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去楼空,兰泽满脑子都是那首汤圆带回来的诗词,这首诗词她熟悉,是韩卓阳当年写给自己的情诗,为了掩饰那种从心里翻涌上来的羞涩感,她揉了揉脸颊,嬉皮笑脸地拉着韩卓阳来到一树荫地儿,在地上用树枝写了几个字。
八月流火、走马看花、趋之若鸟
江爷写完字,将树枝扔到一旁,拍了拍手上的尘土,漫不经心的问韩卓阳:“卓阳哥哥,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词叫八月流火?”
韩卓阳脸上的肌肉抽了抽说道:“不但听说过八月流火,还听说过走马观花和趋之若鹜,江爷,你最近水平见长,可以参加今年的乡试!一定考不上!”
韩卓阳揉了揉江爷的头发,将煞费苦心文采飞扬的诗词给团了团,一扬手画了一个优美的弧度,弹进碧波荡漾的人工湖里。
韩卓阳看着在碧波上荡漾的纸团,苦笑了一下。
一汪深情付水流!
江爷肠子都悔青了,平生收到的第一封情书,她有时候也偶尔想做深闺里愁肠百转的哀怨女子,和意中人眉来眼去,但当她面对韩卓阳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像个爷们似得豪气万丈,拉着韩卓阳到处疯。
韩卓阳还活着?
这个念头把兰泽折磨得几乎要发疯,若是个六科设计的陷阱,自己回复了岂不是自投罗网?万一他还活着?自己难道白白地看着他隐匿了身份在这个世界逍遥苟活?
心里堵得密不透风,兰泽坐在湖边愣愣地发呆,自己不能轻举妄动,一旦被六科发现了自己的身份,大仇未报自己先陷入囹圄。
水中还藏匿着两具尸体一具尸体是那晚偷窥韩卓阳杀死韩卓阳的人,另外一个呢?
她突然想起了萧展麒,那个废太子,他能登上太子之位完全靠韩王府,韩王府遭难他不会眼睁睁地看着韩王府满门覆灭,在韩氏一族遭屠门的前一晚,是不是萧展麒安排的,任谁都会考虑到这一层,但萧展麒撇得干干净净,那晚萧展麒做了什么?
正在思虑之间,萱草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满脸汗水地说道:“兰先生,顾夫人往这边来了,我们要不要躲一躲?”
“为什么要躲?她又不是吃人的老虎?”兰泽扭过身体来,看见柳婉婉气势汹汹地朝着她这边走来。
“顾夫人!”兰泽看着柳婉婉走到眼前,客气地打了个招呼。
“兰姑娘,怎么还是如此悠闲啊,不过我来此,并不是找兰姑娘聊天的,我告诉你一个消息,你听了之后必定感兴趣!”柳婉婉扭着腰肢围着兰泽转了半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道:“兰姑娘,出生贫民,居然有这么多人给人给你找爹,你也是蛮有福气的,在姑苏城足足有三个亲爹!”
兰泽愣了一下,淡淡地问道:“顾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柳婉婉从鼻息里哼出一声冷笑,说道:“懒姑娘,好福气,王爷命令李毅去姑苏城查找兰姑娘的身份,单单一个姑苏城弹丸之地这就冒出来三个爹来,这真真的是大齐第一大乌龙!兰姑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我整日在王府内,和什么人接触办什么事儿,你和王爷看得一清二楚,姑苏城远在千里之外,冒出三个爹来怕是有人想陷害我?”兰泽嘴角扯出一丝笑意来,如果这件事真如柳婉婉所说,是谁在从中作梗?回到京城自己虽然做了充分的准备,还是被接二连三的事情弄得头大,仿佛日日在刀尖上行走,稍有不慎就会被人抓了把柄。
柳婉婉一时语塞,转念,又冷笑道:“不管怎么样,三个爹,只能说明你出身有假,保不齐和韩王府真有什么关联,最近听说韩王府的余孽从边境逃到西夏国,谁知道你到底是谁?那对镯子可是铁一般的证据,我要进宫告诉我姑姑,让她治你的罪!”
兰泽后背一紧,柳婉婉说的不假,无论是谁在背后做了这件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有一对韩王府的镯子,这是无论如何也说不清楚的。
铁证如山,兰泽笑了笑,说道:“即便我有韩王府的镯子,那就说明我是韩王府的人?笑话,这对镯子现在在顾王府,这件事一旦捅出去,随便找个理由,顾王爷和韩王府也有扯不清的关系,就像现在夫人您来诬陷兰泽一样,到那个时候,王爷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如果顾夫人为了私心,不顾王爷的生死尽管讲这件事捅到皇后那里,以后这偌大的王府就剩下夫人一个人掌管,想想也挺有趣的……”
“你……”柳婉婉语塞,转念一想,冷笑道:“你别以为凭着伶牙俐齿就能逃过一劫,我这就告诉王爷,让他治你的罪,你等着!”
柳婉婉小手帕一摆,吩咐身边的人去请顾王爷。
顾明川到的时候,柳婉婉正趾高气扬地围着兰泽转,兰泽如视无物,将手中的鱼食撒向湖中成群结队游过来的锦鲤,在阳光下,锦鲤通红在碧绿的湖水中如小精灵一般来回游动争先恐后地抢食吃。
“王爷,事关王府的清白,你不能不管啊!”柳婉婉走到顾明川的面前深深地福了一福,这一次,她胜券在握,她不相信将整个女人驱赶不出去。
“我都听说了!”顾明川双手背到后面,浅灰色修身暗花袍子将身材衬托得格外修长,看着站起身子气质淡定从容的兰泽,双眉一蹙,说道:“你对此有要说的?”
当年,端亲王被满门抄斩的情形历历在目,他不得不慎重考虑此事,最近闹得满城风雨的韩王府余孽一事另各个王府小心谨慎,唯恐和韩王府牵扯上了关系。
“没什么好说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顾王爷既然下了重金聘礼准备迎娶我,却又莫名其妙地给兰泽安插上韩王府余孽的罪名,我不知道圣上怎么认为你,至少旁人看来顾王府也难逃干系!”兰泽缓缓气,走到顾明川面前,继续说道:“顾王爷风头正盛,想拉顾王爷下马的人早已经蠢蠢欲动,这个时候给自己找不自在绝非聪明之举,对了,程振楠即便没有找到你的过错,那也不代表你不存在过错,如果王爷聪明,这个时候应该给自己增加一个筹码,为自己扳回一局!”
兰泽巧妙地将话题转移到了顾明川身上。
事关自己在朝局中的位置,顾明川的思路全然已经关注到了自己身上,昨天兰泽给自己出的主意收到的效果很是惊人,他刚刚去了一趟紫禁城。
一向冷峻心思如海一般难测的圣上,竟然眉头舒展,特意赐他上座,一边看书一边和他闲聊。
顾明川坐在金丝软垫上,背部绷得很紧,一刻也不敢放松,生怕自己说错了话,引得龙颜震怒,这些年,圣上越来越喜怒无常了,心思也越来越难摸了,内殿、外殿无不小心翼翼。
“昨天,我听太子说,程振楠去搜查了你的王府?”萧正纲眼睛盯着书简,声音略微沙哑。
旁边的大监赶紧走近了,端上刚刚冷凉的茶水。
“是!”顾明川点头,多余的字也没敢多说一个。
“这些日子,盯你的人有些多,有些事情不能做得太过,你是王爷,虽说位高权重,自然有自己为难之处,但在根本性问题上,不能犯了戒,人言可畏!”
“圣上教训的是,微臣一定谨听教诲!”
“你说,北静王府和忠顺王府都是开国元勋,是国之柱石,你刚刚世袭了爵位总得拿出一些成绩封堵悠悠之口,原本我也想北静王府爵位……”萧正纲突然觉得自己说的有些太多了,就端起手边的茶盏轻轻地抿上一口,抬眼心思颇深地看了一眼顾明川,继续说道:“海事也是一个大事,我大齐境内茶叶、丝绸都要靠海运到周边邻国,最近令朕颇为心忧的是,海运方面办事不力,海盗多有骚扰,贸易收入锐减,你也得替朕分忧啊!”
萧正纲说完,用手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说道:“朕累了,没有什么事儿,你先下去吧!”
这是不是在向自己暗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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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昨日程振楠虽然没有查到你什么,保不齐他会反咬一口!”兰泽垂手而立,淡淡地替顾明川分析。
“兰先生,你有什么高见?”顾明川眉梢一挑,墨玉般的眸子里露出点点星芒。
“王爷,我目前还有洗不脱的罪名,不敢出什么主意,万一王爷惹火烧身,我怕是粉身碎骨也难逃其咎!”兰泽低了低身子,态度极为恭谦。
顾明川呵呵一笑,说道:“对于尚未查明的事情,不要放在心上,兰先生一个小女子怎么能和韩王府牵扯上关系,以后你就是我顾明川的人,有我在没人敢将你怎么样!如果兰先生助本王一臂之力,这个月的十六就是本王和兰先生的大婚之日!”
柳婉婉在旁边脸色绷得极为难看,她是抱着十分的把握来的,反倒被兰泽占了上风,这件事怎么就让顾明川改变了心意?这个只会用下半身思考问题的王爷,看情形,照此下去,早晚有一天,兰泽会取代自己的夫人位置,她岂能坐以待命。
十六!她绝不会让兰泽成为顾王府的人,绝不!
兰泽低头浅笑,修长的眉毛直插云鬓,温婉的气质下难易掩饰的高贵呼之欲出。
“王爷,请借一步说话!”兰泽迈着闲散的步伐朝着书房方向走去。她相信自己出的这一招绝对能彻底断了顾明川和程振楠的最后的交情,毕竟那些该结束终将要结束,那些欠自己的终将要十倍地返还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