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草和荣姨对视了一眼,不知道兰泽葫芦里卖了什么药,去顾王府?这不是自投罗网吗?以后若想出来,恐怕是难上加难了。
兰泽一语正和顾明川的心意,晨辉街两段早已经挤得人山人海,顾王府对刚刚开站的百味堂的堂主下重金聘礼,前所未见的多,自从十年前韩王府重金娶亲之外,再也没有见过出手如此阔绰的人。
所有人都把这当成了好戏看,殊不知当事人言语之间斗得天翻地覆。
兰泽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萱草在细细地给兰泽梳妆,每梳一下,她心里就梗塞得厉害,她轻声问道:“兰先生,你这次有把握吗?”
“无甚把握!”兰泽平静地看着梳妆镜中娇媚的容颜,昔日那个意气风发的江爷已经死去了,兰泽既然已经选择在刀山火海中行走,那么每一步无论多么危险她都要走。
萱草一双大眼就蓄满了眼泪,招人怜爱的小模样令兰泽有些于心不忍,说道:“傻丫头,你什么时候见我失败过?”
萱草两颗珍珠大的泪珠滚了下来,说道:“兰先生,这次不同,他们将你困了起来,又去姑苏城查你,天高皇帝远,我们没有帮手,就算有帮手也没有人帮我们传信,层层险关,这一关真的……”
兰泽将一个木钗细细地插入云鬓,用手扶了扶,转过身,将素雅的裙衫规整好,拿起手帕擦了擦萱草的眼泪,说道:“都哭丑了,相信兰先生,没有过不去的难关。”
待收拾整齐,兰泽提步上轿,坐得是顾明川的轿子,银顶华盖,金线绣边的流苏随着轿子的弹动左右摇摆着,在阳光下闪着光芒,萱草和荣姨走在轿子两侧,面色焦虑,李毅早已经带人出了京城,或许两日之后就是兰先生的死期!
顾明川坐在白马上,气势轩昂地走在前端。他就是让京城人看看,兰泽选择了她,不用想,北静王府的程振楠早就坐立不安了。
兰泽,这个谜一样地女子,在她身上还藏有多少秘密,她聪颖的头脑里还有多少必胜的法宝,如果兰泽能心甘情愿地为他所用,自己的仕途必定顺风顺水,如果她不同意归顺他,那么就利用此次机会杀了她!
顾明川一手牵着马缰,一手拿着文扇,扇子上是当今圣上题的字,铁画银钩,龙飞凤舞。顾明川从上到下所用之物皆非凡品,贫民百姓哪里见过这些东西,所过之处跪倒一片。
兰泽掀开轿帘,抬头看向湛蓝的天空,一群鹰呈人字形从长空飞过,发出尖锐的叫声,其中一只雪鹰格外显眼,她嘴角扯了扯,一丝笑意在嘴角慢慢地绽放。
萱草奇怪地看了看天,兰先生今天真是中了邪,看着一群鹰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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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太子府内,萧展麒和贾延年相对而坐,一壶檀木熏染的龙井在冒着氤氲香气。
贾公子衣袖拂了拂,丝质白袍舒缓地垂下,他起身给萧展麒续上清茶,回身在自己茶盏内续上七步断肠草,端起防至娇颜的唇边,准备作茶饮。
萧展麒看到,伸手按下了他的胳膊说道:“你这样下去,对身体伤害极大,此次,总算将心头的一桩大事放下了,能少喝就少喝吧!”
贾公子轻轻一笑,修长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浓重的阴影,说道:“前路漫漫,虽然韩氏余脉去了西夏国,但我不能苟且偷生,正如兰先生所说,早晚有一天要让他们堂堂正正地回到大齐,大仇未报,我不能就此放下。”
萧展麒站起身,面部表情颇为焦躁,来来回回地踱步,说道:“所以,你要对外造成假象,让世人笑话你这倾国倾城的贾公子有龙阳之好?若是当年我能拦着圣上,也不至于造成惊天血案,让你今日不人不鬼地活着。”
贾公子淡然一笑说道:“做成这件事绝非易事,无论多么困难丝毫动摇不了我的决心。”
关键匆匆忙忙进来,打断了萧展麒和贾公子的谈话,说道:“王爷,公子,顾王府派人去姑苏城查兰先生的身世!”
“什么?”贾延年站了起来,这些天他也在查兰泽的身世,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从她清冷的眼神里看出一丝丝的熟悉感,但是百味堂被大火烧了之后,所有的线索都断了,她会是江爷吗?
“在寒村如果没有兰先生的帮助,我们韩氏一族恐怕难逃刀疯的杀戮,如今,她陷入困境,我不能不帮她!”
一向沉定的贾延年来来回回在屋内踱步,衣衫在急促地飘动,俊美的脸庞上布满了焦躁,从哪里帮?兰泽到底向顾明川说了什么?顾明川使了什么手段,竟然让兰泽主动踏上了通往顾王府的道路,在别人眼里顾王府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实质上那是一个吃人的魔窟。
“着急也没有什么用,如今之计,只会越添越乱。”萧展麒比贾延年沉静了许多,这些年的风浪太多了,死在党争中的人也太多了,兰泽这个女人不知道为何偏偏来到京城搅动这摊浑水,这一次恐怕性命不保了。
“但是,我又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贾延年一拳锤在墙上,墙面陷了下去,烙下一个拳头的痕迹,待他拳头拿开,丝毫不见粉末落下。
“下下策就是在姑苏城安插一个兰泽的假身世,但是一个谎言是经受不住拷问的,延年,你真的想这么做吗?”
萧展麒凝视着贾公子,这个生死在同一战壕的伙伴,就在十年前,他却无力帮助他,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屠门,他歇斯底里地和圣上争辩,丝毫不能动摇圣上的杀心,他愿意抛弃一切,哪怕是太子之位,也要帮助他实现一个未知的梦想,虽然这个梦想可能会带来更血腥的杀伐。
贾延年点了点头,时间如此紧迫,现在他只有动用江湖力量,帮他摆平这一切,他的根基在姑苏城,他不必回去,就能将此事办妥,只是希望这一次李毅不用狠毒。
贾延年走出屋子,萧展麒的府上,六月雪开得正盛,小小的白花从青石墙上垂了下来,一阵风吹过送来淡淡的花香,远处的花墙内蜀葵、美人蕉、木槿争奇斗艳,贾公子叹了一口气,花越盛人越寂寞,内心无休止的牵绊,伊人却不知道生死。
找了个石桌坐下,一挥手,白色的鸽子扑棱棱地飞了过来,安静地站在石桌上等待主人写便条,贾延年将写好的便条绑在信鸽腿上,捧着鸽子走到空地上,冲着湛蓝的天空一松手,鸽子便飞了起来。
信鸽还没飞远,一声尖锐的叫声,一个白色的身影俯冲而下,锋利的爪子冲着雪白的信鸽恶狠狠地抓去,信鸽不敌,眼看着恶鹰抓住信鸽要飞走。
贾延年拔地而起,身子如同浮云一般轻飘飘地冲着恶鹰略去,扶摇直上,衣衫飘飘,如同仙子登临,抬手遮挡住耀眼的日光,以闪电的速度抓住了正要飞向远处的恶鹰。
转瞬间,身体旋转如风,飘然落下,气定神闲地坐在萧王府院内的石凳上,将信鸽从鹰爪中夺了过来,信鸽已经受伤,鲜血从伤口滴滴答答地落了下来,眼神哀怜地看着贾延年。
这边恶鹰已经没有刚刚的凶悍,似乎闻到了什么气息,锋利的爪子放开了对贾公子的反抗,目光中透露出柔和的光芒。
贾延年定睛看到恶鹰,突然像看到故人一般,苍白修长的手指微微颤抖,一个手轻轻抚摸着黑鹰的羽毛,俊美的眼睛里渐渐起了一层雾气,他喃喃地说道:“汤圆,你终于回来了。”
鹰的眼神里慢慢溢出了迷蒙的眼泪,低低地叫着将头不停地往贾公子身上蹭。
那些年,京城权贵之间颇为流行养花养鸟附庸风雅的行径,兰泽就看不惯这些人惺惺作态的模样,没有什么屁文化还硬往脸上贴金,比如:顾明川养金丝雀是不是拿出来显摆一番。江爷自然要削削他们的锐气,不知何时她从哪里弄回来几只野鹰,野鹰凶狠的模样模样无人能及,偏偏江爷能驯服他们。
那日,江爷带着野鹰在勾栏流连忘返,自然引来不少人的耻笑,江爷一翻眼皮,嘴角冒出一股冷气,吹一个响亮的口哨,野鹰听命,瞬间将众多王公贵族的宠物鸟给抓瞎了。
一些人气得直哆嗦,那是花了大价钱从蛮夷之地买来的,世间稀少的很,怎么能让一只野鹰给毁了呢?
“你,你就是一乡野村夫!”顾明川气得直哆嗦。
江爷将野鹰收了,野鹰稳稳当当地站在她的肩头,她呲的一声就笑了,说道:“顾王爷,回家问问老王爷,往祖上数三代,看看你们谁家祖上不是乡野村夫,好像你们天生就是王爷命似的!”
顾明川更是气得说不出话来。
江爷继续补刀,说道:“斗大的字不识一筐,往脸上贴什么金啊!”
继续无视顾明川的羞愧难当,将野鹰装到韩卓阳家丁的钱褡子里,说道:“卓阳哥哥,你看这只鹰多乖,装到钱褡子里软软的,像汤圆一样,不如就叫它汤圆吧!”
如今眼前的野鹰就是汤圆,汤圆与人不同他不仅靠面向更靠气味来判断主人,在他它落到贾公子肩膀上的那一刻,他已经认出了贾公子就是韩卓阳。
贾公子将汤圆抱在怀里,怜爱地抚摸着它的羽毛,良久,他嘴角冒出一丝发自内心的微笑来,这一次,或许汤圆能够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