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道:“在地狱里经过的,本王第一次听闻。你们要去哪里?”
芬道:“天涯海角。”
主人瞟慕容恪一眼,面向芬,说道:“你们不是一路人?”
芬道:“倘若我们一路,那就成了天大的笑话。”
主人愠怒道:“慕容恪,迷城第五令;晚成,林家山庄头号杀手;小印,迷城‘次慕容’;何其,迷城第九令,还敢说你们不是一路的。”
芬道:“我一不是林家山庄的人,二不是迷城的人,怎么会和他们一路……”
“你是谁?”主人问道。
芬道:“殷小虎的女人。”
主人嘀咕道:“殷小虎……青城第一刀,你是他的女人?”
芬道:“不错。”
主人道:“‘玉龙雪兰’剑涯,我记得你没有这么高。”
芬道:“我与你从未见面,你真会说瞎话。”
主人道:“你们可以走了。”
芬一跃而起,被主人拦腰按下。
芬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就被主人灌下一碗孟婆汤。
孟婆汤下肚,芬躺在岳神身旁。
没有任何异样。
主人道:“岳神、骗我的人,只有这个下场。”
小印诡异的脚步,诡异的手法,抓碗在手中。
碗碎人起,摔出十步开外。
主人道:“你不配喝。”
慕容恪道:“芬我得带走。”
主人道:“你的妻妾很多,不在乎一个芬。”
慕容恪道:“她给我生了个儿子。”
主人带上岳神,眨眼之间,不见人影。
天雪山,慕容恪将汤药喂进芬的嘴里。
喉咙动,人未死。
白马狂奔。
“我只是中毒,还未致命。”芬有气无力地说道,她中毒很深,躺在慕容恪的怀中。
慕容恪一喜一悲。
晚成叹道:“岳神受到那一脚,却活不了了。”
小印道:“你们的收获依然不小。”
慕容恪道:“我们失去的却太多。”
“有没有把握一战?”何其问道。
慕容恪道:“没有把握。”
晚成道:“我们必须一战,为了很多人。”
何其道:“不可。”
“不可?”晚成道:“让他羽翼丰满,再去以卵击石?”
老大道:“现在前去,我们不会以卵击石。可那阎王正下个大套,等我们去钻。”
“你不是冲动的人,怎么会……”公孙太白慢文斯里地说道。
晚成道:“爱情,唤起了我所有的情谊。”
公孙太白笑道:“我再也不信这世上有杀手了。”
哄堂大笑过后,严肃的问题继续讨论。
慕容恪扶着芬,焦急万分的步子,飞快地奔向下脚。
酒瓶不破,瓶中却无酒。
慕容恪道:“好兴致,可惜再也没有这样的好兴致了。”
芬道:“岳神所为?”
慕容恪道:“我崇敬的英雄,长眠于此。也只有岳神有资格打搅他。”
芬笑道:“一个酒鬼和疯子,特立独行的活着,活出英雄的风采,只有他才做的到。”
慕容恪道:“一个没有朋友的英雄。”
“郎中,我妻子的身体没有什么大碍吧。”慕容恪问道。
郎中说道:“很不好。”
慕容恪道:“不好?”
郎中道:“你都给她用了什么药?”
慕容恪道:“雪莲。”
郎中道:“她中的毒我不清楚,可吃了雪莲,就要命了。”
慕容恪道:“我害了她……我害了她。”
“我好得很。”不等慕容恪说完,芬笑道:“别听郎中的,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
慕容恪掏出十两银子扔在桌上,起身即走。
“写信回去,立刻派兵。”慕容恪对林明说道。
林明道:“五爷,老大的意思,暂不出动。”
慕容恪道:“郎中说,芬的时日不多。”
“你要报仇?”林明道:“晚成也是这意思。”
慕容恪道:“说为天下苍生,那是胡扯,我就为岳神和芬,也要出动。”
林明道:“家里的医,比中原好很多。”
“他吐血了。”慕容恪道:“吐得是黑血。”
林明道:“嫂子的伤,我看并无大碍。久留在此,反倒不好。”
慕容恪道:“你劝我回去?”
林明道:“姬姑娘知道错了。”
慕容恪道:“告诉她:我并不生她的气,我们彼此相爱,从不会真的生气。你带芬回去,我留在鄂州。”
月明星稀。
战与不战,一议之间。
补丁衣裳,又破又烂。套在殷小虎身上,林公子大吃一惊。
“佛门之地,你不该进来。”
殷小虎道:“这回是真的,武林中出大事了。”
林公子道:“你这番打扮,我就知道出事了。”
殷小虎道:“与我的装扮无关,我放弃了我所有的家产。”
“大事小事,于我无事。”林公子合十说道。
殷小虎道:“岳神消失了。”
林公子道:“岳神?”
殷小虎道:“疯子、酒鬼,岳神。”
林公子道:“天雪山的事,你都晓得?”
殷小虎道:“你们在山脚分手的时候,我看的一清二楚。”
林公子道:“他行事不拘常理,消失并不意外。”
殷小虎道:“消失的意思有很多种,有一层叫作死。”
林公子笑道:“武林中还没有人是他的对手。你和晚成,再加上慕容恪,都伤不了他分毫。”
殷小虎道:“你能不能不再参禅打坐了,我看着闹心。”
林公子道:“为何闹心?”
殷小虎道:“你是武林中人。”
林公子道:“堂堂青城第一刀,天下最富有的人,也成了说客,可悲可悲。”
殷小虎道:“长江采石矶,迷城的一万人屯驻,这件事足够轰动武林。”
林公子道:“武林的事我管不了,也不想管。”
“你必须帮忙。”殷小虎道:“大伙儿需要你的帮助,慕容恪传书给我,他们遇到了大麻烦。”
林公子道:“没有他们解决不了的麻烦。”
殷小虎道:“参禅打坐,撞钟诵经,你完全变了个人。”
林公子道:“我一点变化也没有,来少林寺这么些日子,没有一天静下心来。”
殷小虎道:“你答应了?”
林公子道:“入寺时,方丈废了我的武功。”
殷小虎道:“出家人不打诳语,你倒骗起我来。”
林公子道:“我从不骗你。”
殷小虎道:“很不好。”
他来回踱步,似鹰飞起,闪电般的手法,直击林公子身上三处大穴。
林公子来不及还手。
他不出手,没有意识到出手。
殷小虎出手试探,委实要了林公子的性命。
“我怎么这么笨,我笨死了,我该死。”殷小虎跪在林公子的尸体旁,痛哭流涕,悔恨交加。“我的朋友不多,我却一一地害死你们。”
阎王的处境,没有自己算的那么好,更没有慕容恪预及的那么糟。他们有各自的计划与安排,绝不是一时冲动后的行为。
人最贵重的除去生命,也就是一股血性。血性男儿,血性女子,让人佩服及五体投地。话这么说,有其尚讲之处。一个人没有了血性,他就是奴隶。奴隶是什么?各种各样的奴隶。太可怕也太可怜了。如果一个国家,或者是一个民族、一个家庭,只存在奴性,而失去了最原始、最为高贵的血性,这个国家和民族危在旦夕,连同家庭,都失去存活的尊严、和本能。对深层和最为久远的灭杀不是在物质上,而是精神。夸父死了,他的所有物质财富已经影响都随之消散,但他的精神却是永恒不灭。精神上的毁灭,让一切都变得不堪一击。不错,我们需要理性的大脑,来处理很多的事物,可我们不能失去血性,它是根,是我们能够作为人来生存的必要条件。
一个女人,绝不会倾心于一个懦夫。
晚成有两柄剑。
两柄都是万里挑一的宝剑。
他可以失去其中之一,另一把,他要用生命去保护。
现在他就拼命。
能体悟到阎王武功的人,只有晚成和岳神。
阎王的睡意和他的疲劳,都被他所具备的理智冲的一干二净。他面前存在的人,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岳神没有死,从地上缓缓站起来。
岳神微微笑道:“世上最显要的侠客说过两句伟大的话,现如今我告诉你。”
阎王愕然,他还没有从疑问中走出来,岳神便接着说下去:“一个杀手要是动了情,动了心,那他就再也不能杀人了。”
阎王道:“一句华丽而中肯的废话。”
岳神道:“还有一句。”
阎王道:“我知道你会毫不犹豫的说出来。”
岳神道:“永远不要低估你的对手,而要让你的对手低估你。”
阎王道:“你是我的对手?”
岳神道:“没有人能成为你的对手,也没有人可以成为你的朋友。”
阎王道:“这句话你说错了。”
岳神道:“但愿如此。”
阎王道:“孟婆汤是西南无毒之最,你喝下去竟然没事。”
“所以你很担心我没有死,狠狠地补上一脚。”岳神笑道。
阎王道:“这一脚也没能要你的命。”
岳神道:“关键在于我用了你的思想来对付你。”
阎王道:“晚成和我过招,你应该看得很清楚。”
“我没有。”岳神道:“那一脚虽然没要我的命,着实让我痛晕过去。”
“你醒的真快。”阎王道。
岳神笑道:“我是酒鬼,在有酒的地方,我睡不着。”
阎王道:“你要喝酒?”
岳神道:“我要杀人。”
阎王揭下他带的面具,他坚信岳神看到他的本来面目,就再也不说“杀人”。
岳神果然没有再重复他“杀人”的语言。
再冷血,岳神也有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