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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夜 希望的四重奏(3)

“他们一定还会回来的,不过我们得想办法让他们发现我们。”何熹望着天空说。“生火吧。”何西依旧用嘶哑的声音说着。何希与何熹都表示赞同,何夕却没有表态。由何熹来分配每个人的任务,何熹自己负责在沙洲上寻找可以燃烧的木材,何西负责搬运木材,何希与何夕去坠落的列车车厢里寻找其他有用的东西。就这样,四个人分散开来,各自去做自己分内的事。

何希与何夕回到车厢中,依旧保持着离开时那一片破碎狼藉的景象,何希看到自己的行李箱摔落在地上,已经裂开,里面的东西散落在四处,还好,开学报名用的材料都还完好无损,并且竟然很幸运地找到了一盒完好的火柴。哦,还有这个,何希拾起掉落在一边的一个精致的笔记本,笔记本很厚,复古的牛皮封面,棕褐色厚实的纸页,那里面记录着的东西,何希曾一度视为珍宝,可是现在,大概一文不值了。何希轻轻摩挲着笔记本上凹凸的肌理,那些东西,真的是再也无法拾起了呢。

何希把所有可以燃烧的废品都打包装好,而那个笔记本,何夕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放进将要被当做燃料的那个包裹中去。此刻,何希看到那边的何夕也在收拾着一些东西,由于好奇,何希悄悄凑近,从何夕身后窥探她的包裹。她看到,那没有封好的包裹中露出一件白衬衣的一角,大面积都被已经凝固的血液染成妖媚的红色,何希不禁打了一个哆嗦。这时,何夕忽然回过头来注视着何希,四周的温度仿佛瞬间降到了零下,然而,意外的是何夕只是对她浅浅地笑了一下,便回过头继续收拾包裹了。尽管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可何希却觉得不寒而栗。

何熹与何西一前一后地走在树林中,两人之间的距离保持在两米左右,阳光透过树叶照射下来,树林中深深浅浅的光束时不时地游移着。“你觉得,活着的意义是什么?”走在后面的何西忽然这样问道。前面的何熹回头望着何西,似乎思考了一下,她说:“为什么忽然问着个?”“哦,没什么。”“你有心事啊。”“没有。”“别装了。”然后是尴尬的沉默,两人依然一前一后地走着,不再说话。

直到临近黄昏的时候,何熹决定返回到空地上去,在那里升起作为求救信号的篝火。在快要走出树林的时候,何熹回头看了看何西,许久才开口:“其实,我真的不知道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可是,只要还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就会觉得快乐,只要快乐就足够了。”何西的目光又一次变得暗淡,“果然是这样。”她轻轻地说,那声音太轻了,前面的何熹并没有听到。何西回头望了望,沙洲边缘那些残留的死尸,已经被涨高的河水冲走了,现在沙洲上只剩下了活着的四人。

此刻空地上,太阳已经完全沉入山后,四人再次汇合。似乎各自都有着什么心事,大家默默地在空地上堆起杂物,先用火柴点燃一个引火堆,火越烧越旺,再逐渐向更多的杂物堆中引火,火势就顺势大了起来。没有多久,空地上火光冲天,耀眼的火星四射飞溅,在漆黑的夜空映衬下显得格外明媚,河谷晚上清冷的空气也逐渐有了一些温度。四个人围坐在火堆边,都沉默不语着,朔日的夜空没有月亮,天空异常漆黑,甚至看不到一颗星星,只有夜风吹拂着橘红色的火焰,在空中妖娆地舞蹈。

“不如,我们来讲一讲自己吧,大家是为什么坐上这趟列车的呢?”何熹忽然开口了,其他三人也都抬头望着她,却依旧没有说话。“那么,我先说吧。”何熹尴尬地吐了一下舌头,继续说下去:“一直以来,我都很想去遥远的地方旅行,穿着色彩鲜艳的衣服,在美丽的风景中拍许多许多照片作为纪念。我想留下我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的痕迹,我不想,不想就这么平淡地耗尽自己的生命。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自己有先天心脏病。后来,我甚至不能顺利地读完高中,今年因为病情加重,我不得不休学了。实话说,我是偷偷跑出来的。我偷了家里的钱,自己跑出来,因为、因为……”何熹忽然说不下去了,一向笑着的她竟然开始哽咽起来。坐在旁边的何西诧异地看着她,但何熹毕竟是何熹,她很快恢复了平静,继续讲下去:“那天晚上,我听到家人们在客厅里面谈话,商量着重新要一个孩子,放弃给我治病。他们以为我已经睡了,可是那时我刚好起来去上厕所,所以啊,我全都听到了啊。要是、要是我没有听到该多好……那样的话,我就可以在完全不知情的状况下度过剩下的时间,然后安静地死掉。可是,现在我却不能了。我想做很多事,去做那些我一直想做的事。所以,我偷偷跑出来,上了这辆列车,我不想那样懦弱地在家等死。”一直生活在在自己所营造的阳光普照的世界里,何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心里会那么的悲伤,悲伤到自己的世界被撕开了了一道巨大的裂痕,无法弥补的裂痕。现在,所有人都低下了头,火焰安静地跳跃着,何熹只是默默地留着眼泪,不再说话。

沉默了一段时间后,旁边的何西缓缓抬起头,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开口了:“那,我也说说我吧。”那声音还是嘶哑得可怕,但大家并不觉得难以忍受,反而觉得,只要有人在讲话心里就会有安全感。何西尽量调整着嗓音说道:“何熹你说过,只要还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就会觉得快乐。可是,我已经连最喜欢的事情,都不能做了。从小,我就梦想成为一名歌手,唱着自己的歌走遍天涯海角,寻找自己的知音,是多么美好的事。我参加了许多的歌手海选比赛,终于在一次选拔中得到了评委的肯定,我获得了参加初赛的资格。可是,我却再也不能唱歌了。”何西低着头,大家都知道,她也在流泪。“那场车祸,让我的声音变成了这样。肇事者逃走了,至今都没有结果。如果我不能再唱歌了,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这次旅行的目的地,是我生命的终点站,我只是想要死在那个安静的小城里,那里是我的故乡。可是,却连这个愿望都不能满足我。”把这些讲出来之后,何西仿佛释然了许多,她不再流泪了,这种被命运玩弄的事情她早就已经习惯了吧。火继续燃烧着,迸射着欢快的火花,火焰真漂亮啊,却是足以灼伤人的危险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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