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当家，好久不见。”说话的人是西路商号的一把手蔡老板，他拱手对郑子蕊笑道。
郑子蕊有些惊讶，同样也笑着说：“蔡老板能够亲自出来，想必这一次的生意肯定不小。”
“咱们都是指着这个吃饭的，您快里面请吧。”蔡老板笑着说道。
郑子蕊心中怀疑，有什么事能够亲自劳蔡老板来接洽，西路是负责联络各国有要和洛家做大买卖的人，蔡老板已经很久不亲自出来接线了，她走进船舱里的包厢，里面是热闹非凡。
座上的客人有些是老主顾，郑子蕊也都认识，一一笑着打了招呼，只是正座之上一个身着黑衣，绣边带着金色纹络的男子，容貌冷峻，气势逼人，让她不由地心生窥探，不知道这样的人是什么身份。
其他的人大多都是各国的亲贵，竟然要给这个男子让座，他的身份一定不凡。
“郑老板，幸会。”君赦苍微微抬眼，手中的杯子端起来，他的声线压得低低的，带有别样的魅惑，抬手一个墨龙玉戒戴在手上，流光溢彩，郑子蕊瞬间睁大了眼睛。
这个墨龙玉戒，她在一次走单生意中印象最为深刻，那时候的客人裹着黑披风，从头到尾不露一丝真容，只是手上的墨龙玉戒十分显眼，那客人出手豪爽，一下子定下他们半年的生意，因此扶持了郑子蕊在洛家当上了二当家。
“早知贵客降临，我必当多多准备了。”海上生意从来只认信物不认人，海上风云变幻莫测，大家没有多余功夫去熟识一个人，谁持有信物，谁就有权力调配，连自己信物都保存不好的人，也没有人放心让他走单，所以只看见墨龙玉戒，郑子蕊就定下心来。
“不急。”君赦苍淡淡说道。
蔡老板小声说道：“陌公子这一次要三十万匹的天罗锦，我想想这么大的货，也就二当家能走得起了。”
郑子蕊倒吸一口冷气，面上神色还是没有多变，天罗锦是固陶国特有的锦缎，一匹买起来都要一两黄金，加上车马费，三十万匹的天罗锦可是能卖三十五万黄金，而去掉成本，洛家能拿到的就有十万黄金，这一单下来，可是洛家半年的收益。
“为何要那么多的天罗锦？”郑子蕊虽然喜欢做生意，但不喜欢没头没脑去来，便谨慎地问道，毕竟天罗锦不是紧俏货，做衣服的料子也不是最好的，只是花样比较漂亮，陌公子如果真的需要锦缎，比天罗锦更好的绰绰有余，如果要做生意，天罗锦的档次又过高，放在外面买的人实在不多。
于公于私，这个陌公子买天罗锦的目的都十分奇怪。
蔡老板哈哈大笑，“这你就不知道了，人家陌公子是为了新婚做准备呢。”
郑子蕊皱眉，“新婚？”
“自然，陌公子即将成亲，打算用天罗锦装扮山庄，人家可不是做衣服，也不是拿来卖，人家就直接铺地上踩，挂树上添彩，做窗帘，做纱帐凡是能用的，全部用天罗锦。”蔡老板说。
寻常红绫一钱银子十丈，上等红绫一两银子一丈，豪门一家张灯结彩也需要数百丈的红绫，有大富之家红绫铺地，约有几千丈来，而这些都不用红绫，全部用跟黄金等价的天罗锦。
虽然她也不缺钱，但还是被这样极致的奢侈给震惊到了。
“陌公子当真疼爱他的妻子，竟然这样铺排，我真是井底之蛙，大开眼界了。”郑子蕊摇头笑着叹道。
说到这个，蔡老板就像打开话匣子一样，“这都只是个开始，你不知道陌公子还准备了东珠串成的珠帘，整块雕成的翡翠屏风，天蚕丝糊了窗户，院子里的竹子都是翠玉堆砌成的，都是为了新婚做准备呢。”
“这样的大富人家，我怎么不曾听你们说起过，你都亲眼看见了吗？”郑子蕊问道。
蔡老板笑了笑，“我当然是没看见，可耐不住有人说啊，去给陌公子走单的可不止洛家一家。我可是看这生意难得，才专门出来，这一单生意在二当家这里当然不算什么，可是搭上了这个人，洛家的声音肯定再往上走一个台阶，不是吗？”
“我知道，蔡老板你的好处，我是不会少的。”郑子蕊点了点头。
一房间的人都慢条斯理地吃着，郑子蕊坐在侧座，不时抬眼看看君赦苍，君赦苍举手投足间都透着贵族的风范，倒是像是大富人家的气派，他随意尝了几筷子，突然抬眼道：“郑老板，似乎对我很感兴趣。”
郑子蕊打量他的眼光如此直接，君赦苍就直接抬眼盯着她说道。
郑子蕊笑了笑，“我第一次看见陌公子，眼生的很，不由地多看几眼，陌公子风流倜傥，怕是偷偷窥探公子的人不在少数吧。”
其他的人不自觉都停住了说话声，看着上座的君赦苍。
君赦苍唇角微勾，“我的婢女都知道规矩。”
郑子蕊微微变色，她本是生意场上的人，讲究圆滑，再加上她容貌美丽，又是女儿身份，男客对她都算是比较客气，没想到在这个陌公子这里，人家完全不给面子，直接委婉说她没规矩。
抬手不打笑脸人，郑子蕊脸上又露出笑来，“陌公子出手如此慷慨，想来人人都忍不住想多瞧瞧公子几眼，做公子的婢女，压力还真是大啊，不如我这个做生意的，专心致志看着公子，不用担心耽误了差事。”
“不耽误吗？”君赦苍看着她，反问了一句。
郑子蕊心头一动，他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这趟生意有变？
“陌某做东，邀大家前来一叙，原是想露露面，见一下海上的朋友，以后看见陌某的货，还要多多行个方便。”君赦苍扬声说道。
底下人连忙说道：“公子客气了。”
“还要多谢蔡老板引荐，陌某很久没有从海上走货了。”君赦苍淡淡说道。
蔡老板连忙站起来笑道：“蔡某干了一辈子牵线的活，不过是尽了本分，以后陌公子有需要只管找我老蔡就行。”
“郑老板。”君赦苍举杯，“我敬你一杯，为我们以后的合作。”
郑子蕊被他弄得愣愣地，但见满座都等着她，她就接过来一饮而尽笑道：“以后海上的生意就包给洛家好了。”
等聚会结束，有些主顾也是直接郑子蕊订下所需的货物，他们都是被蔡老板聚过来的，订下之后各自都下船离开了。等所有人都走后，蔡老板才将郑子蕊给引到内室。
郑子蕊才走进内室，就闻到一股清冽的梅香，只看见里面的小案上放了一瓶开得十分红艳的梅花，君赦苍就坐在案后，抬眼看见郑子蕊来了之后，笑着说道：“久等。”
“应该是我让贵客久等了。”郑子蕊笑了笑上前说道。
君赦苍抽出来一个锦盒，“我知道洛家的规矩，先收十分之一的订金再备货，只是海上钱财难带，此物算是订金吧。”
郑子蕊接过锦盒，打开瞬间被里面绕花了眼，待她看清，竟是一枚小孩拳头大小的夜明珠，这夜明珠的成色极好，以她的眼力见一看，绝对不止三万五千两黄金。
郑子蕊便笑道：“陌公子出手太过贵重，这样的宝贝我可不敢收下。”
“无妨，本来是送给她的，她嫌弃丢了回来，随手只当个小玩意而已，先留在这里做订金，希望洛家能够赶快备货，毕竟我那边还是要早做准备的。”君赦苍淡淡一笑。
郑子蕊听他谈起新婚妻子，那眼中一闪而过的温柔，不禁微笑道：“我倒是对陌夫人心生好奇，这样的稀世珍宝都不放在眼里，可见家中财富非比寻常，到底是怎样出色的女子，能够令陌公子如此心动。”
君赦苍看着郑子蕊笑道：“郑老板这话可就猜错了，她并非出自大富之家，而是一个孤女罢了，当初是我收养了她，将她带回了山庄，如今长大惯得性子愈发骄纵起来，跟一匹训不服的小野马一样。”
孤女，收养。郑子蕊的耳朵一尖，将这些话收在了心底，她压下心中的悸动感慨道：“陌公子当真性情中人，能够抛开世俗的这些羁绊。”
“世俗羁绊？有何羁绊？”君赦苍看似不解地说道。
“陌夫人既然身为孤女，身份必然会饱受诟病，陌公子的身份地位，理当匹配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陌公子娶陌夫人，要面对的压力想必不小吧。”郑子蕊说道。
君赦苍闻言不禁大乐，郑子蕊不解地问：“难道是我说的太冒昧了吗？我到底只是个商人，对大户人家的事也不懂多少。”
君赦苍说道：“郑老板要是遇到我的妻子，估计会连话都说不出来。”
郑子蕊笑道：“是吗？那陌夫人想必一定是倾国倾城，才情兼备了。”
“不，你是能被她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别说什么倾国倾城，大家小姐，市井泼皮都没她那么能赖的。”君赦苍想到陌清璃，眼眸里尽是柔情。
郑子蕊目瞪口呆。
君赦苍末了悠悠地说道：“那些世俗羁绊，将它收在心里才是羁绊，不把它当回事，它就什么都不是，我喜欢这个女人，要娶她，就这么简单，她喜欢我，要嫁给我，也就这么简单，她不喜欢夜明珠，不是见多了奇珍异宝所以不稀罕，只是单纯觉得太大了拿着不好玩而已，世事都那么简单，郑老板何必想得那么复杂呢。”
郑子蕊心头顿悟，颇为动情地说道：“陌公子一语解我疑惑，我明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