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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芳心付于谁

这一天对流民营地的所有人来说,都是值得庆贺的日子。

自打来到占城之后,流民们便再也没有尽情地吃过饱饭,更何况是荤腥,如今顾云一众深入山林,竟带来足足十七八头肥壮的水鹿,还有数量众多的小猎物,流民们的都是一片狂喜。顾云知道那片湖水是林中动物取水的水源,料想还有数量众多的动物每日去取水,于是原路返回时,又将路途标示清楚,吩咐众猎户挑选健壮的营兵,每两日深入湖中狩猎,如若顺利的话,营地粮食紧缺的局面便可得到解决。

流民们听闻顾云不仅猎获了猎物,同时还找到了动物取水的水源,连日来孤悬忐忑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纷纷走出自家帐篷,欢呼着奔走相告。顾云看大家兴致高昂,便又发下命令,让猎户们将猎物开膛破皮,又吩咐众人各自寻些木材,集中燃起篝火,烤肉熬汤,共同庆祝一番。

夜晚来的很快,不多时,篝火便已燃起,流民们将猎物分成小块,只胡乱的洒了些盐末,或是烧烤,或是熬汤烹饪。顾云此次猎获的猎物数量还算充足,流民们每人都能分到一份鹿肉和肉汤。众人吃饱喝足后,便聚集在一起,载歌载舞,一派热闹喧腾。

经过卿儿的包扎,顾云的伤已好了大半。顾云瞧看流民们的热闹,便不顾卿儿的劝阻,拽着卿儿的小手,便跑到了流民中间,与众人挽起手臂,一起跳起舞来。只可惜经过这几番折腾,顾云体力已是大大透支,再加上他并不会跳舞,真正跳起来也总是不合节奏,才跳了不久,便意兴索然地领着卿儿,寻了块无人空地静静躺了下去。

天空中繁星点点,顾云仰望星空,渐渐陷入了沉思。

顾云的前世是个普通学生,历史虽然不甚精通,但大体的脉络却是知道的。顾云依稀记得,祥兴二年的崖山战败,彻底断送了南宋王朝。从此之后蒙元统治中原达百年之久,直到后来元未豪杰并起,这才终于光复了大原大地。这百年间,中原汉人沦为四等之民,受尽了屠戮屈辱,中华大地,烽烟并起,原本造极于两宋的文明之花被摧残凋零,再也不复从前。而中国的历史发展,也逐渐改变了原有的进程。市民社会、商品经济甚至科技发展,都变成昙花一现,空中楼阁。

和每一个胸中饱含热血的男儿一样,顾云前世时也曾幻想自己生在那宋元交接的乱事,能世自己的一腔热血,改变中华的进程,成那千古唯一的英雄。然而当上天真正给了这个机会,让他穿越重生到了这里的时候,顾云却又犹豫了。现实总是残酷的,它会无情的打碎每一个空想家的梦境,让它轻易间支离破碎,镜花水月。困顿的流民、卑微的力量、短缺的物质,每一样都像是沉重的大山,横亘在每一个富于雄心壮志的人之前,使它困惑、彷徨、怀疑,最终放弃。甫知自己穿越到宋元之际后,顾云也曾做起挥戈扬戟、平定天下的美梦,可如今,现实的一切却使这个美梦如此渺茫,不切实际。

“单凭一个人的力量,真的可能改变历史的进程吗?”顾云心中满是怀疑,他想到了自己已是经脉尽毁,随时都可能死去的现实,也想到了流民营里缺衣少食,艰难挣扎的痛苦,更想到那蒙古人雄据天下,举世无双的铁骑,忽然间像是被抽空了浑身的气力,原本燃起的一丝热血也被现实的残酷所熄灭。

“想这么多又有什么用,看好眼前才是最重要的事。想来这几天的种种,才只是辗转腾挪,在乱世苟且寻得一线生机而已。”顾云自嘲地笑了笑,扭头看向血旁的卿儿,正看到她微闭双眼,悠然安静的神情。顾云心中升起一股温馨的暖意,轻笑着闭上眼睛,享受这宁静的一刻。

“云大哥,今日真是多亏了你,要不然,不用元军再来追袭,大家自己都要先全部饿死了。”卿儿轻轻睁开眼睛,深情的望向顾云,眼眸里晶亮剔透,像是含了水一般,异常温柔。

明亮的月光洒在顾云脸上,衬托出他明晰的轮廓。卿儿看着他安静的神色,又想起那时初救下他的情景。那一夜,宋元涯山决战,眼见宋军大势已去,卿儿被徐伯护送到小船上,随同大家,一起漂泊在了海上。卿儿救起顾云的时候,只知道他一身黑衣刺客的装扮,身上受了无数的刀枪剑伤,鲜血浸透了衣服,可是经过海水的浸泡,受伤的伤口翻起,露出惨败的肉皮。当时徐伯与阿虎都认定他活不下来,可是卿儿却坚持救治他,才终于使他拣回条命。

“云大哥,你好像总是受了很重的伤呢。”卿儿见顾云像是已经睡着,边回过头,望向天中的月亮,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云大哥,自从那日卿儿将你从海中救起,就知道你不是寻常人,卿儿不理你来自何处,只晓得你必是忠义的壮士,要不然怎会杀了那可恶的刘伍,为大家舍命从虎口夺食?卿儿虽是女儿身,自小却也懂得些道理,可是如今我们流落异域,徐伯又走了,阿虎被那恶人伤了腿,卿儿身边只剩下你能依靠。”

“云大哥,你知道吗?今日眼见你深入山林,卿儿是有多担忧,及到后来你载了猎物归来,卿儿又是有多高兴,可是看到你浑身的伤,卿儿的一颗都似要碎了。云大哥,卿儿不求你有多英武,多厉害,只求你能平平安安的待在卿儿近前,让卿儿忧愁时,能说说心中的话儿,高兴时,能一并分享心中的喜悦,伤心时,又能有个坚强的臂弯。设若真能如此,卿儿心愿便就遂了。”

顾云在一旁倾听卿儿吐露心声,入耳的,是那绵绵软软的温声细语,到心间,便化成了沁人心扉的情意绵绵。顾云孤身来到这世界上,还从未与佳人如此交心相待。此时的他,眼眶早已浸湿,只是强自压抑着胸中的起伏波荡,等了好久,才终于平复下激动的心绪,轻轻睁开眼,望向一旁的伊人。

“卿儿,你放心,只要有你在,我绝不会有事的。”顾云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卿儿如云霞般的秀发,轻嗅着发香,又强笑着说:“你看,我可是为你带了礼物。你看看称不称你心意。”

顾云伸手摸了摸胸前,拿出一颗莹白如玉的虎牙,轻轻放到卿儿眼前,说道:“这是我日间打死的那只白虎嘴上的大牙,我把他拔了下来,送于你戴,喜欢吗?”

卿儿欢喜地抓住虎牙,只见这虎已被顾云清洗的洁白无垢,牙根处,又穿了细小的百孔,用一根细绳穿过,正好能戴在身上。卿儿拿着虎牙佩在手中不住摩挲,高兴地说道:“喜欢!喜欢!云大哥,你帮卿儿戴上吧,卿儿想让你看看。”

卿儿起身坐直,顾云为她戴上虎牙佩,顺手又轻轻搂住了伊人的肩膀,说道:“卿儿,你这么天真可受,本不应该生在这肮脏糜烂的乱世。可惜天不遂人愿,我们既已来到这世上,便总要不断的挣扎求生,觅一线生机。你对我的情意,顾云记在心间,永世不忘。可是我既已答应了大家,作了这首领,便总要负起该尽的责任。往后的日子,我恐怕还要离你身边,这颗虎牙佩,就当作是你我相约的信物,每当你想起我时,便看看这虎牙佩。这虎牙上沾了我的血,必能与我心神相通,到时我不论身在何处,一定马上赶到你的近前!”

顾云见卿儿天真,便故意编了个胡话哄骗她。他知道爱恋中的女人智商都成了负数,哪怕是情郎说起多么不着边际的话,对方都会一股脑地相信,绝不有半分怀疑。

“真的吗?”卿儿欢叫着抓住顾云的胳膊,满眼都是幸福的神色。

“当然!”顾云一眼神秘的看向卿儿,得意的说道:“卿儿你就不知道了吧,你云大哥可是来自千年之后的时空,那里的人们,飞天遁地、千里传音,都是无所不能哦。”

“好啊!云大哥,那你把天上的月亮捉下来送给我吧!”卿儿哪会相信顾云的胡话,狡黠的接起话茬。

“呃,这个我真的办不到哇。”顾云瞅了瞅月亮,无奈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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