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蝶是我们那一伙儿狐朋狗友里面最狐朋狗友的姑娘。当初认识她，是因为在一家烧烤摊儿上。我们吃得正嗨，她闯过来就喊：“喂，你们的麻小吃的太浪费了，还有一盆汤呢，不沾馒头片吃掉，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当时我们一群人大惊，这姑娘，能将如此粗俗的食物说的带上一成语，还没有违和感，乃一神人也。于是阿财就贱歪歪地问她：“姑娘，那个暴殄天物的殄字怎么写啊？”
蝶蝶直接用自己粘满水钻的指甲沾着小龙虾的汤在桌子上写下一个珍惜的珍字。
我直接喊道：“老板，再来盆麻小，只要汤。再来二十个馒头片。”如果不是因为跟那家老板关系好，我猜老板娘一定会把整盆汤都泼在我们身上。
朵朵已经喝高了，没说话，径直走开，不一会儿又拎了一箱啤酒回来，招呼蝶蝶：“妹妹，过来一起喝吧。”
于是，那天晚上我们就跟这个陌生的姑娘，从麻小摊儿喝到朋友酒吧，又从朋友酒吧喝到马路边的早点摊儿。当然，在早点摊儿喝的是豆腐脑。
原来那天她过生日，跟朋友们一起出来喝酒，可都是姑娘，不胜酒力。一个个被男朋友接走，剩她一个人，看我们打的火热，就随便找了一借口，掺合进来。
并最终，发展成为狐朋狗友中的一员。没事儿就喜欢挨个打电话攒酒局，每次都有不同的借口。这姑娘，简直太会找借口了。
“辰哥，今儿我分手一周年，叫大家伙儿出来热闹热闹吧。”
“阿财老师，您昨晚的节目特别棒，今晚六点老地方庆功。”
“朵朵，我看你在朋友圈发了一张照片，裤衩真好看，我都没见过，今晚穿出来，顺便告诉我在哪儿买的。”
这完全坏了我们的规矩，以前我们聚在一起喝酒，从来没有理由，就是情之所至。可现在，我们必须要去，搞得大家都很不自在。觉得太刻意了，友情什么的，完全被具体化。似乎都变成了一句又一句听上去蹩脚的……奉承话。不过，有酒有肉的日子总还是好的。总比饿的满世界打滚嗷嗷乱叫，恨不得拎个破碗上街要饭强一万倍。
其实我们都不太愿意叫她“蝶蝶”。感觉很吃亏，太像“爹爹”了。而且总觉得像那句“雅蠛蝶、雅蠛蝶”叫得我们一个个嘴唇发紫，喉咙发干，脸上火辣辣的。看见周围好看的姑娘都恨不得贴上去要电话开房间去做爱做的事情。而且蝶蝶的名字里面也没有这个字，可她执意要我们这么叫，否则就只能叫她的英文名字——Purplegrape紫葡萄的意思。去你妹的紫葡萄。更龌龊的好吗！怎么不叫黑木耳呢！于是，我们还是决定叫她蝶蝶。
教授一直很喜欢蝶蝶。可蝶蝶喜欢的却是都教授。
我对蝶蝶说：“都教授那是外星人，而且那么帅，就以你的姿色，别做梦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于是蝶蝶就憋的满脸通红骂道：“宋雨辰，你个王八蛋！”
我说：“停！你可以骂我是王八，但是不能说我是王八蛋。因为咱俩的恩怨与父母无关。”
教授每天早上都会偷偷在蝶蝶家门口摆好早餐。蝶蝶只要一出门就能看见，然后举着煎饼果子热豆浆或者包子年糕大油条什么的挤上家门口的那辆2路汽车。刚好到了单位就能吃完。
作为售楼处的小姐，蝶蝶很不喜欢别人叫她小姐。可是那些猥琐的男客人偏偏就喜欢叫她小姐。
“小姐，你过来一下，这种户型还有么？”
“小姐，公摊面积怎么那么大？”
“小姐，你有男朋友了吗？”
很多男人都喜欢故意假装不经意间掏出自己的豪车钥匙在手上晃一圈然后感叹道：“哎呀，我的车不会被贴条了吧。算了，无所谓，反正交警队咱有人。”
每当这个时候蝶蝶都会微笑着说：“先生，那您还买什么房子啊，不如直接住到交警队大院儿，那儿宽敞，采光又好，而且治安绝对没问题。”
就因为她这张破嘴，所以一套房都卖不出去。
有一次大家为了庆祝奥运会完美开幕五周年，于是凑在一起喝大酒。
我们纷纷劝她。
我说：“蝶蝶啊，别喜欢那个什么都教授了。现在的小姑娘们都喜欢吴亦凡、鹿晗什么的。不过像你这个岁数的大妈，应该喜欢TFBoys。”
阿财说：“我觉得你应该像我们电台隔壁的小姐姐一样，没事儿穿穿超短裙，走哪儿都扎眼。一准儿有瞎了没见过世面的土大款愿意包养你。”
朵朵自顾自的喝酒。
领导说：“你该换个工作了，这个完全不适合你。从宏观的角度上看，你呢……”对了，领导是一特好玩儿的人，有时间我会讲他的故事。
教授抽了口烟，缓缓说：“蝶蝶，你该找个人嫁了。”
然后大家就都沉默不语了。
蝶蝶这么爱玩的性格，已经吓跑好几个男朋友了。偏偏她还喜欢老实巴交的小男孩，没事儿就虐人家。揪耳朵，扇嘴巴子，没事儿踹两脚。那帮理工男，哪儿见过这阵仗。总是鼻青脸肿的给我打电话说：“蝶蝶是个好姑娘，但是我俩不合适，你帮我转达一下，祝她幸福。”然后屁滚尿流的不再出现。连行李什么的都不拿，留在蝶蝶家。
每次蝶蝶交到新的男朋友，她就不再有早餐吃，男孩子总是等着她去做这件事情。甚至门前的早餐也没有了。可每次分手第二天，门前就会出现早餐。我们都知道那是教授送的，蝶蝶假装不知道，心安理得吃着去上班。
直到有一天，门前早餐下面出现一张A4打印好的文字。上面写着：
蝶蝶，对不起。今天是最后一次给你送早餐了。我被派到美国工作一年，那么在这一年里，我还是希望你能收收自己的玩儿心找一个靠谱的男人嫁了。没事儿别老跟宋雨辰他们一起喝酒去，他们都是大老爷们儿，你的生理结构跟他们完全不同，酒精会让你生不了孩子。另外，也要记得吃早餐，否则早晚胃会罢工的。
看完这些文字，蝶蝶立刻打电话给我开心地说道：“教授要去美国了，我们今晚喝一顿庆祝一下吧。”
我说：“不用了，他昨天就已经走了。那张纸和早餐是拜托我今儿起了个大早送过去的。你要是真有诚意的话，有时间来把快递费结一下，上哪儿找我这么帅还学雷锋的快递小哥啊。”
晚上我们这群人还是聚在一起，喝了一顿天昏地暗的大酒。说了什么。不记得了。
直到立秋的那天晚上，蝶蝶哭着打给我说：“我不能当妈妈了。”
我才知道，她们单位组织体检，她的子宫病变，需要切除。
我打车去她家，她瘫坐在床边，絮絮叨叨地讲她昨晚梦到一只蝴蝶，从窗子飞进来，在房间盘旋了一会儿，说自己很饿，想吃面包。可是蝶蝶发现家里的冰箱除了啤酒什么都没有，于是哭着对蝴蝶说了声对不起，蝴蝶就飞走了。
然后，蝶蝶有点儿破罐破摔的意思。出门会画妖艳的妆，不再上班。每天都跟一群有钱的男人混在夜店。反正不再打电话给我们找奇怪的理由喝酒。因为她现在喝酒，不需要理由。
直到一年后，教授把她从夜店里拽出来，一巴掌扇过去。
蝶蝶哭着问：“你凭什么打我？”
教授吼道：“就凭我比你更爱你！”
又过了三个月。蝶蝶穿着洁白的婚纱，挽着教授的手。教授整个人笑的脸都变形了，我在台上客串司仪骂道：“孙子，你怎么这么没出息，娶个媳妇儿美成这德行。”
他们卖掉了房子，在郊区买下一个大院，养了一院子的狗。我们经常去院子里烧烤，我无数次幻想着抓一只狗烤了吃。那只罗纳威就不错，像个傻子似的。
蝶蝶的冰箱里永远都有面包和牛奶，只是没有啤酒。
吃烧烤的途中她要去洗手间，我说我也去。然后大家伙就嘲笑我象个姑娘一样上厕所也要蹲着，完事儿了还要用纸擦擦。
我问她：“怎么冰箱里没酒了？”
她说：“蝴蝶飞回来了，他说他很饿，我得给他准备吃的啊。”
小S宋雨辰
2014年8月31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