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公子俊朗的脸庞因失血变得越发苍白,他发丝飘逸,在兰泽倒下去的刹那,身影莫地拉出一道幻影,以极快的速度从人前穿梭,在萱草出手之前,已经将轻飘飘倒地的兰泽拦在了怀里。
兰泽双目紧闭,唇瓣失去了血色,身体宛如失去了筋骨的布娃娃,软绵绵地倒下了。
贾公子轻轻抽了一口气,忍住胸口传来的钝痛,运足真气,从丹田生发,对着伤口处的内关穴歘歘两道真气,逼迫血液倒行逆施,鲜血从原本已经不再流血的伤口喷涌而出。
“贾公子……”萧展麒和萱草几乎异口同声地惊呼出声,他们两个明明知道贾公子在不久前刚刚为兰泽输送了半条命的血液,如今看情形又要用自己的血救兰泽。
“贾延年,你难道不想要命了?你要知道你的伤还未痊愈,你已经给了她半条命,你不欠她什么,何必拼了力气去救一个好不相干的女子!”
萧展麒忍不住沉声斥责他的举动,为一个萍水相逢的女子,他再一再二地拿自己的性命去救她,这样做值得吗?她明明告诉贾公子,她不要他的血,所以才会割腕,决绝地与他撇清关系!
“怎么不相干?为她付出我的生命我都甘之如饴!只求在场的各位,等她苏醒之后,千万不要告诉她,是我救了她,以丫头的性子,她必定痛苦万分以死明志!”
“既然如此,公子何不用萱草的血?”萱草焦灼地望着贾公子,再看看还能不能醒过来的兰泽,啪嗒,粮行泪滚落了下来。
“没有谁比我更了解丫头,她的命只能由我来救!是我欠她的!”
贾公子低头看着怀中的兰泽,将她的手腕对准伤口处,毫不犹豫地运足真气,真气散着微弱的光芒震荡开去,原本躺在贾公子怀中的兰泽,身体旋转,慢慢地腾空而起,身体全然漂浮在贾公子身体散发的真气中,四周真气微微荡漾,笼罩在她周身,贾公子再一用力,光芒大现。
他的伤口对着她手腕的伤口处,丹田之力从腹部慢慢生发,源源不断地将体内血逼出,化成一道道血柱,连接到兰泽的身体内。
随着血液源源不断地输送到兰泽体内,她犹如久旱逢甘霖的植物一般,身体慢慢地恢复了生机,而贾公子仿佛被抽干的井水,慢慢地脸色越发苍白。
“王爷,带我离开!”贾公子几乎失去了力气,在兰泽苏醒前的一刹那,要求萧展麒带他离开。
“为何?”萧展麒眉头都快拧成了一股绳,他越发理解不了贾公子的心意,难道他真的对这个女子动了心?或许,已经十年了,他已经完全将江艺宸忘记了,然而,为了一个对自己恨意十足的女子,甘愿拿命对她好?
“丫头恨我,我不想让她在醒来之后看到我,再令她肝肠寸断,走吧,离开这里!”贾公子伸出手来,他已经没有力气站起来。
萱草接过兰泽,低头,眼泪啪啪啪地落下,轻声呼唤着先生的名字,两个粉琢玉雕般的人儿为何不能好好在一起,非要你死我活的,萱草理解不了,在场的其他人也理解不了。
兰泽睁开眼睛,看着空荡荡的甘兰殿问道:“萱草,我体内的血是否已经流尽?”
萱草哑声说道:“流尽!”
“那我为何活着?”
萱草只觉得嗓子似乎被什么呛到似的,一股酸涩滋味涌到了眼睛里,她抬头看了看甘兰殿门外消失的白色血衣身影,两行热泪兀自掉落下来,按照贾公子的交待,艰难地说道:“是萱草,是萱草救了先生,萱草不能看着先生就这样死去!”
这一次相见之后,她沉寂了几日,和萱草收拾行李,从后门悄悄地离开了姑苏城,回往京城,她认出贾公子就是韩卓阳这仅仅是一个开始,比起直接杀死他,还有更痛快的事情去做,她要让他光着屁股站在自己面前。
当然,京城“四少”她已经得罪了“三少”,也打压了他们的气势,顾王府、程王府和怡亲王府自然都去不了了。
“先生,我们回京城好好开药铺吧?”萱草总算明白了,自家先生不是好惹的主儿,但和京城这些皇宫贵族斗,难道不是自找死路吗?
“自然!”兰泽点头,接着说道:“你去陪荣姨,我去青楼!”
正一脸憧憬未来三人当大夫治病救人幸福日子的宣传,差一点没有被一口气憋死,半天才幽幽地说道:“兰先生,以你的模样一人绝对能撑起一座青楼!”
兰泽浅笑,丫头说话越来越像自己的风格了,大抵是长久跟着自己的缘故。
回到京城已经是三天之后的事情,兰泽坐着马车到达回春楼的时候,太阳西移,暑气还没有落下,地面一片热气腾腾,额头不自觉地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回春楼的生意因为入伏变得冷清,兰泽站在回春楼的门牌下望了一会儿,才用香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抬脚迈了进去。
萱草紧跟着进入了回春楼,第一次到这种地方她的小脸都骚红了。
老鸨孙蓝正鬓角顶着大红花正百无聊赖地盯着门口,没有京城四少的照顾,这些年生意越发清冷了,尤其在这大伏天,连狗都卧在荫凉地儿吐着舌头。
兰泽迈步进入回春楼的时候,几个嗑着瓜子浓妆艳抹的女人和孙蓝不约而同地抬头看了看,随即吃地一声,几声轻浮的笑声荡漾了出来。
不得不说萱草的化妆水平越来越差了,来之前,萱草特地对她进行了精心装扮,依照着青楼女子恶俗的打扮方式给了浓妆。
孙蓝盯着兰泽了许久在认出兰泽来:“哟,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名震京华的兰先生吗?还真是人靠衣服马靠鞍。”
兰泽抿着大红的嘴唇粲然一笑,说道:“彼此彼此。”
周围一片轻笑声,嗑瓜子的脆亮在回春楼空荡荡的大堂内回响,兰泽明显地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戳在她的身上,连店小二的长嘴壶都快戳到了地上,地上明显被浇出了一滩水。
“兰先生,你来此地有何事?”
“谋个差事!”
嗑瓜子声音一静,随即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发了出来,“妈妈,有人踢馆!”
随即爆发出一阵大笑,花枝乱颤,香粉四掉。
兰泽面色如水,看着一群恶俗的女人,嘴角泛出淡淡的笑意。
孙蓝停止手中啪啪的算盘声,敲了敲算盘,让她们闭嘴,问道:“先生还缺吃饭的地方?来我们这种小庙恐怕养不起你这尊大神。”
见兰泽没有吭声,她继续说道:“给我一个理由!”
兰泽紧了紧手,说道:“年轻貌美,会干体力活!”
孙蓝在兰泽说完后三个字的时候,笑场了,会干体力活?说完就指了指正在干活的店小二和几个看家护院的打手,说道:“张三儿,你说说你是如何干体力活的?”
正扯着衣襟擦额头上汗的张三儿,又抹了一把汗,晃着油光闪闪结实的双臂,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说道:“刚挑了十担大粪,还要将里里外外打扫一遍。”
孙蓝挑了挑眉毛看向兰泽。
兰泽看了看地面凌乱不堪的情形,瓜子皮扔了一地,刚刚擦拭过的桌子有着明显的手印,萱草心神领会,不动声色,运用真气,真气卷动起一股奇怪的风,忽地将所有的瓜子皮悉数都卷到一堆,乱起八糟的板凳迅速归位,桌子干净得能照出人影来。
兰泽衣衫飘动,在一群庸脂俗粉之间格外突兀。
孙蓝脸色一阵白,半天没好气地将手中的手帕挥了挥,说道:“我这去去就来!”兀自转身去了后院。
后院的胭脂房内,孙蓝一改之前的趾高气扬,对着一个红色帷幔之后的女人点头哈腰,说道:“小姐,你看到了吗?是你要找的人吗?”
正在午休的女人翻转了身子,慵懒的气息透过帷幔蔓延了出来,用手支着头,淡淡地说道:“不说话我还听不出来,这一说话还真是漏了底儿,兰泽啊兰泽,你这种高傲阴狠的气质一百年也不会变。”
孙蓝忙附和道:“小姐,你莫生气,要不让我安排人教训教训她?或者直接将她做了,让她知道到了谁的地盘?这是什么地方!”
“不,这种太低级,我要以彼人之道还治彼身,你好吃好喝地招待她,再过两日就是谢老爷的生辰,到时候给我排他当天的班。”
孙蓝领命出去,红色帷幔后的女人掀开薄薄的被子,白皙的双足垂下来,乌黑的云鬓如水一般的宣泄下来,摸了摸手上的疤痕,冷笑了一声,说道:“兰泽啊兰泽,先让你再蹦跶两天,倒是你的老相识可不会让你好胳膊好腿地走出去,到时候,本姑娘爱莫能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