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见吊足了两人的胃口，咽了一口唾沫继续说：“没想到那名队员当天晚上就把看见他吃野鸡的那名队员给杀了，他怀疑是那名队员打了他的小报告，后来他被以杀人罪藐视组织，背叛群众，企图逃跑罪判处死刑。从那以后，大伙手里有什么东西都会交给上级。”
心儿说：“私房钱也要上交吗？”
戒空说：“那如果捡到一块手表也要上交吗？”
老头说：“当然全都要上交。”
戒空说：“这岂不是比打劫还厉害？”
老头说：“看你说的，打劫那是土匪干的事，游击队是咱们老百姓自己的队伍。”
戒空嘴上说道：“没错，游击队当然不是土匪。”心里的下一句台词却是：土匪也不能亏待手下啊。路越来越难走了，两边的茂密树林更加地茂密了，戒空想着是不是该动手了，看着那匹又肥又壮的骏马戒空是又心痒又嘴馋。想着以后可以和心儿骑着马走遍千山万水，走累了就停下来歇一歇，然后继续踏上去天涯海角，去每一个想去的地方。万一哪天真的山穷水尽，饥饿难耐了，可以拿那匹马来开开荤，长这么大还没吃过马肉呢？正在戒空满脑子里想的都是香喷喷的马肉之际，一阵发动机的声音把他幻想中惊醒了。
这年头，经常炫耀咱们是发明了古代的四大发明的文明古国是根本造不出发动机的，哪怕连是只能发电不能发动的发电机也造不出来。可能是发动机实在是太先进了，而我们这个文明古国又实在是太古老了，不仅有很多老人倚老卖老，就连很多不老的人的思想也变得很古老，从而导致了很多先进的思想，先进的文化很难进入我国。很显然，这只能是日本人制造的发动机。
戒空用手擦了擦嘴角边流下的口水，说：“鬼子来了。”
心儿说：“那怎么办？马车又跑不快，要不我们往山上跑吧？”
老头说：“你们俩快下去抵挡一阵，这些药品非常重要，绝不能又落到鬼子手里。”
心儿说：“为什么是我们下去阻挡鬼子，我们为什么要听你的？”
老头说：“俺现在还不能死，俺是老党员了，俺有很多理想还没有实现呢？”
戒空说：“说说看，你都有哪些理想？或许我们可以帮你实现。”
老头狠狠地抽了几下了马，一边说：“隔壁的大牛娃上个月偷了俺家的鸡，他还没赔给俺呢，这小子打死就是不承认偷了俺家的鸡，俺明明看见他家门口有刚刚宰杀后拔下的鸡毛，不是他偷的还能是谁偷的？二愣子上上个月欠了俺五毛钱，到现在还没有还呢？三呆子仗着他爹是村长，老是欺负俺们家闺女，谁叫俺爹不是村长呢？现在不一样了，俺现在是游击队的人了，俺现在手里有枪了，俺一定要让三呆子断子绝孙。前几天一个算命的跟俺说：说俺将来能当上班长，想不到俺这辈子也有机会有当官。你们说，俺现在要是死了是不是太可惜了。”
戒空配合着说：“是有点可惜了，这样吧，你先找地方躲起来，我们替你引开鬼子，这马车跑得这么慢，鬼子很快就会追上来的。”
老头情绪激动，“两位真是深明大意，真是太感谢你们了。”
就在老头刚下了马车，戒空就马上解下系在马脖子上绳索。老头不解地问道：“你干什么？”
戒空说：“马车跑不快，我们骑马去引开鬼子。”
老头说：“有道理，”但又一想，觉得不对劲，“你们该不会是想跑了吧？”
戒空说：“我们怎么会跑呢。”
老头说：“你看我说的，我们本来就是在逃跑，这样吧，这些药品呢你们也拿一些，万一我落到了鬼子手里，至少药品不能叫他们全拿了去。”
戒空说：“大爷，你说的太对了。”
戒空和心儿骑着马一路向前狂奔，只觉得两旁的树木向后跑，后来仿佛听到了枪声，跑了一会儿之后前面又出现了两条岔道，戒空觉得这回恐怕又得选择半天了，但是这回心儿想都不想就选择左边那条。戒空坐在后面紧紧地抱着心儿，这是他第一次在现实中骑真实的马。在刚上马的时候心儿只说了一句：两腿要夹紧，因此直到现在戒空的两条腿还夹得紧紧的，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摔了下去。戒空是个出家人，从小在无佛寺长大，虽然偶尔可以下山去看看俗人的生活，但他的社会阅历远远不及心儿，心儿很早就跟着她爹走南闯北了。
想想离梦想中的真是相差太远，通常都是男人骑着马尽情地奔跑，女人则是坐在后面双手抱着男的，这样可以表现出男人的气概。现在的情况刚好相反，心儿骑马的样子很像个女侠，戒空觉得自己很没有男子气概。戒空说：“心儿，我们休息一会儿吧，我觉得鬼子应该不会再追来了。”
戒空有种晕乎乎的感觉，觉得地面在摇摆。心儿说：“好吧，跑了这么久就算我们不累马也应该累了，先让它吃点草吧。”
戒空和心儿下了马来到一棵树下休息，心儿拿出两盒罐头递给戒空一盒，说：“这是最后两盒了，说真的，刚才骑马的时候我只顾拼命地往前跑，真担心你会摔下去。”
戒空说：“没事，就是有点头晕，不过以后你可得骑慢点。”
心儿说：“亏你还是个练武之人呢，你的轻功不是很好么？怎么一骑马就不行了？”
戒空说：“我也不清楚，我只觉得现在有点头晕。”
心儿说：“别人都是晕车晕船，你倒好，骑马也会晕。”
戒空说：“不知那老头怎么样了，我们要不要回去看看？”
心儿说：“不用回去看了，他就算不被杀死也成了鬼子的俘虏。”
戒空说：“如果他被鬼子抓了，鬼子一定会对用刑的。”
心儿说：“放心吧，鬼子不会对他用刑的，因为他一定会在鬼子对他用刑之前把什么都全招了。”
戒空一边吃着罐头里的牛肉，一边看着在旁边吃草的马，脑海中想象着牛肉和马肉哪个更好吃。忽然想到了牛和马都是吃草的，难怪那些做牛做马的人会变成草民。戒空说：“心儿，你看我们要不要给那匹马取个名字，以后我们三个可是要走遍天涯海角的，有个称呼以后叫起来也方便。”
心儿噗嗤地娇笑着说：“我看你是念经念傻了吧，在山上呆久了脑子也跟着变呆了。这都什么年代了，现在出远门不是坐火车就是坐船，谁还会选择骑马？如果我们骑着马恐怕用不了多久我们的小命就没了。”戒空眼神迷茫地看着心儿，表示不解。心儿接着说：“就拿太原来说吧，现在太原已经被日本人占领并且在各主要道路上都设置了关卡，我们很难通过这些关卡。还有就是现在土匪那么多，我们骑着马目标太显眼了，那些土匪也许原本并不想劫我们，但一看到我们骑着马立刻就会把我们给劫了，还有那些见财起心的也会在背后算计我们。”
戒空略有所思地说：“说的也是，说不定我们走着走着突然就被人给干掉了，尤其是……”戒空很有深意地打量着心儿，那眼神充满了只有男人才会懂的异样光芒，心儿觉得心里有点发毛，好像她正光着身子被人盯着看一样。
“哎，你在看什么呢？”心儿生气地说。
戒空说：“我觉得你被人劫财只是小事，我最担心的是你被人劫色。”
心儿安抚他说：“这个你完全不用担心，如果我被人给劫了，就说明我们俩很可能已经遭人毒手了，而且你很可能已经死了，一个死人自然就不用再担心了。”
戒空说：“有道理，那这匹马怎么处理？”
心儿犹豫了一会儿，说：“我们还得骑着它，我们不知道要去哪，也不知道还要走多远的路，有了马会方便许多。我们得给它取个名字，叫它什么好呢？”
戒空说：“取名字这种小事你自己看着办吧，大事情以后就由我来决定。”
心儿说：“不行，小事情你决定，大事情我来决定。”
戒空说：“我是男人，大事当然得由我来决定。”
心儿说：“谁说大事就得由男人来决定，你没听说过穆桂英么？统领千军万马……”
戒空打断她说：“你说的穆桂英只是一个典型，所谓的典型并不是从千万个人当中挑选出一个人来，而是千万个人当中只有这么一个是符合条件的。”
心儿不服气地反驳说：“你就是大男人主义，现在提倡男女平等了。”
戒空说：“我才不管男女平不平等呢，只要你别给我戴绿帽就行了。嗯，这样好了，小事你自己看着办，遇到大事咱们就一块商量着办。”
心儿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大事还是由你来决定吧，但是必须由我来决定什么样的事才算是大事。”
戒空无语了，就好像你去买东西，店主开出了价钱，并且表示价格公道，你可以选择买还是不买，但是价格的解释权归店主所有。戒空还有一点不明白的是，每次和心儿发生争执时心儿都不依不饶，但是每次都在戒空宣布妥协之后心儿却一反常态，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突然间放弃了坚持。比如上次的路线之争，还有这次的大小事情的决定权之争。戒空试探地问：“心儿，你不跟我争了，那你之前还为什么跟我争吵了半天？”
心儿接下来说的话让戒空更加无语了，她气愤地说：“什么叫我跟你吵，明明是你要跟我吵，但是你毕竟是个男人，所以才想给你留点尊严。”
戒空没好气地说：“那好吧，以后我不跟你吵了。”戒空心想这下你没话说了吧。
心儿说：“那可不行，你必须跟我吵，吵完之后我才会听你的。”
戒空反问说：“为什么？”
心儿淡淡地说：“我是觉得我们俩都没什么理想，而且是无家无业，整天游手好闲的生活难免会觉得乏味无趣，再加上我们俩都不是很乐观的人，也都不喜欢太热闹的地方，如果我们俩再表现得很清高很斯文，那生活岂不是变得更加无趣。”
戒空附和着说：“没错，什么都没有当然会觉得很无趣。”
心里却在念叨：要是什么都有了生活自然就变得更有趣了。心儿接着说：“我一直都是个没有主见的人，和你吵嘴就会显得我很有主见，但每次吵到最后我都是顺着你的。我是觉得你们男人都是很好面子的，其实我并不是很在意跟你吵嘴后的结果，我只在意过程。”
戒空说：“我的想法刚好和你相反，我在意的是事情的结果，我不关心事情发展的过程。”
一直以来，戒空觉得历史上所记载的历史都是曾经发生的某个事件的结果。而所谓的结果就是无论事情是怎么发生的，怎么演变的，无论是向着哪个方向演变，是好是坏它必然会有一个唯一的结果，其它所有的过程，所有的细节都是这个结果在还没有结果之前的前奏。无论是什么结果，好的坏的有人性的没人性的可怜的可喜的可悲的，出乎意料的还是意料之中的它都是一个结果，就算是没有结果的结果它还是个结果。戒空要的就是结果，因为过程可以有很多个，而结果却只能有一个。就好像打仗一样，无论你之前输了多少次，只要最后一次是你赢了你就是最后的胜利者。倘若你之前赢了很多次，但是在最后一仗你却输了，你也是一个失败者。
太阳高高地在天上耀武扬威，微风吹过。戒空和心儿继续骑着马奔向未知的远方，两个没有理想的人骑着一匹没有名字的马，去一个未知的地方，做一些未知的事，然后是未知的结果，对他们来说一切都显得无所谓。戒空从后面抱住心儿，闻着从心儿身上散发出的淡淡的少女体香。
心儿说：“戒空，我们也该为自己打算了，比如以后我们要在哪居住，要住多大的房子，还有你也该找份工作了，要不然以后我们吃什么？”
这些问题戒空从来没有认真考虑过，他对生活的理解依然是停留在一个游手好闲的小和尚的认知里。以前在寺庙里所有的衣食住行都是由师父安排的，既然有人都替他安排好了那他何必还要去操那个心呢？他不是个好管闲事的人，他还是一个懒惰的人。他无意规划未来，未来对他来说是件很遥远的事，况且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未来。
戒空望着茫茫前路，心中开始茫然起来，犹豫了一会儿之后，说：“心儿，你想得太多了，今晚我们在哪过夜都还不知道呢？刚才只吃了那么一点东西，现在肚子又开始叫了，不知怎的，我的肚子一叫我就自然联想到了这匹马，也许我们身边能填饱肚子的东西就只剩下这匹马了。”
心儿说：“你就知道吃，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饿了，不过我们不能吃这匹马，它现在已经是我们的坐骑了，是我们当中的一员了，如果吃了它会让人觉得我们太残忍了，别人会说我们这是在卸磨杀驴。”
戒空纠正说：“我们要吃的是马。”
心儿不服气地争辨说：“卸磨杀马也不行。”
那马好像听懂了人话，忽然向左边甩了甩头。心儿说：“你看，连马也在抗议你要吃它。”
戒空说：“你这是狡辩，马又听不懂人话。”
刚说完马又向右边甩了甩头。心儿马上兴奋地说：“看到了吧，它听得懂人话，真是匹好马，不如我们就叫它‘老甩’吧，要不叫‘老头’也行。”
戒空差点没从马上摔下来，原来心儿取名字的学问跟他一样的差劲。想来也是，一个从小练武没念过什么书，想必也没多少学问。一个从小出家而且也没念过多少经，两个都没有什么文化的人在一起讨论起文学，的确是一件很头疼的事。
戒空说：“这算什么名字，难道它整天板着一张马脸，那我们岂不是要叫它老板了？”
最后在他们绞尽脑汁，经过一番争辨之后，最终给马取名叫‘老刀’。心儿的解释是：这马看起来的确是有点老了，如果遇到危险希望它能跑得快一点，也就是常说的宝刀未老，所以叫它老刀正合适。心儿叫了几遍老刀，忽然老刀又向上甩了甩头，看来它已经认可了老刀这个名字。心儿兴奋得又叫了几遍，看到心儿对老刀那亲热的样子戒空真想拿刀砍老刀一刀。心儿本来就对他不冷不热，如今又有了老刀插在他们中间，感觉他还没有这匹马能讨心儿的欢心。
夕阳西下，老刀一摇一晃地在马路上走着，心儿说：“戒空，我们这样走是不是太慢了？这要走到什么时候啊？不如我叫老刀跑快点！”
戒空说：“还是让它慢慢走吧，反正我们也没有明确的目的的，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办，所以也不赶时间。”
心儿说：“走这么慢一点也体现不出本女侠的气概，你没听别人说么？时间就是金钱，时间就是生命，我们这是在浪费金钱浪费生命。”
戒空反驳说：“这两句话表面上听起来很有道理，其实仔细分析起来亳无道理。这一定是那些时常感叹岁月无情，时日无多而且口袋里又没钱的无聊人写的无聊尸（诗）句。他们很贫穷，但他们不敢把贫穷的责任推到别人或者是国家的头上，因此他们就把自己的贫穷怪罪到时间的头上。所以就算我们走得再快金钱也不会从天上掉下来，我们的生命也不会因此而延长。”
心儿犹豫了一会儿，说：“你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看来是那些名人在胡说八道。”
戒空说：“他们就是在胡说八道，他们以为很多人听说过他们的名字他们就以为自己是名人了，他们说的话就是名言了。其实他们不懂，老百姓根本不需要什么名人，老百姓需要的是能替他们发言的人。老百姓已经被冠名为草民了，再弄个名人出来俯视着他们，草民们一无所有，名人们应有尽有，这样岂不显得老百姓连根草都不如了么？”
想来的确如此，名人比起老百姓只是在某一方面比较突出罢了，古往今来出了那么多的名人，说了那么多的名言，老百姓早就被名言忽悠得晕头转向了。走了这么久也没碰上一个路人，戒空很怀疑这附近的人是不是都死绝了，也没听见狗叫声，难道连狗也死绝了，幸好还可以听到鸟叫声，想必是飞鸟太难捕捉了，所以才逃过了被捕捉的命运。
心儿垂头丧气地说：“天马上就要黑了，还没有看到附近有村庄，难道今晚我们真的要露宿荒野。”
戒空说：“这还不是最遭糕的，我们今晚的晚饭还没着落呢？我最怕饿肚子了。”
心儿说：“我也是。”
戒空安慰她说：“别担心，我以前在山上就经常挖野菜吃，我知道什么野菜能吃。”
心儿说：“别白费力气了，这的野菜早就被人吃光了，我以前就经常看见我家的那个邻居挖野菜吃，所以我也知道什么野菜能吃，你看看周围能吃野菜都被人吃光了。”
戒空看了看周围，果然能吃的都没有了。没想到这的老百姓下手这么快，不仅野兽被他们吃光了，就连野菜也被他们吃光了。唉，真是没有最惨，只有更惨。正在戒空绝望之际，心儿忽然尖叫起来，“戒空快看，前面发现村子了，真是天助我也，看来我们命不该绝，老刀，跑快点。”
心儿显得很兴奋，像是经历了劫后余生，然后又发现了宝贝一样，戒空却表现得很淡定，因为他觉得他们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就算他们真的饥饿难耐了，他们不是还有老刀么？如果他们真的要饿死了，在将要被饿死之前他一定会宰了这匹老马，大不了吃饱了之后再给它诵经超度超度。一想到吃马肉戒空就差点流出了口水，也许对于没有吃过的东西心里总觉得它一定很好吃，就好像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心里肯定会经常惦记着一样。很快便来到了村子里，心儿敲开了一家农户的门，开门之后，一位大婶谨慎地探出个脑袋。
心儿说：“大婶，我们是过路的，现在天色已晚，我们想借宿一晚，不知……”
心儿的台词的确是过于老套了，大部分想借宿的人都会重复这段台词，但是大婶显然是没有耐心再听下去了。
“不可以，”大婶打断了心儿的话，“我们这里不欢迎外人。”
心儿说：“我们就住一晚，我们不是坏人。”
大婶出来仔细地打量了他们一下，然后指着对面的一户人家说：“看到对面的房子了吗？你们就住那里吧。”
戒空说：“那房子的主人能答应吗？”
大婶说：“死了。”
戒空说：“他的兄弟姐妹会答应吗？”
大婶说：“全都死了，上次鬼子进村，鬼子怀疑他们家窝藏不法份子，于是就杀了他们全家以及所有有关系的人。”
就这样，戒空和心儿住进了对面的房子里，经过一番收拾之后，戒空说：“我们这样冒然住进别人家里好像不太好吧？感觉我们像是在非法侵占别人的财产。”
心儿说：“你听说过有合法侵占别人财产的吗？再说了，反正都已经死光了，我们帮他们打扫房间不让它荒废，他们应该觉得很欣慰，虽然我们走了之后这房子还是依然荒废。”
戒空想了想，说：“心儿，我怎么觉得你这像是强盗逻辑，要是每个想侵占别人财产的人都用这个为借口，那岂不是很卑鄙？”
心儿说：“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年头抢别人东西哪还用得着找借口，只要找一帮人在别人面前这么一站，别人肯定会吓得尿裤子，再举起家伙晃一晃，甚至都不用开枪，别人就会乖乖地把东西交出来。”
戒空想起了以前下山强行化缘时的情景，只要他拿起大刀晃了晃，然后伸出手，对方多半会把钱交到他的手上。这的确是一个轻松赚钱的好方法，不过想想真是很可怜，老百姓怎么就这么容易屈服了呢？
这年头好人难做啊，还是当个恶人有前途。戒空和心儿躺在床上，赶了一天的路两人都有点累了。戒空问道：“心儿，你把老刀拴好了么？别叫人给偷了。”
心儿说：“我根本就没拴，让它自己去外面吃草去了。”
戒空说：“你就不担心它跑了，或是给别人牵走了，甚至是让别人给吃了？”
心儿说：“老刀不会走的，我对它有信心，况且我们连自己都顾不上，哪还顾得上它啊，”心儿突然尖叫了一声，“你怎么睡床上了，快下去。”
戒空有气无力地说：“你还让我睡地上，地上那么潮湿，万一我生病了怎么办？而且我也实在是没有力气起来了，要不你把我踢下去吧？”
戒空已经做好了被心儿踢下床的心理准备，但同时心里又存有一丝侥幸，希望心儿千万不要真的那么狠心，毕竟被女人踢下床是件很没面子的事。心儿说：“我也没有力气了，明天你再自己下去吧，我累了，我要休息了。”
戒空也感觉到困意上来了，但他心里还惦记着老刀，想着老刀或许已经成了别人的盘中餐他就觉得可惜。戒空说：“心儿，你真偏心，你宁可把老刀送给别人吃也不让我吃它。我觉得马本来就是用来吃的，这个马呢，虽然可以为人类做很多事情，但是当它不能再为人类服务的时候那怎么办呢？总不能把它扔了吧？扔掉多可惜，所以呢？还是把它吃了划算，你说呢？心儿，心儿……”
戒空叫了两遍也没听见心儿回应，想必是心儿已经睡着了。窗外星光闪闪，伸手不见五手，虫儿飞，虫儿叫，虫儿只会乱跳跳。有些虫子就是喜欢黑暗，有些人很享受黑暗。戒空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想着老头给他讲的那些事，虽然老头算不上是个好人，至少他是个有理想的人，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已经死了，如果他死了也算是为了他的理想奋斗终身了。想到今天早上还住在舒服的客栈里，到了晚上却住在这破烂的房子里，明天不知道还有没有房子住呢？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睡梦中，戒空迷迷糊糊地走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周围全都是陌生的面孔，唯一熟悉的面孔却是一张马脸。老刀被拴在树旁，一个壮汉正在磨刀，一边磨一边兴奋地看着老刀，戒空可以清楚地看见壮汉嘴角边流下的口水，这是对马肉正在垂涎的生理反应。旁边几个人正在生火烧水，看来他们是打算杀掉老刀，然后把它煮熟吃掉。戒空正想去告诉他们：喂，那是我的马，你们不能杀它。但是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后面的人推了一下：看什么看，快点走，队长在等着你呢。戒空被推到了一个满脸胡子的大汉面前。周围的人全都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他，戒空只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大汉面目狰狞地大声质问道：“你是谁？报上名来。”
戒空吓了一跳，不知所措。大汉又问了一遍：“问你话呢，你是谁？”
戒空弱弱地回答说：“我叫戒空。”
大汉又问：“性别？”
戒空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不是明摆着的么？明知顾问还要问。大汉觉得自己被轻视了，上前抓住戒空的衣领，大声说道：“你是聋子吗？问你什么就回答什么，性别？”
戒空感觉喘不过气来了，马上回答说：“我是个和尚。”
大汉推开他，“老子是问你的性别，还没问到你的职业呢？”
戒空说：“男。”
大汉又问：“职业？”
戒空说：“刚才说过了。”
大汉拍了一下桌子，“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职业？”
戒空说：“和尚。”
四周全是凶神恶煞般的面孔，而且戒空感到全身使不出什么力气，有点僵硬的感觉，逃跑看来是不可能了，所以只能有问必答，任人摆布。大汉问：“你知道你犯了什么罪么？”
戒空摇摇头，表示不知道。大汉又拍了一下桌子，“少跟我装蒜，你最好是老实交代，我们的政策你是知道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顽固到底，死路一条。”
戒空仔细回忆起今生所犯的过错，但过错实在是太多了，不知他说的是哪一件？戒空不仅打伤过人，还杀过人，抢过劫，难道真的恶有恶报，看来这次是在劫难逃了。大汉又说：“那匹马是不是你偷的？老实交待。”
戒空说：“这马的确不是我的。”
大汉又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我就说嘛，这马怎么可能是他的，你老实说，这马从哪来的？是不是别人送的？”
戒空原以为要把抢马的事说出来，虽然他不认为这是抢，顶多算是骗，这下正好来个顺水推舟。
“没错，这马的确是别人送的。”
大汉说：“这下就好办了，这马既然不是你的，而且一看就知道它是匹老马，现在又是非常时期，因此我们决定要征用你的马。但是呢，现在我们的名声不太好，老百姓对我们有一点点误会，说我们是强取豪夺，那是敌人对我们的陷害，所以呢，你就对别人说这匹马是你送给我们改善伙食的，明白吗？”
戒空说：“这匹马已经是我的了，而且我没打算送人。”
大汉又是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桌子上的杯子被震翻了，大汉气愤地说：“你怎么就不开窍呢？我们可以随便找个理由把你关起来。不过我们是不会那么做的，我们是有原则的。”
戒空可以清楚地看见从大汉口中喷出的唾沫星子正好溅到他旁边一个小个子的脸上。一听到要被关起来戒空如同掉进了万丈深渊，此时又传来老刀绝望的嚎叫声，想必老刀已经慷慨就义了，反正活马已经煮成了熟马，除了让他们吃了之外还能怎么样呢？
戒空说：“是不是我承认送马你们就会放了我？”
大汉说：“那是当然，我们是老百姓的队伍，最讲信誉了。不过现在是非常时期，世道混乱，土匪横行，外敌入侵，我们现在急需扩充队伍，所以你就别回家了，从现在起你就是一名合格游击队员了。”
戒空说：“我想回家。”
大汉说：“你不是和尚么？和尚不是四海为家么？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戒空说：“我不明白，既然现在世道混乱，你们又这么多人非法聚集在一起，岂不是乱上添乱？”
虽然戒空说的这句话逻辑正确，但是思想错误，时间错误，地点也错误。大汉气得全身冒烟，用手指着戒空的鼻子说：“你这是造谣，我们是老百姓的队伍，你这是没有大局观，故意挑拨离间，来人，拉出去毙了。”
戒空被两个人架走了，周围的景象忽然变得模糊起来，戒空想挣扎却浑身乏力，想喊救命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忽然间周围的景象变成在大海边，两个押着他的人不知何时不见了。沙滩上躺着一个人，戒空走近一看，发现是心儿，戒空想叫醒她，却发现心儿早已停止了呼吸，于是抱着心儿痛哭不已。戒空心想：人死不能复生，既然心儿已经死了，我也不想继续活下去了。心儿，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孤单的，我会一直陪着你，你去哪我就跟着你去哪，我这就挖一个坑，把我们俩都埋了。正在戒空起身之际，心儿突然睁开眼睛抱住他，一边笑‘呵呵’地说：被我骗到了吧，看你下次还敢不敢把我一个人扔下。紧接着听见‘嘣’的一声枪响，戒空感到身体一阵冰凉，意识渐渐模糊，脑海中想着：太好了，心儿没有死，可是我却要死了。戒空看着心儿伤心欲绝，泪流满面的脸蛋，缓缓地闭上了眼晴……
一阵疼痛让戒空醒了过来，看见自己躺在床上，身上也没有受伤，四周一片漆黑，原来是做梦啊！但是大腿上的确传来疼痛的感觉，一摸之后才知道心儿一只手掐住他的大腿不放。
“你终于醒了，怎么样？睡得舒服么？”心儿语气冰冷地说。
戒空说：“我现在很不舒服，我出去透透气。”
任谁被人掐住大腿心里也不会舒服的。心儿鼻子里‘哼’了一声，说：“我还没生气呢？你倒先生气了。现在吃亏的是我，你说吧，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
戒空疑惑地反问说：“什么怎么办？你吃啥亏了？谁欺负你啦？”
戒空以为刚才有人进来对心儿图谋不轨，想到竟然有人溜进房里他就感觉背后凉飕飕。心儿忍着怒气说道：“没事了，你下去睡吧。”
戒空说：“你真的没事么？如果有人欺负你，你一定要告诉我，我先出去透透气。”
心儿说：“你站住，我只是叫你下去，没叫你出去，如果你不想对我负责就早说。”
戒空迷糊了，说：“心儿，你怎么啦？我只是想出去走走，刚才我做了个恶梦，梦见……”
“你梦见什么了？”心儿没好气地说：“是不是梦见你跟别的女孩子那个了，这个很正常，人做春梦是很正常的。”
戒空说：“我梦见老刀被人杀了，梦见你躺在沙滩上，开始时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我很伤心，没有你我也不想活了，于是我就想挖一个坑把我们俩都给埋了。”
心儿突然双手紧紧地抱着戒空，说：“我再也不生你的气了，也不会再让你睡地上了。”
戒空心想：原来女人真的是善变的，想起他跟心儿认识以来似乎很少被对方感动过。也许我们都不够了解对方，虽说我们俩很早就认识了，但我们俩相处的时间却很短，彼此之间还没有培养出感情来，之前的情谊只能算是友情，今天总算让心儿感动了一次。戒空看了看窗外，说：“天应该快亮了吧？我们出去走走吧？”
心儿同意了。戒空和心儿来到一块大石头旁。然后背靠背坐下。戒空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四周静悄悄的，偶尔可以听见虫子的叫声。这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也是最能让人想入非非的时候，因为每当这个时候戒空的脑子里总会有很多想法。比如现在他脑子里想的就是要是有一只美味可口的烤鸡马上出现在他的面前，那该多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