没听清楚,还是在装傻,啊?谁不知道你妈不要你,你爸不管你!”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叶羽彤不断的重复着这句话,生气急了,不顾一切,用尽力气推着站在面前的白鑫,无奈还是被逼退到墙边。
他们的话深深地戳中叶羽彤内心深处的痛楚,人与人之间原来可以那样一无所知的漠不关心,却又可以事无巨细的了解到你的秘密对你肆意伤害。此时此刻,叶羽彤就像是赤身裸体地站在车马水龙的闹市,一丝不挂地面对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尖刀利刃,无助和惊恐冲破她脆弱的心理防线,一直以来压抑的情绪失去控制,被撕破的痛楚让她愤怒。
“咦?你们怎么还没有回家?”叶羽彤看到数学老师路过,猛地推开他们跑掉了。
他们几个人说声:“老师好。”就散开了。
叶羽彤绕过奶奶开的小卖店,回到后院儿的小屋,洗干净衣服和鞋袜。呆坐在书桌前,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坐了三个小时。在膝盖贴上创可贴,身体瘫软在窗边的小木床上。也许自己就这么消失了也没有人会发现,根本没有人在乎。叶羽彤慢慢地合上双眼,两行泪从眼角流出,隐于耳畔的发迹,浸湿了枕巾。
时间总是在指缝间悄悄流逝,不会因为怜惜谁的眼泪而踟蹰。太阳依旧按时上岗,月亮还是喜欢偷听夜晚的心事,繁星常常对捉迷藏乐此不疲。大人们大多都忙着上班,孩子们也按部就班地往返于家和学校之间。生活中总有些你不想去做的事情,不愿意面对的人,可是命运,总是那么调皮且又任性的样子,而你只能选择被命运捉弄或者是在妥协中学会坚强。
叶羽彤总是挂着伤痕,那些伤痕,大多都不是涵雅、云飞、白鑫、婉芝或是常雪动得手,只是因为不少人都选择了服从和从众。就像选择性排队,几乎没有人愿意陪势单力薄的人站在一侧,谁都不想落选成为被欺压的对象,要么选择无视,要么选择成为欺压者。叶羽彤的头顶仿佛笼罩着一片乌黑浓重的云朵,无奈而且晦气。叶羽彤的整个初三生活都在恍惚中煎熬着。星期三的下午,班主任把叶羽彤叫到了办公室。
“你最近的成绩,严重拉低了我们班的平均成绩,你每天到底都在做些什么?既然现在是在读书,就应该以学业为重。老师也明白,你们这个年纪总会有些调皮的孩子,可是,如果大多数人都和你的立场不同,你就应该要学会反省自己。明天五月一号就要放假了,希望你能够在这个假期里好好的进行自我检讨,多做做功课,开学的那天,叫你的家长过来学校一趟。”班主任的批评与教导,听起来都是很有经验和道理的样子。
“我的家长都不在家。”叶羽彤的眼神有些涣散,换作从前,夜羽彤也许会想,无端招惹是非,却成为众矢之的,可是如今,在过去的这十个月里所经历的一切,叶羽彤深深地体会到,当所有人都站在你的对面,连地球的天平都会倾斜,除了深深的无力感,只留下一颗失去温度的心。
“你这个孩子,还没到那天,你怎么会知道?老师只是需要和你的家长进行沟通,那样可以一起帮助你。”
“我……”叶羽彤想说自己已经有八年没有见过母亲,父亲一年最多只能见到一次,就是除夕那一天,如果没有那一天,一年中仅有的那一天,叶羽彤几乎都要忘记,自己也是有父母的孩子。可是这些话,叶羽彤没有办法说出口,如鲠在喉,吞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如果八号没有见到你的家长,你就不要来学校上课。好了,什么都不要说啦,回去吧!”班主任已经有些失去了耐心。
叶羽彤默默的退出办公室,收拾好课桌,整理好课本,脑袋空空的,不知道还可以想些什么,脚踝上好像拴着千斤巨石一般,每一步都沉重的几乎要绊倒叶羽彤那轻飘飘正摇摇欲坠的身体。
校门口,白鑫、常雪和婉芝正说笑着、打闹着。看见缓缓走来的叶羽彤,互相使了一个眼色,相视一笑。常雪左手搭着婉芝的肩膀,伸出右脚绊倒了叶羽彤,阴阳怪气的说道:“哎呦喂,行这么大的礼呀!”
婉芝接着说:“瞧你说的,人家只不过是视力不好而已。”
叶羽彤感觉他们的声音越来越远,耳鸣声充满整个头颅,听不到任何其他的声音,眼前陷入一片黑暗,眼皮变的无比沉重。直到腹部传来一阵疼痛,才重新换回她的意识。
白鑫在叶羽彤的肚子上狠狠地踹了一脚,并且非常不耐烦地说:“问你话呢,哑巴啊?”
叶羽彤没有一丁点儿反抗的力气,疲惫和绝望让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剧烈的疼痛使得她的身体本能的进行着动作,蜷缩着捂着肚子,鼻子的酸楚,泪腺不受控制涌出的液体。她拼命地睁大眼睛,不允许眼眶里的液体溢出。叶羽彤在心底告诉自己:我可以软弱,可以被欺负,但是绝对不可以懦弱,不能够让这些人嘲笑自己的眼泪。夜深人静时,只有眼泪可以陪她抚慰伤口,而此时此刻,眼泪是叶羽彤崩溃边缘残存的自尊。
常雪蹲下来,使劲拉扯着叶羽彤的头发,之后又把叶羽彤的头按在地面上,冰冷而且粗糙地面,把叶羽彤白皙的侧脸擦出几道血痕。常雪依旧不依不饶的叫嚣着:“眼睛睁那么大,瞪谁呢?”说完话,拍掉手里扯下的原本属于叶羽彤的一把残发,满脸嫌弃的拍拍手说:“脏死了!”
叶羽彤的意识再次变得模糊起来,疼痛挽留着她残存的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