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个真的将画视作灵魂和信仰的人，这个旁人根本无法理解。”杨信低声说，“我的老师曾经说过，再给他十年的时间，他将是中国画坛的奇迹。”
”抱歉。“韩晋轻咳了一声，淡淡地说，“我不否认连先生在圈内受到的认可，但你是否觉得这些形容有些太过于夸张了呢？恕我直言，连先生似乎在圈内并非是非常有名？倒是在大学女生里人气颇高，但我想这和他所谓绝佳的天赋无关吧？”
听到韩晋的话杨信微微一怔，忽然长久地沉默了，低着头没有说话。半晌后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缓缓开口，眼中是难掩的黯然，“我是初三时候拜入老师门下的，他比我早半年入门。那是我第一次见他，我一向自视甚高，但我仍旧被他当时刚完成的作品震惊了，那是我当时难以到达的水准，哪怕是如今我也没法说我画一张画就能超过他当时高中的作品。这种差距实在太大了，无论是在天分、刻苦和其他方面上。我就从没见过这样的人，可以把从早到晚的所有时间都投入在画画上，如果没人提醒他他甚至吃饭也会忘掉，他就好像没有普通人对生理问题的需求一样，只要有画就有一切。”
“他简直就是为了这画笔而生的。”杨信轻叹口气，“他没名气是有原因的，说真的以他当时的水平，只要放他去参加任何一场比赛都会震惊所有人。但老师惜才，担心过早的成名会毁掉他以后的发展道路，就限定他不可在外人面前画画，所有参加的比赛都是匿名的。所以出现了很多次赛方找不到他迫不得已把季军提到了冠军的情况。”
“到了高三的时候，抚养他长大的爷爷去世了，他就辍了学，开始跟着老师。哦，忘了说了，他从小父母就外出打工，有一年出去后就再也没有过消息，都是他爷爷带大他的。”杨信忽然叹了口气，神情有些惋惜，“再后来，他绘画时遇到了瓶颈，突破不了心里的障碍，就在老师的支持下一个人外出游历。这几年间他断断续续地跟我们保持联络，直到三年前，他在外地时遭遇了一场意外爆炸事故，右手神经受损。自此之后，再无巅峰。”
“所以去做了一个大学教师？”韩晋微微挑眉。
“对，这是老师安排的。”杨信点点头，“老师当时对他说：‘你是天才，你不能埋没你的价值，如果你自己无法再提起笔了画出自己能接受的作品了，就让你的学生去吧。’他当时一个人在房间里呆了很久很久，最后只说了一句，好。”
杨信声音低低地说着，伸手从兜里拿烟时忽然又意识到这里是咖啡馆，又把烟盒塞回了口袋，转而喝了口咖啡，脸上是深沉的惆怅，“我当时就有在想，他一定非常痛苦吧，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画出那些画了。”
“原来如此。”韩晋微微额首，“那么，这次就到这里吧，很感谢你提供的这些信息，如果还有什么问题我会再与你联系的。”
“没事，能帮上警察我很高兴。”杨信微笑。
韩晋盯着他的眼睛，忽然低头兀自一笑，“杨先生还真是很配合啊。”
“额，什么？”杨信一愣。
只是韩晋没再回答，他的神色忽然变得冷峻，起身往外走去。
“帐我结，回见，杨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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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车驶出一段距离后，裘阎看着韩晋皱着的眉头忍不住问，“怎么了老大，没有问到什么东西吗？”
“不，有一些有用的信息。”韩晋摇头，嘴角有一些嘲讽的笑意，“只是没想到这个人竟然还是个老狐狸。”
“什么意思？”裘阎一愣。
“我始终没有透露过我这次来的目的，只是擦边问一些想知道的事。”韩晋冷笑，“而他竟然从头到尾也没有表达过丝毫的好奇，只是非常配合地回答我的问题。恐怕他是认为连宁犯下了什么事，所以以这种最配合的方式来减少自己被扯进事件中的可能性。最有意思的是他装的很像，他对连宁的天赋无比推崇，对在连宁身上发生的事也表达极大的痛心和惋惜，然而事实上只是一些故意表达出的情绪。我想真正的他应该是嫉妒连宁的，嫉妒他在绘画上的天赋和成就。”
“这个大学老师真有那么厉害？”裘阎疑惑地问。
“恐怕是。”韩晋微微额首，“他可能和我们之前了解到的不太一样，我想接下来就要调查关于他之前的某些事了。”
“会不会是那个姓杨的故意那么说的？”
“不太可能。”韩晋摇头，“他不知道我调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他很聪明，知道如何才能正确地保全自己。因为他现在是确信他没做过什么事的，所以他什么都不需要掩饰，只要配合回答我的所有问题，那么几乎不可能会有什么事落到他头上。”
“那...老大，我们接下来要干嘛？”
韩晋沉默着没有说话，皱着眉头看向窗外，半晌之后他低声说，“去见一见她吧.....”
“.我自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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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信皱着眉头坐在沙发上，喝着咖啡指尖敲着桌面。
他在回味韩晋最后的那句话，那应该不太可能表达的是什么善意，只是...
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吧。
他摩挲着下巴，微微挑眉。
“是杨先生对么。”他思索间，轻笑忽然响起。
杨信一愣，抬起头，看到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径自在他面前坐下，嘴角挂着玩味的笑容。
“不好意思，你是？”
男人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递了张名片过来。杨信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接过名片，名片做的十分简洁，只有简短的几行字，但当他看到职务那一栏的字时他却是瞳孔骤然一缩。
“你，你是......”他震惊地抬头看着男人。
“嘘。”男人眨了眨眼，笑容不变，“麻烦杨先生不要声张，我想的信息在网上也是可以确认的。所以现在，麻烦杨先生把先前跟韩警官的对话内容再复述一遍吧，挑重点就行。”
杨信看着眼前这个始终笑着的男人，脊背莫名地有些发冷。男人的笑容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安全感，他只是觉得......
自己仿佛正对着一条微笑着的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