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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5章 晨钟暮鼓

孝庄见多尔衮目光中充满了疑惑,担心其误会自己的意思,赶紧笑着解释说:“胡杨台远离盛京,有数千里之遥,我是担心出征将士们能不能吃饱穿暖,这也关系到这次远征能不能取得胜利。”

多尔衮心中略微释然,但方才心中腾起的那股疑云,没有立刻消散,依旧旋绕在心头,片刻,他才慢慢地说:“太后,这索朗格乃是大清派往胡杨台的密使,经营胡杨台已有数年,囤积粮饷无数,完全能够满足此次出征大军的需求。”

孝庄轻轻一笑,赞叹道:“睿亲王心思缜密,谋划周全,没有辜负先帝教诲。”

顺治紧紧盯着多尔衮,少顷,微笑着说:“太后说的对,十四叔思维缜密,腹有良谋,早已谋划妥帖,怪不得用兵如此神速。”

孝庄也冲多尔衮微微一笑,两眼放射出一片似水柔情,说:“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王爷深得汉人的兵法要旨,取胡杨台如同探囊取物一般。”

闻听这句赞扬之言,多尔衮心中微微一荡,暗想,利用汉人征伐汉人,大清坐收渔翁之利,的确是一着高棋。

太祖时期,朝野极力仇视排斥屠杀汉族人,而太宗继位之后,废除了这一有百害而无一利的政策,适时颁布了“恩养”政策,极力笼络对大清有用的汉族蒙古族等异族人,并且取得了十分显著的成效。

范文程洪承畴祖大寿孔有德等汉族读书人和将领,自归顺大清之后,利用他们聪明的头脑和丰富的政治文化知识经验,以及深广博厚的人脉资源,积极出谋划策,为推动大清王朝进一步兴旺发达,做出了一定的贡献,

同时,漠北漠南的蒙古各部落,以及朝鲜,也在“恩养”政策的感召之下,逐一归顺大清,不再与大清为敌。

从这一点上看,皇太极的政治眼光要远远高于其父努尔哈赤,不愧为大清杰出的政治家军事家谋略家,可惜,离世得太早了。当然,如果皇太极还活着,多尔衮就不会有今天这样隆崇的地位。

多尔衮继承了其兄的政治遗产,继续对异族人实施积极的“恩养”政策,派松锦大战失败之后归降的杨树楷返回明朝,就是典型。

可惜的是,在这关键时刻,身负重任的杨树楷行事优柔寡断,被射天狼王玉杰出其不意地擒杀,令自己原来的如意计划全盘落空,书生误事,此言不假。

时至今日,金兴国死了,杨树楷也死了,但是,自己的心腹索朗格精明过人,掌控了胡杨台的一切事务,有他暗中接应,清军占领胡杨台,料也无大碍。

想到这儿,心中一叹,多尔衮赶紧说:“臣用兵打仗治理朝政的本领,全是先帝教导的。没有先帝的提携,哪有臣的今天?”

孝庄依旧微微一笑,看着顺治,颇为感慨地说:“大军未动,粮草先行,自古就是这样。先帝在世时,每逢出兵,都为粮草发愁,一日三叹,有时竟整夜不能寐。现在回想起来,创业真是太艰难了。”

孝庄口口不离皇太极,其用心用意,多尔衮心知肚明,但神色依旧平静,只是微微颔首,表示完全理解。

少顷,多尔衮顺着孝庄的话,紧声说:“如果没有先帝,我大清就不会有今日之兴盛局面,这一切,都是先帝的功劳。”

孝庄见状,继续说:“如今有了睿亲王的鼎力拥戴,我大清江山固如金汤。这些用兵打仗的事情,本宫和皇上也不懂,就全部交给王爷,由王爷全盘负责好了。”

顺治瞥了一眼孝庄,回过头冲多尔衮顽皮地一笑,露出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说:“从今以后,有关征讨杀伐之事,就有十四叔全部负责,自行筹划,不必再向朕禀报。”

孝庄紧盯着多尔衮,神色渐渐严肃起来,少顷,才郑重其事地说:“我们母子今后的命运,大清王朝今后得命运,就交给睿亲王了。有了王爷的保护,皇上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多尔衮心中异常明白此话的深意,赶紧站起身,朗声说:“谢皇上太后厚爱,臣一定不负众望,力保大清江山万年永固。”

顺治孝庄多尔衮之间的一场谈话,就此结束了,但三人谁也没有感到一丝轻松愉快,相反,三人都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这种沉重感,如同浓厚的阴云一般,重重地压在在三人心头,久久不能消散。

去年八月,皇太极猝然离世,给蒸蒸日上的大清王朝留下了诸多纠缠不清的问题,皇位的竞争,只是其中一例典型而已,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影响大清朝政稳定以及未来走向的事情,会诸一浮出水面。

从崇德殿出来,迎着冰冷的雪花,多尔衮立定脚步,仰起头,紧闭双眼,任凭大片的雪花飘落在脸上,瞬间又融化为雪水,沿着脸颊流落下来。

这冰凉的雪水,令他享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舒适快感,驱散了凝结在心头的沉重阴云,身心顿时轻松了许多。

“这福临年纪不大,但反应灵活,挺会说话的,而其母亲孝庄太后,更是手段高超,谙熟权谋,不可等闲视之。如果要牢牢地掌控大清军政大权,必须还得下一定的深功夫。”

想到这儿,多尔衮深深地吸进一大口冷气,继而,又长长地吐出来,而后,慢慢地极其稳重地走下台阶,钻进大轿,由轿夫抬着,平稳地向王府前行。

睿亲王府距离皇宫不远,两者相隔两三条街,如平时,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但今天遇上大雪,道路泥泞,轿夫唯恐惊扰了睿亲王,故而走的很慢也很小心。

刚刚转过第二条街,正在闭目养神的多尔衮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赶紧睁开眼睛,方欲喝问原因,却听见一丝箭矢穿空的声音,心中暗叫不好,急忙俯下身子躲避,就在这一瞬间,一支凌厉的冷箭,从其头顶穿过,钉在轿杆上,微微颤动。

多尔衮从小就经历战争险境,是在铁与火的熔炉中锤炼长大的,见此情景,知道遇上了刺客,也不慌乱,紧握锋利的腰刀,纵身跃出大轿,喝令侍卫四下御敌。

大街上,众侍卫已经将一名身穿白衣的男子紧紧围在雪地中央,挥刀舞剑,嘴里不时大声吆喝,相互打气,从四面攻击。

面对众多高手,白衣男子显得非常冷静,不慌不忙,上下其手,一把宝剑舞得滴水不漏,剑气冲天,激起地上的积雪,漫天飞舞,将众侍卫纷纷逼退。

多尔衮站在一棵松树之下,凌厉的目光紧紧追随着白衣男子,见其身手十分矫健,与众侍卫打得不亦乐乎,暗想,此人拥有这等上乘武功,来历一定不凡,不知为何要行刺于我?

此时,白衣男子使出一招“霜风雪刃”,只见其手腕猛地一抖,身藏九宫,脚踏八卦,内含其气,外合其形,宝剑忽的一转,瞬间幻化出无数剑锋,寒光反射,飞舞满空,一舞剑器动四方,向周身四面射击。

众侍卫不约而同地惊叫数声,不由自主地纷纷后退,一两个脚步略微迟钝的,竟被紧逼而来的剑气击倒在地,瞬间惨叫倒地而亡。

“九道门。”多尔衮看出白衣男子的剑法招术,心中不由得惊叫一声,难道此人是九道门创始人伊日毕斯的弟子?

清太祖努尔哈赤在世时,为了提高诸王子贝勒的武功,曾经重金邀请九道门祖师伊日毕斯传授其武功,后来,皇太极也邀请伊日毕斯担任清军武术总教师,故而,尽管白衣男子使用的是剑法,但多尔衮却识得,其人剑法出自于九道刀法。

众侍卫见对手武功极高,一柄宝剑使得神出鬼没出神入化,杀法极其凶狠凌厉,又见同伴惨死之情景,都不由得心惊胆寒,只是大声吆喝,相互壮胆,却一时无人敢上前搏杀。

见状,一股怒气涌上多尔衮心头,脱口厉声喝道:“没用的东西,都给本王退下。”而后,紧盯着白衣男子,冷声问道:“请问壮士,是否九道门弟子?为何要刺杀本王?”

白衣男子听见问话,眼光极速射向松树下的多尔衮,未及,极其轻蔑地冷哼一声,冷冰冰地说:“杀人不需要理由。”

话音未落,纵步跃身,手中宝剑反射着耀眼的寒光,爆长九寸,剑锋夺目,直击前方,雄鸡一声天下白,直直刺向数步之遥的多尔衮。

见此情景,侍卫中有人高呼一声“保护王爷要紧。”听此惊叫之声,众侍卫如梦方醒,不再犹豫,不敢怠慢,不约而同地极速挥刀,恶狠狠地争先恐后地扑向对方。

多尔衮向来治军非常严厉,胆勇为上,如有临阵退缩者,或当场格杀,或事后,轻者撤职鞭笞,重者砍头裂身,甚至祸及整个家族,这也是他所率领的正白旗将士们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法宝。

正是有了这个不二法宝,多尔衮才一步步战胜了他的诸多兄长,从诸贝勒中脱颖而出,年纪轻轻就被封为一字亲王,而今独自掌控大清王朝的军政大权。

这些侍卫都是多尔衮亲自考察识别,从军中挑选而来的心腹之人,鞍前马后,跟随其多年,出生入死,智勇兼备,焉能不知其手段之残忍毒辣?

白衣男子见众侍卫蜂拥而至,纷纷以命相搏,不敢大意,只得回身应战,一时间,刀光剑影,血肉横飞,众人又厮杀成一团。

多尔衮静静地站在松树下,神色平静,冷眼观看眼前激烈的搏杀场景,可心中却涌起无数的疑团,九道门创始人伊日毕斯是自己的开手师父,为何要行刺于自己呢?

忽然,一个巨大的问号电光石火般地闪现在多尔衮的脑海中,令其不寒而栗,“难道此人是肃亲王豪格或者其他王爷贝勒派来的?”俄而,他肯定了这个想法,“豪格争帝失败,然贼心不死,时至今天,还想以这种下三流的手段对付自己。”

想到这儿,一股怒火腾地窜上多尔衮的心头,他高举腰刀,紧盯着孤身奋战的白衣男子,厉声喝道:“众侍卫听着,务必将此人活捉,不得放走。”

只有活捉了白衣男子,才能从其身上打开缺口,弄清楚他敢于光天化日之下行刺自己的原因,拿到对自己有用的证据,从而将豪格一党彻底打倒铲除。

时间一长,在众多如狼似虎的高手的猛烈攻击之下,白衣男子左格右挡,手忙脚乱,渐渐呈现出不支之态,方才隔开迎面砍来的大刀,还未等其站稳身形,一柄利剑就狠狠地刺进其左小腿,只听“噗通”一声,竟不由自主地栽倒于地。

白衣男子鼓足劲道,方欲起身,不料,后背上又遭受到重重的一脚,将其狠狠地踢翻在地,顷刻之间,数把明晃晃的刀剑就架在其脖颈处。

见状,多尔衮疾步走到跟前,两只眼睛放射出如狼一般极其凶恶的冷光,恨恨地盯着躺在地上的白衣男子,少顷,才冷声喝道:“将此人押回王府。”

说完,多尔衮转身走向大轿,可还未等他钻进大轿,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惊叫“刺客自杀了。”紧接着,又是一阵凌乱骚动。

多尔衮略一犹豫,但没有回头,身形非常敏捷地钻进大轿,而后,冷声喝令轿夫道:“回府。”

高大雄伟的睿亲王府门前,一对古朴端庄的石狮极其威严霸道地铸立在大雪之中,在漫天狂风暴雪中,巍然不动,傲视天地,尽显王者风范。

多尔衮刚刚走进王府大门,就见管家阿林保急匆匆迎上来,轻声说:“王爷,白记银号的大掌柜白顺庚来了,正在客厅等候。”

闻听此言,多尔衮略一惊讶,但很快就恢复了往日的冷峻神态,问道:“他何时来的?有何事?”

阿林保谄媚地一笑,紧随着多尔衮的步伐,边走边说:“白顺庚来一会儿了,他说有要紧事情,要与王爷面谈。”

数年之前,多尔衮早就听说,这白记银号财力雄厚,总部设在胡杨台,在兰州西安太原北京盛京等地,都开设了分号。

盛京分号开业之日,他就派鳌拜带人前去祝贺,企图交好白顺庚。后来,听鳌拜说,他还打跑了寻衅滋事的地痞,帮了白顺庚一个大忙。

白记银号大掌柜白顺庚乃胡杨台人氏,白经庚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从小功名之心很淡,甚至毫无兴趣,毕生热衷于商业,一门心思都放在如何发展壮大白记银号上。

数月之前,为了保证清军年后能够顺利占领胡杨台,多尔衮吩咐索朗格,将一笔庞大的军费,即一百万两银子,通过金兴国,暂时存放于白记银号胡杨台总号。

后来,金兴国意外被杀,但索朗格来信,声称这笔军费依旧完整无损地存放在白记银号,同时,白顺庚还亲口答应,可以随时支取存银。

正是有了这笔数额巨大的存银,再加上索朗格在胡杨台的大力经营,多尔衮才敢自信地对顺治皇帝孝庄太后保证,此次派孔有德耿仲明领兵前去,征服胡杨台,是十拿九稳的事情。

从崇政殿出来,在返回王府的路上,就发生了行刺事件,尽管刺客自杀了,多尔衮也毫发无损,只是受了一点小小的惊吓,但这件事情,给多尔衮敲响了警钟,带来了极深的影响,。

自福临登基之后,经过数月艰苦努力,时至今日,自己已经位居大清王朝辅政首位,掌控朝廷军政大权,任意发号施令,受到大多数王爷贝勒大臣的拥戴,皇上太后也对自己礼遇有加,不敢当面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任何一句不满之言。

但是,树欲静而风不止,暗流涌动,以肃亲王豪格为首的反对派,时时刻刻想置自己于死地,不可不加强防备,今天所遇之事,就是一个明证。

必要时,对这些隐藏于暗处的政敌,必须施以辣手,以非常凌厉之手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态势,从精神到肉体,毫不留情地打击铲除之。

《史记·苏秦列传》中有这样一句话,“绵绵不绝,蔓蔓奈何?豪厘不伐,将用斧柯,前虑不定,将有大患,将奈之何?”

可惜的是,白衣刺客竟自裁而死,即将到手的线索就这样断了,这一点,令多尔衮心中十分不爽。

此时,闻听管家阿林保之言,得知财大气粗的白记银号大掌柜竟主动前来王府商谈要事,多尔衮方才心中郁结的怒气,在见到白顺庚时,竟全部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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