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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严祈辰一惊,聪明如他,这次居然愣了好久才想明白沈轻岚说的是什么。他对孩子没有什么概念,满心牵挂的也只是沈轻岚,如果他和她的世界中突然多了个人,他其实觉得很奇怪,貌似也有些排斥。

怀里人儿的哭声似乎在一道道地敲击着他的胸腔,严祈辰怔了若干秒,才终于回过神来,赶紧轻拍着沈轻岚的后背安慰她。“别怕,有我在。不堕胎,我们把孩子生下来。”

如果这丫头着么想要孩子的话,那就要吧,为了这丫头,他还是愿意牺牲自己的。

沈轻岚哭得眼泪鼻涕满脸都是,这时候的她早已情绪失控,也不管什么形象了,眼泪鼻涕擦得严祈辰满衣服都是。

严祈辰不知道,她和他之间其实充满了太多的荆棘与阻碍。

对于沈轻岚与严祈辰两人的这段感情,陈晓央一直是保持中立态度。她虽然被严祈辰的深情所感动,希望沈轻岚能够原谅严祈辰,但她同时也向沈轻岚提出,就算严祈辰目前留在中国,沈爸爸沈妈妈未必就会允许他们在一起。

做父母的,为孩子考虑的总是会比较多,也比较谨慎。纵使严祈辰这时候打算留在中国,甚至还拿到了中国的公民证,但他的父母、他的根是在国外的,所以难保他将来会不会又离开中国。

K市在中国算是比较发达的城市,有不少外地人会来这里谋生,因此有一些当地的女孩会嫁给外地的男孩。大多数的父母是不愿意女儿嫁到太远的地方,所以往往都是被女儿闹得实在没法子了,才勉强接受外来的女婿,不过通常前提条件是对方将来必须得在K市发展。

然而那种前提条件毕竟是不受法律保护的啊,这导致不少外来女婿最后变卦,带着本地的老婆回老家了。父母能怎么办啊?女儿都嫁了,孩子都生了,只能打碎牙往肚里咽,一年里未必能和女儿见几次面。

陈晓央那一席话,让沈轻岚又陷入了忧心忡忡之中。她虽然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原谅严祈辰,但实际上已经在寻思着什么时候将严祈辰介绍给她的父母认识的。对于严祈辰说的所有话,做的所有保证和承诺,沈轻岚从来没有怀疑过,严祈辰说会留在中国,沈轻岚就觉得他一定会留在中国。

然而,陈晓央提出的质疑,沈轻岚不可否认她无法反驳。她爸爸妈妈,怎么可能会像她那样对严祈辰是百分之百的信任呢?更何况她的妈妈常常告诫她,结婚是两家人的事,潜台词就是,一定要双方的父母都对这桩婚姻很满意,否则得不到家人祝福的婚姻,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显然,苏若樰对严祈辰的打压已经很明白着她是态度了……

沈轻岚并没有哭太久,因为很快,就轮到她进B超室做检查。严祈辰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抚她,只是微皱着眉将她送到了门口。

他从来没有这么矛盾过,沈轻岚不希望自己怀孕,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他自然也希望她没有怀孕,然而潜意识里,他又觉得若是有了孩子,那么她和他之间的联系就更加紧密更加不可分割,说不定因为有这个孩子的存在,他们不久之后就会结婚。

B超检查非常快,不过几分钟之后,沈轻岚就出来了,严祈辰通过她脸上的表情,就可以肯定结果是什么。他陪着沈轻岚走回妇科门诊部,医生接过她手里的报告单并快速地扫了一遍,公事公办道:“没有怀孕,你说你月经已经两个月没来了是吧?那我给你开点催经的药。”

“好的,谢谢医生。”沈轻岚似是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咨询道:“那医生,请问我为什么这阵子也一直有想呕吐的感觉呢?”

原来自己并没有怀孕,沈轻岚真是着实松了一口气,否则就算严祈辰愿意娶她,她的爸爸妈妈还未必会同意这门婚事,说不定还要狠下心来逼她去堕胎。

堕胎,这在沈轻岚之前的人生中从来没有想过这会与她有关,这实在太过残忍,毕竟,那也是一条生命。

沈轻岚觉得上天好像在和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怎么会让她出现那么类似怀孕的症状呢?她上个月月经没来的时候,她还觉得可能是自己最近太累,毕竟她及时吃了事后避、孕、药的,因此没怎么放在心上。谁料她这个月月经仍是没来,她甚至还出现了呕吐的症状。

沈轻岚听说过事后避、孕、药效果并不是百分之百的,所以当下就觉得自己十之八九是怀孕了,因此才吓得乱了阵脚,也不管自己还没有完全原谅严祈辰,拿着医生开的单子在B超室门口排队,看着几个大腹便便的孕妇,实在忍不住将严祈辰叫了过来。

有些事,她无法一个人面对,她这时候太需要严祈辰了,她需要他给予她温暖和安全感。

对于沈轻岚的疑问,女医生淡淡地扫了一眼她的脸,再上下打量了下她,原本冷淡的脸色愈发难看。“你这阵子是不是都在熬夜?瞧瞧你的黑眼圈!还有是不是也没有好好吃饭?这么瘦!减肥吗?!我看你把胃都弄坏了!”

沈轻岚被说得面色一红。她这阵子没有熬夜,只是由于有心事,入睡比较晚,睡得也不是太安稳,至于吃饭,没有胃口,自然吃得也就少了,再加上比较忙碌,确实三餐不大正常。

女医生见沈轻岚没有反驳,就知道自己没有猜错。她也有个女儿和沈轻岚年纪差不了多少,生活作息也是极其不规律的,无论她怎么劝诫和警告她的女儿,都没有用。“你们这些年轻人究竟都在想些什么?!都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你们知不知道你们这样子是在慢性自杀?!沈轻岚是吧?给我好好吃饭!几天后如果呕吐的症状还没有好转,你就去胃肠科做个检查。”

沈轻岚被说得就跟个犯错的小学生,心虚地点点头。女医生写完病历又看了眼她身边站着的严祈辰,再一次严肃地指责道:“你这个做男朋友的也很不负责任!没能力要孩子,就给我好好带套,你知不知道吃药以及做人流对女人的身体有多大伤害?还有,照顾好你女朋友的饮食,别让她瞎减肥!你女朋友已经够瘦了,难道抱着一堆白骨的感觉很舒服吗?!”

严祈辰从来没有被人这么不留情面地骂过,还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门诊部里的其他病人以及家属都一瞬不瞬盯着他,有的甚至还憋着笑。

“好的医生,你说的我会注意,谢谢你。”出人意料的,严祈辰居然十分好脾气地接受了医生的批评,礼貌地向她告别后,就牵着沈轻岚离开了医院。

两人一起走到医院的门口,严祈辰招收拦了辆出租车,和沈轻岚一起坐了进去。

一路上气氛都有些沉重和压抑。沈轻岚明显感觉严祈辰的心情不是太好,难道是因为被医生骂了?应该不是。相处了这么久,她对严祈辰的脾气还是有一定的了解的,他若是真的动怒了,就不可能还会对那名医生态度那么好,顶多是一言不发地离开门诊,而不是还向她道谢。

那究竟是因为什么?沈轻岚疑惑地望了眼严祈辰阴沉的脸色,心里惴惴不安……

回到家,沈轻岚先给自己倒了杯温水,按照说明书吃了药,转过头时,才发现严祈辰和方才一样还站在自己的身后,正黑着脸居高临下地盯着她。

沈轻岚在这一刻,居然隐隐感觉到他眸底的狠戾……

“你……”说实话,被严祈辰这种眼神盯着,沈轻岚难免有些胆战心惊。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你还是先回工地吧,我已经没事了。”

然而,严祈辰仍是沉默地望着她,一双黑眸仿佛压抑着某种十分沉重的情绪。

就仿若过了一个世纪,他忽地向前迈开了一步,一把将沈轻岚搂入怀里,几乎用尽全部的力气将她抱住,似是恨不得要将她揉进心里。

沈轻岚愣住,严祈辰却始终都不说话,她只能隐隐听到脑袋上方传来的一道道沉重压抑的呼吸声,以及几滴可疑的温热的液体落在了她的脑袋上……

沈轻岚急着想抬起头看看严祈辰,却终是被他的那只大手用力地压在了他的胸膛上,丝毫不得动弹。

也不知过了多久,严祈辰终于开口说话,而那哽咽的声音,也证实了沈轻岚的猜测。

“对不起……”严祈辰说这三个字的时候,几乎是在咬牙切齿。他恨,他实在太恨自己了,他恨不得要将自己给千刀万剐!“那天强迫你,我本来觉得自己没有错,因为我肯定会为你留在中国,会和你永远在一起……可是今天,我知道自己错了,因为你瘦了,瘦了好多好多……”

严祈辰从来没有这么内疚过,直到今天,他才发现短短两个月的时间,沈轻岚居然瘦成了皮包骨,一张小脸还没有巴掌大,下巴尖得可怕,颧骨也很突出,脸色还那般苍白,那件事对她的伤害,真的太大太大了……

空气瞬间凝固了,沈轻岚一动不动地呆在严祈辰的怀里,脑海里回放着那一晚严祈辰对她的侵、犯,她身体撕裂般的疼痛,以及她发现自己可能怀孕后心底的恐慌和挣扎,终于,压抑了许久的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两只小手捏成拳头愤恨地拍打着某人的肩膀,大骂道:“你这个混蛋你这个混蛋!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你怎么可以强迫我!我的第一次怎么能是这么交代出去的……呜呜呜呜……”

“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自己错了……我发誓以后再也不强迫你做任何事……”严祈辰愈发用力地抱紧沈轻岚,下巴抵着她的脑袋极力压抑自己的情绪,却终是忍不住眼泪一滴滴地滑了下来。

“你混蛋……”沈轻岚将脑袋埋在他的胸口,肆无忌惮地哭着,誓要将这些日子所有的委屈都宣泄出来。

两人相拥而泣,还是沈轻岚率先调整好情绪,仰起头来望着泪流满面的严祈辰,伸出手将他脸上的泪痕一一擦干。

这个男人,恐怕即使面对死亡,都不会流下几滴泪来,而今为了她,竟然哭成了这样,看起来那般脆弱,她很心疼,却也很幸福。

“祈辰,我们……我们一定要好好的……未来的日子……我们一起努力,谁都不准……不准放开对方的手……”沈轻岚颤着声,小心地擦拭严祈辰脸上的泪水,虽然说得断断续续,却也无比坚定。

“嗯,一切有我,你什么都不要怕,我永远都会在你的身边保护你。”严祈辰抓住她抚在自己脸上的手,郑重保证。

孩子的事虽只是“有惊无险”,但是两人却因此重归于好了。

有严祈辰在身边,沈轻岚每一天都感觉很甜蜜满足。虽然现在的严祈辰和当初不能相比,但她觉得日子照样有滋有味,唯一不同的是,她每次买菜的时候要更加精打细算,毕竟严祈辰的工资也就比她多了一丁点,而他那些钱又都是血汗钱,得付出她好几倍的艰辛才得来的。

严祈辰晚上要工作到九点才下班,回来的时候最早也十点钟了,但是每当这个时候,沈轻岚都还在台灯下记账,一天中所有的开销,精确到一根葱的钱,她都会认真仔细地记在笔记本上,嘴里还念念有词。

“那位郑大妈的白菜居然涨价了……明天我还是去其他的摊上看看……王叔叔的螃蟹不错,价格公道,又没有注水,以后就去他这家买……”沈轻岚说着就打了个勾做了记号,最后又拿出计算器算了下今天的全部的开销。

“五十五块三。”严祈辰走到她的身后,扫了眼账单上的数字很快就口算了出来。

“你回来啦?我怎么都没听见你开门的声音?”沈轻岚说着便在这一页的右下角写下了阿拉伯数字“55.3”,并翻到前一页与昨天的开销做了对比。

严祈辰温柔地笑了笑,捧起她那张微仰的小脸轻轻地吻了上去。

两人的温度都在节节攀升,严祈辰在自己失去理智之前,及时刹住了车,放开沈轻岚的唇。他清楚,现在还不是时候,那一次的经历委实太不愉快,他不想让她勾起伤心的回忆,他想给她足够多的时间真正适应自己,接受自己。

沈轻岚渐渐地找回了意识,才想起今天她有事要和严祈辰商量。“祈辰,我爸爸的货运公司缺少一个搬货的,你要不要去试试?”

严祈辰听沈轻岚这么说,知道她并不是打算要将他介绍给她的爸爸认识,她大概只是会跟她爸说,他是她同学的哥哥。

“工资多少?”他淡淡地问道。

沈轻岚说了个数字,严祈辰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头。这个工资比他在工地上要少一些,还不够沈轻岚还房贷。

沈轻岚见严祈辰似乎不是很愿意,就继续劝道:“虽然同是卖体力,工资又少了点,但搬货一天只要搬几次,工作时间也只有八个小时,可比在工地上舒服多了。”

严祈辰亲了亲沈轻岚的鼻子,无声地拒绝了她的这个提议。他宁愿自己多辛苦一点,赚更多的钱。况且他也不希望自己以现在这种状态去见沈爸爸,现在的他,除了苍白无力的关心和宠爱,其实什么都不能给沈轻岚,他也不可能一直保持着现在这种状态,否则沈轻岚跟着他是不会有好日子过的。他可不会允许自己,让沈轻岚天天这么费尽心思地省吃俭用……

严祈辰年轻力壮,又肯吃苦,虽然还是新人,没有很丰富的经验,但很快就得到了包工头的赏识。

这片工地的包工头姓张,单名一个“吾”字,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这一天他和两个工地上比较有资历的工友一起偷偷将严祈辰叫了出来,那紧张兮兮的模样就好像做贼心虚似的,又好像有什么好东西生怕被别的人知道。

“小严啊,我朋友给我介绍了一个活,刷油漆的,很简单,一学就会。那一片小区几乎所有的单元楼都需要,还缺一个人,我明天想带你去,怎样?有兴趣不?这可是难得的活儿啊,我们几个都没敢告诉其他的工友。”张吾长得比较贼眉鼠眼,不是很讨喜的模样,在说这话的时候,他的样子似乎更加让人不舒服。

“工资多少?”严祈辰神色不变,问道。

“嘿嘿,绝对比我们在工地上高……”见严祈辰这么在意工资,张吾的那双小眼睛亮了亮。他似是故意要卖关子,停顿了若干秒后才伸出了几个手指。

确实挺高的。“那我们工地上的活呢?”

“这点你放心,我们可以带薪休病假,我上头有人。”张吾继续乘热打铁:“你若是不做我就找别人啦!”

严祈辰面色淡淡的,愣是几位工友怎么瞧,都揣摸不出他的想法。

天上不会无缘无故掉馅饼。这几位工友严祈辰鲜少与他们来往,而他为人又孤僻,在工地上人缘并不好,这几位工友自是也不喜欢他,因此张吾完全没理由这么好心。他们会想带他去,要么是觉得他体力好,到时候可以多做些事,要么就是想从他这得到什么。

“跟我说下时间和地点。”严祈辰说完这句话,明显感觉张吾和另外两个工友的眼睛都闪过一抹诡谲的光。

呵,他倒要看看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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