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道内,李牧拿着火折子在前面引路,兰泽、萱草和荣姨紧跟其后。
狭窄的地道,潮湿阴冷,地面上积了不少水,不时有老鼠从脚边溜过,萱草嘟着小嘴巴抱怨道:“这暗道让人怎么走嘛?还没到头就被老鼠咬死了!”
李牧苦笑,说道:“就这样的地道也是我家公子带着众多家丁一点一点凿出来的,挖出来的土只能趁半夜人们入睡的时候运出,唯恐别人发现了端倪,兰先生,你手中的证词拿好了,今夜为了这份证词多少人亡命贾府别院。”
兰泽拍了拍胸口说道:“李管家尽管放心,东西我随身携带,保准让他们拿不到!”
李牧回头略带深意看了一眼兰泽,继续在前面引路,说道:“兰先生,小小一份儿证词,你就是一小小女医,干嘛拼了命的护着它?”
兰泽脚步顿了一下,看着李牧暗影里挺拔的背影,心里快速将李牧的情况给过了一遍,据兰泽对李牧的了解,当初李牧是落榜的秀才,穷困潦倒之下碰巧遇到贾延年招募家丁,李牧就冲着一碗饭投奔了贾延年,按理说,一个家丁首要条件是忠诚,其次是身体结实,在贾延年那里首要条件是长得美,满腹经纶的李牧彻底被打败了,凭着一副好皮囊轻轻松松地当上了管家,李牧在背景上会有问题?他进贾府之前到底是做什么的?
“干嘛护着他?”兰泽反问了一句,李牧在这种情形下居然问这样的话,不得不令兰泽起了疑心。
李牧呵呵一笑,惊疑地收住了话,说道:“兰先生,我多嘴了,你莫见怪!”
“贾公子说,这份证词关系到大齐国运,不能不小心啊,我虽为一小小女医,万不敢将此落到贼人手中,一旦朝纲****,动了国本,任谁也担不起这责任。”兰泽偏偏不说这其中写了些什么。
“兰先生,莫要怀疑,我也是担心这个,贾公子交待我一定要护兰先生周全,让我将你送到城外的石鹰嘴和他汇合,贾公子素日里对我照顾有加,不仅让我享有不完的富贵,而且给我良田百亩,所以才有今日的我,所以,我会用对贾公子的忠心来对待你。”
兰泽淡淡一笑,点头说道:“你说的对,既然贾公子说了碰头地点,我们不如快点去。”
说话间,出了地道。
晨曦初现,地面露出清冷的薄雾,兰泽这才发现还在姑苏城内。
地道的出口是一垃圾场,到处污水横流,野狗翻腾着垃圾场上的剩饭烂菜,恶臭之气令人喘不上来气,看来贾延年选择出口处也颇费了心思,谁也不会没事怀疑到这种地方。
李牧听兰泽这么说,止了脚步,回头苦笑道:“去石鹰嘴谈何容易?路途极为凶险。”
兰泽不解,继续追问李牧石鹰嘴的情况。
李牧用手势比划了一下,萱草的脸色就白了。
兰泽终于明白贾延年说的,小小的姑苏城根本困不住他的理由,北城门上的官兵早已经被贾延年给买通了,见了李牧点头哈腰地给开了城门。
远离姑苏城,道路越来越难走,四个人的身影在山路石林之间穿梭,大约两个时辰,绕过一座山,李牧舒了一口气说道:“到了,兰先生。”
兰泽放眼望去,石林林立,飞流激瀑,足下万丈深渊,断崖上不断涌出晶莹瀑布,瀑布落差几十丈,在深不见底的崖低发出巨大的轰鸣声,深渊之上,如雾如雪,美景醉人,仿若九天仙宫一般。
兰泽心里陡然一惊,这不是自己经常来的后山?也就是李牧口中的石鹰嘴,怎么到这个地方汇合?
萱草害怕是有原因,石鹰嘴三面悬崖与此山之间是五条数万年风吹雨蚀独自形成的栈道,这条路宽不过两尺,长约两里,两人并肩都难以通过,一面连这另外一座山。
五条一模一样的道路,怎么选择?
“要过吗?”萱草怯生生地说道,小脸惨白,一想到刚刚过去的刀林箭雨,萱草后背就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在贾府别院还能有地方躲一躲,还能抵挡上一阵子,在这种栈道上毫无防范措施,一旦周围有人埋伏,他们四个无疑就是人肉靶子。
周围的山内仿佛埋伏了无数个弓弩手,将箭矢齐齐地指向了他们。
兰泽看了看周围的地形,除了眼前这五条通道,根本就没有其他道路可走了,往脚下的悬崖一看,头有些发晕,深不见底的悬崖下已经升腾起了雾气。
萱草抓起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扔了下去,半天不见回音。
“回去是死,若是追兵赶来,等也是死,往前走还有些机会,但走哪一条路呢?”兰泽咬起了手背,一排细碎的牙印整齐地出现在白皙的手背上。
头顶一只老鹰在盘旋,山间一只兔子似乎发现了敌人,拼命地在草丛间奔逃,老鹰俯冲而下,尖锐的利爪伸向了逃窜的野兔,兔子灵巧的身子一侧,逃过了一劫,兔子慌不择路冲向了其中一条栈道。
刚刚奔上栈道的兔子轰的一下自燃了!灰色的野兔变成一团火球在栈道上翻滚着,几经挣扎,跌落悬崖,坠入浓稠的白雾中。
兰泽吃了一惊,萱草、李牧和荣姨一下子傻眼了,额头上汗涔涔的。
这条栈道很显然被人动了手脚,就等着兰泽他们走上去来个人赃俱毁!简直不费一兵一卒!
“难道没路了?”李牧发愁地看着前面的道路,很显然石鹰嘴是孤立的存在点,天然自成屏障,除了这五条路,根本没有其他道路。
兰泽看了看周围的情形,找了一个巨石坐下,将足下的云头锦履脱了下来,又招呼萱草将鞋子脱了下来。
“荣姨,你年岁大了,山路磨脚,你好生穿好鞋。”兰泽拦住也要脱鞋的荣姨。
对于兰泽的决定,萱草和荣姨是毋庸置疑地支持,李牧显然不明白兰泽的用意,于是问题:“兰先生,你这是作何用意?”
“你看兔子上了栈道就着火了,我们何不用鞋子也试试其他栈道?”兰泽盈盈一笑,眼睛弯弯,仿若天上的新月。
“你看我这榆木脑袋!”李牧一拍额头,赞叹兰泽的聪明。
兰泽找了一处妥当的地方站定,拿着一只鞋子对准第二条栈道如同打水漂一般投掷了过去,鞋子轰地一下着火了。
第三条同样如此。
萱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莫不是对手把每条栈道上都涂抹了容易着火的东西吧?荣姨也越来越焦虑,天要绝人之路啊。
第四条栈道再度燃烧起来。
所有人的心都悬了起来,暗自祈祷这条路能够通过,还剩下最后一条了,如果也涂抹了易燃的东西,今天她们怕是要死在此地了!
兰泽闭了闭眼,一咬牙将手中最后一只鞋子也扔了出去,所有人都闭上了眼睛,暗暗祈祷这条栈道是安全的。
毫不例外,鞋子燃烧着,翻腾几下,跌落到万丈深渊。
四个人瞪着眼睛,周围一下子变得寂静,只有山风飒飒地吹着,萱草沮丧地坐在地上,双手捧着忧愁的小脸,绝望地看着兰泽。
“兰先生,这可怎么办?”
“既然石桥有些地方已经燃烧过了,我想就不会再燃烧了!”兰泽推测道,她心里也没有底儿,只能在最坏的情况下做出最好的打算。
李牧的脸色突然灰了一下,又很快恢复了正常,说道:“兰先生,你是要鱼死网破孤注一掷吗?”
兰泽淡淡地扫视了他一眼,说道:“只要有一线生机总比葬身悬崖或者被追兵射杀而死的好!人逢危难总会遇到一个成败攸关的时刻,过分谨慎就会错失良机,这一刻就在眼前,我决定试一试!萱草,又要麻烦你了!”
兰泽悠悠地叹了一口气,技不压身,关键时候才知道会功夫的好处。
那些年,老爷子老是追着自己的屁股让自己学功夫,她讨厌学,她总是一条腿蹬在金丝楠木座椅的把手之上,十分豪气地给老爷子说,打打杀杀有碍窈窕形象,有什么事儿就不能平心静气地谈一谈呢?结果,以致于该砍上几刀的时候总是手无缚鸡之力。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所幸有萱草!
萱草极其哀怨地走到兰泽面前,蹙着能夹死苍蝇的眉头可怜兮兮地说道:“兰先生,你想做什么?”
兰泽摸了摸萱草的脑袋,嘴角带着一丝笑意,说道:“萱草,咱们做个游戏好吧?”
“好啊,好啊!”萱草拍着手高兴地说道。
“姜还是老的辣!”李牧在旁边摇头笑道。
“这条路,你刚刚记住鞋子滚过的轨迹没有?”兰泽指着中间的那条栈道,试图引导萱草回忆起刚刚的那一幕,如果萱草记得,这事就好办了!
“你背上我,拿出你的轻功之术,脚尖沿着刚刚鞋子滚过的轨迹,飞掠到对岸,我们就安全了,你能做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