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个杀人犯的孩子，任何人都是拒绝的。
警察把嗷嗷哭喊的巫小鹏先带回派出所。
他被放在值班室的桌子上，一直哭到快断了气，才有个女警买来奶粉冲了给他喝。
连夜，警察把巫小鹏送到了民政局的福利院。
可是县里的福利院已经入不敷出，养着这十几个孩子都已经费劲，根本没有力量再养一个新生的婴儿。
民政局死活不开大门，可警察又没地方放在这孩子。
两方僵持了半天，已经是深更半夜，小警察被冻的皮青脸肿，又累又饿，他干脆自作主张，将孩子往福利院大门前一方，使劲拍门道：“我把孩子放门口了啊，是死是活，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巫小鹏被裹在小花被中，垃圾一样放在冰冷的地上。
若是他父亲巫子知道，还不心疼地心掉出来。
骨肉亲情跟贫贱富贵毫无关系，他魂魄不愿离开，满眼是泪地望着儿子。
一整夜，巫小鹏都在地上。
野狗不时跑来，闻闻嗅嗅。
要是平常，这样的奶娃娃早就被狗吃了。可也许是巫子保佑，小鹏竟然一点儿事都没有，而且其中一只大狗还爬在了小鹏身边，用自己的身体暖着小花被。
天快亮的时候，小鹏饿了，哇哇大哭。
远处传来叮叮当当的自行车声。
自行车在门口停下，一双大棉鞋差点儿踩在小鹏身上。
那大棉鞋一动不动站了很久，才弯下腰，伸出一只手，将小鹏抱了起来。
终于有人肯收留他了，尽管这人只有一条胳膊。
……
小鹏自从记事，就知道自己只有“大大”，没有爸爸、妈妈。
大大在福利院看门，只有一根胳膊。另外一根因为十几年前修电线杆时，中了电，被截肢了。不能做电工后，他又不是正式职工，赔了点儿钱也就把他打发了。
大大可不和巫子一样，是个能让人随便欺负的人。
他被打发回家那天，提着刀就去找电站的站长。
站长吓得屎尿拉了一裤子。
警察来了，大大丝毫不怕，狠狠说道：“告诉你，你不让老子活，老子出来早晚结果了你！”
站长吓得半死，终于动用了关系，将大大安排到福利院看大门。
这工作不累，所以挣得自然也就不多。
福利院现在经营困难，雇不起那么多工作人员。
大大便又看门，又做饭，还给孩子们当体育老师和教导主任。
因为他一张脸长得太狰狞了，看着仿佛夜叉一般。就连福利院的院长都不敢惹他。
可是，只有巫小鹏觉得大大亲切，他甚至在心里觉得，他并不是和福利院其他孩子一样没爹没妈，大大就是自己的爸爸！
其实，福利院其他孩子也没把他当成和自己一样的孤儿，他们觉得巫小鹏就是看门人家的孩子，穷，而且政府还不管他。自己虽然没有爹妈，但政府掏钱养着，那也是可以撒娇，可以随意使唤小鹏的资本。
转眼，小鹏七岁了。
大大已经满头白发。他将福利院的大门插上，吩咐5岁的小鹏去把院子检查一遍。
这一直是小鹏的“工作”，他点点头，踢着破拖鞋就往院子里跑。
福利院虽然破败了，可院子却很大。
尤其是后院，大家都说以前夭折的孩子都埋在了后院里。那里白天都阴气森森，到了晚上，更没人敢靠近。
这些对于一个七岁的孩子，并没有多少杀伤力。
尤其是小鹏，他连害怕的资格都没有。
他从会走路开始，就一个人默默地干活，晚上巡院子是其中最轻松的一项，至少比较自在。
小鹏也不拿手电，黑漆马虎地摸着往前走。
后院没什么可看的，但是后院的院墙最近被雪压塌了一处，因为冬天雇不到人，所以迟迟没有修补。
小鹏到围墙那儿看了看，没啥异常。
转身要往回走时，却看见一个男人正站在苹果树地下看着他。
这男人脸生的很。
小鹏吓得一个激灵，可马上就恢复了正常，他高声问道：“你是谁啊？跑到福利院来干嘛？”
那人不说话，也不动弹。
没有手电，只有月光。
小鹏揉了揉眼睛，努力睁大看过来。可那人的样子就是看不清楚。
“福利院里都是大人不要的孩子，没别的值钱的”，小鹏学着大大的神情说话：“你要是想偷钱，就到隔壁的猪场去吧！就算偷不到钱，偷一头猪崽也是值当的”。
可那人还是一动不动。
小鹏急了，干脆向那人走去。
不知道咋回事，小鹏越靠近那人，他就觉得越冷。
在距离那人三步远的时候，他突然像被使了定身法术一样，动也动不了，只能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
那人的脸从黑暗中一点一点露出来。
木讷，迟钝，而且一双眼睛一点儿光芒也没有，黑洞洞的仿佛两个深坑。
小鹏生平第一次觉得害怕，他想喊，可发不出声音，他想逃，却迈不开步子。
那人竟对着自己笑了笑，手也伸了过来。
“小子，跟我走吧”。
小鹏只觉得自己轻飘飘的被他一把拽住。
他能动了，忙挣扎着想逃，可回头一看，吓得自己差点儿尿出来。
他竟然亲眼看见了自己！
自己正傻呆呆站在原地呢！
那人拉着他便走，嘴里还念念有词：“你多活了这七年有啥用？还不是成天吃苦？唉，都说了，人生来就有命数，改变不了的”。
小鹏被迫跟着他走，可心里却害怕的大哭：“大大，救我，大大，救救我！”
许是心有灵犀，大大果然出现了，对着这边大吼一声：“还轮不到你来拘他，快滚！”
那人吓得一把松了手。
小鹏赶紧跑回自己的身体，他瞬间能动了，忙冲过去，藏在大大身后。
那人狠狠瞪着大大：“你别多管闲事！”
大大冷笑：“我捡他的时候，这闲事就管定了！”
突然间，东方村子里响起了鸡叫声。
那人“嘿嘿”两声冷笑：“我看七年之后你还能不能保他！”
说着，那人化成一阵青烟消失不见。
小鹏也晕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