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声刺耳,柏珏惊地抬起头,看见墨准有些吃力地抓着扶手,手指关节泛白。
“你怎么了?”跑到他跟前,她有些紧张。
“没事。”
强忍着痛,好像真的没那么难受了。
“可你全身都烫啊。”柏珏边用手给他擦汗,边嘲外面喊,“冬儿,青姨。”
两人慌张上了书房,冬儿看了一眼症状。“把先生扶到房间。”
墨准耐力惊人,没让冬儿和青姨搀扶,柏珏只是稍微支撑着,他差不多是自己走到卧室的。
“皮肤潮红,腹痛,应该是急性过敏。”
冬儿迅速配好针剂,墨准鹰眸一敛,冷冷扫了一眼她,她一惊,低下头,不敢下针。
“冬儿你怎么了?赶快注射啊。”
柏珏看他越来越多的汗,紧张地催促冬儿。
旁边的青姨看这情况,只能叹了口气,“冬儿,赶紧给先生开点药吧。”
柏珏以只为是墨准身体上的伤和针剂有什么冲突,接过青姨拧好的毛巾,不停地给他擦汗。
给他服下药她才问到,“怎么会突然就过敏呢?”
“这是菠萝过敏的症状,应是吃了早上粥导致的。”冬儿回她。
柏珏听她这么讲,心里愧疚得很,一双眼就染上些局促。
墨准见她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拿住她握着毛巾的手,“不怪你。”说完又看了眼青姨。
青姨也赶紧解释,“先生向来不吃甜食,我们也没发现,柏小姐不用这么自责。”
等她们都离开了,墨准起来靠在床上。
“你对所有人都这样吗?”他问。
柏珏把毛巾叠好,放在床边的矮柜上,“嗯?什么都这样?”
墨准锁着眼盯着她,长眉紧敛,茶色的眼瞳在狭长的眼眶中定住,不含一丝闪烁。
“任谁躺在病床上,你都会为他难受,第一次见面都会豁出命去为别人挡枪?”
原来他问的是这个。
柏珏反问他,“那你呢?谁劝你吃自己不爱吃的东西你都会接受吗?”
墨准没回话,保持着他探索的表情。
柏珏看他眼神真诚,语气比也平时柔和不少,像是一头享受惬意的豹子,让自己觉得可以亲近它,伸手去顺顺它的毛发。
抿着唇,吐出一口气。“当然不会,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那么倒霉,要和枪打交道。”
如果可以选择,她不想要那种可以预见未来的,模棱两可的能力;他应该也不是生来就愿意活在社会晦暗不明的夹缝里。
“那看来我还挺特别的。”他挑眉,还算满意她这个回答。
“是挺特别的。”柏珏瞅他一眼,“特别的高傲,特别的自恋。”
墨准脸一黑,“你说什么?”
“也特别的……辛苦。”特别地,孤独。
墨准疑惑的看着她,她话里的心疼,像是对他,又像是对她自己。
柏珏在椅子上垫了个抱枕,让自己靠着能舒服一点。
“你以后别总说我替你受伤什么的,其实我们素不相识,你已经对我很好了。”
“你干什么一副想有所报答的样子?”墨准斜眼,假装嫌弃地打量她一遍,“你要以身相许吗?”
柏珏恼了,伸手掐他,“你想得美,我只是觉得你这个人不坏,想跟你好好相处。”
“那你说说,你为什么总觉得自己受伤是应该的?”
“你不是已经调查过了吗?”她瞟了他一眼,他真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呢。
“果然你还是想用身体来回报我吗?”
柏珏把放在旁边的毛巾扔到他脸上,“别看我这样,也算个半吊子的预言家,可别说你没调查过。”
“那当然。”他得意地场着下巴,一副大权在握的样子。
他骄傲的样子让她好笑,“这些事情里面,有好的,也有坏的。”
“好的是什么?坏的有哪些?”
“好的老是记不住,坏的总也忘不掉。”
“比如呢?”他问。
“比如这次受伤,几个月前我就知道会发生了。其每次看到那个画面的时候,我就像在两个平行世界里迷路了一样。进不去,走不出,我想找人帮忙,可除了那画面,周围全都是白茫茫一片,走得进些,那画面便又远些。只有我一个人,很孤独,很害怕,经常感觉身体失重,一直往下掉。”
话间,墨准轻轻嗯了一声,仍是目不转睛的看着柏珏,
她偏头看了他一眼又继续说到,“我只是置身事外的看着,犹觉得不堪重负,可你是生活在里面的,所以我说,你一定特别地辛苦。”
她睁大眼睛,抬头看着天花板,拼命地想要承载住那么多无法与人言说的重量。
受伤以来,她从不过问有关他的为什么,不是因为单纯。她害怕,害怕自己深究太多,会陷进这片沼泽。
墨准伸手,盖住她的眼睛,手心立刻传来一片潮热。
柏珏握住那只温暖的大手,吸了吸鼻子,在他手上蹭了两下。
墨准一惊,抽回手“你这个……”
看了眼手掌里那团湿湿黏黏的东西,墨准抓起毛巾嫌弃地擦了一把,下床就要揍她。
柏珏从椅子上弹起来朝他做了个鬼脸,“那是我送给你的,成为朋友的见面礼。”
看她一溜烟儿跑远的背影,黑准无奈地转身去洗手,嘴角挂着浅浅的弧度。
虽然发展方向有些奇怪,但她有些敞开心扉了,也不枉他过敏难受一遭。
这天梁栩枫接到唐生的电话,“枫子,那天我没去公馆给先生换药,先生是不是不高兴了。”
“不会。”
“你是不是没提醒先生来医院。”
“不是。”
“公馆最近有其他男医生出入吗?”
“不可能。”
“前两天是谁给先生换药的?”
“……,不知道。”
“先生说这几天我不用过去给他换药了。”
“……。”
“喂,枫子,枫子?喂?喂!”
嘟嘟……嘟嘟……
墨公馆内,柏珏已经有些熟练的替墨准换药,重新包扎。
“唐医生最近很忙啊,这两天连你的伤都没时间管。”
“嗯,他医院那边有几台手术。”
“哦。”柏珏边帮他把纱布绑好边回他,她有右手已经可以使上些力气了。
“你肩上的伤,冬儿有说什么吗?”他问。
“说伤口愈合得很好,还有半个月就可以痊愈,再过两天我就回家休息了。”
“待在这里就行。”他答,言简意赅。
“我不能消失太长时间。”
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总感觉也许是自己那天哭得有些太软弱,墨准这两天24小时都待在别馆,他应该很忙,有时一个电话讲一个多小时。
墨准嘲笑她,“反正你也没什么朋友吧,你孤家寡人的,回去谁给你换药?”
柏珏翻了个白眼,“用不着你操心,我对着镜子试过了,我一个人也可以的。”
她说得无意,但墨准听到耳朵里,心里总不是滋味儿,有些沉默。
等她收拾好药箱墨准才又开口,“我不觉得麻烦。”
她多半又再想些固执的事,觉得自己给别人添了麻烦的事。
说真的,就算这丫头真的是什么麻烦,这麻烦再大,也大不过他的实力。
那怕她再马虎一点点,他也大可强硬地把她留下来,可偏偏她就是那么纤细,又倔强。像是森林里万千林荫下刚有根基的小树苗,你心疼它可能争取不到更多的阳光,可如果迁走它,又害怕它无法适应新的土壤。
他担心自己用力过度,那双温暖的眼睛里,名为倔强的坚强就破碎了。
“我不觉得你麻烦。”他又说。
柏珏拿着药箱的手一滞,放好,回过头笑得如暖春的太阳。
“嗯,谢谢你。”她答。
“小姐,小姐。”走廊传来冬儿急促脚步声。
柏珏站到门口观望,“怎么啦?”
冬儿走到门前,把她的手机递过来,“你手机在书房响了好久。”
她看了眼来电显示,就慌张按下接通键,对方也急着开口说明来意。
“您好,请问是李小容的家属吗?”
“我是。”
“病人今天晚上情况突然恶化,已经在急救室抢救,请你现在来医院一趟。”
“好,好……我马上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