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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
皇甫景风断然拒绝，清夜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严肃的表情。
“你别发疯了，夜儿不会法术，柳桥路上危机重重，你让她如何应对？更何况她是大哥的女儿，本来就有不经过试炼直接回到故土的权利！”
对于他连珠炮似的反对，老石头倒是不急不躁。“唉，刚说你有大将之风，怎么立即就不稳重起来了，啊？”数落一顿后就不再理他，径直走向白羽，“冰山丫头，你的意见呢？”
气氛一时凝固起来了，白羽凝目望着远处，许久，轻唤：“景风。”
“我们……，让夜儿去试一试吧。”
“阿羽？！”
“她是大哥的女儿，没有理由闯不过柳桥路！”
这句话说得字字铿锵，无可辩驳，皇甫景风摇摇头，合上眼睛叹了一口气。
“可我们必须护她平安。”
他望望千岩老人，又望望妻子，声音平静下来，可依然毫不退让。
“我知道你们的意思，可是登天谈何容易？踏上柳桥路就好比一只脚迈进了鬼门关，在里面受伤就是真的受伤，丢了性命，就是真的找不回来了！”
“我当然明白！我也舍不得夜儿，比你更加舍不得！”
骤然提高的声音冲破层林，白羽脱口而出，双目间隐现泪光。皇甫景风望着妻子这样的神情，愣在当地。
是啊，那毕竟是大哥的女儿。阿羽她……怎会不在意呢……
“不……我……我的意思是……”话音刚落就意识到自己失言，白羽不敢去看丈夫的表情，手指徒劳地比划着，有些语无伦次。
气氛一下子变得微妙起来，老石头尴尬地轻轻咳嗽着，摊手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隔着这么多年，那些或苦或甜的往事，总还是这样不经意地溜进他们之间啊……
就算是这样神仙都艳羡的鸳侣，也不能毫无芥蒂地走到对方的心底啊……
清夜拉了拉皇甫景风的袖子，第一次，义父没有反应，没有对她报以爱怜的微笑。她垂下目光落在腰间的毛球上，小东西晃了两晃，心头随之一动，滑过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与自己的想法分毫不差。
原来这就是仙兽和主人之间的心灵感应啊！清夜惊讶之余觉得好玩极了，于是也偷偷眨了眨眼睛以示了解。
嘻嘻，这个小刺猬，总算没白做自己的仙兽啊！她想着便又要伸手去逗弄，也算是排遣心中那点害怕吧，不过可惜的是，这次草根也及时发现了她的“阴谋”，一跳而起躲到她身后去了。
另一边，经过了长时间的沉默，白羽终于找到了自己心中的声音，缓缓开口。
“我的意思是，我们无法一直陪着夜儿身边……想要在碧落生存下去，想要平安，首先要学会的就是自己保护自己！”
说这句话的时候，素来冷定的碧落女将军也觉得心中热血奔流，呼吸随着心跳急促起来。
永远也不会忘记上次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十五岁那年，冷夜战场上寒鸦噬骨，大哥将染血的军旗覆上她肩头。她从来都没有见过那样的眼睛，杀意弥漫中透着灿若朝日的光芒，那灼热的温度蒸腾了她眼中恐惧的泪，也成就了十数年的倾心交付，十数年的追逐仰望。
风声沙沙，掠过耳畔，如岁月飞驰，再回首，下一个十五年都早已过去，而这句话也从她口中说出时，依然带着当初的力量。
她将目光从空茫中收回，然后一点点移上自己夫君的脸，一点点对上他的目光，歉疚中包含着许多他们二人才懂的语言。
“景风，我们就算再舍不得，也……必须放手。”
这样的话语，从碧落女将军的口中说出，已经接近于恳求。
皇甫景风也回望着她，露出浅淡的，宽慰的笑容，压下目光中那一抹痛意。
自从大哥离开，阿羽她已经独自默默承担了太多，即便是成亲后，他们夫妻二人也总在小心翼翼地躲避着那个创口。有时候难免要想，若是她真的发泄出来，会不会好一些呢？他们的关系又是否会更进一步呢？
更何况，从来她的话都是这么难拒绝的啊！呵，那又有什么办法？
整片树林的沉默都在这清明一笑中化开，又恢复了了方才的惬意随心。
“放手……好吧。不过——”他转过身去，“夜儿，是否踏上这柳桥试炼之路，由你自己决——”
“我走！”
“定”字还未出口，清亮的回答声便盖过了所有的犹疑和艰难。
“义父你不要为难，小小试炼罢了，我一定闯得过的！义母刚刚说的保护自己，我也会努力做到！”
清夜俏皮地笑笑，故意把声音放得很大。“再说啦，客栈里那些半吊子修仙士都争先恐后的，我是爹爹的女儿，怎么可能输给他们！”
“就是！别忘了还有我呢！”
嘭的一声爆炸，草根跳出来蹲在清夜肩膀上，挥舞着前爪信誓旦旦：“本仙猬可是血统高贵的汜叶国仙猬，随随便便嗅一嗅就找个法宝出来，走过柳桥路就像散个步一样容易！”
“嘻嘻，那说好啦，到时候不许偷懒哦。”清夜抓住机会把毛球捉到手心揉弄着，好半天才放开。
“义父义母，你们担心夜儿我知道，但我不怕！我要是靠着爹爹和你们就顺顺当当进了仙界，那和客栈里那些拿钱买通仙路的人又有什么分别呢？困难或者容易，总要见识过后才知道！”
清脆的童声在林间回响，清夜把手被在后面，慢慢握紧了拳头。
害怕当然也是怕的，毕竟那是个连义父都觉得危险的地方啊，可是也决不能服输！
从小到大爹爹就教会她，可以忍耐，但认定的事情就绝不能认输！
“好！好！”拍掌声响起，却是那个胡子花白的老爷爷。
“不愧是战神之女啊！”老爷爷笑眯眯摸着她的头发，回头看见神情又是欣慰，又是心疼的大都督夫妇，马上吹胡子瞪眼睛起来。“皇甫小子你没话说了吧？看到没有，小丫头都比你们明白事理！唉你们真是不争气啊，不像话！夜儿丫头啊，你瞧瞧，咱们一起看他们的笑话，哈？”
“嘻嘻，我可不敢。”清夜吐吐舌头，从那双粗糙得像岩石一样的手中逃出来，心里长松一口气。怪不得老爷爷叫做“老石头”呢，皮肤还真是像石头一样又粗又硬啊！
不过这老爷爷还真是怪怪的。说不正经吧，眼神又那么深，说是很厉害吧，又这么怕事，脾气像小孩子一样，以至于她从小总结的察言观色的方法都不灵光了。
正想着，老爷爷一巴掌拍到她肩上。“发什么呆呐？准备好了的话，千岩爷爷可要打开法阵把你传送到入口了啊？”
“等等，老石头！”白羽连忙叫住，翻检着身上想找些法宝，一抬头看见老石头似笑非笑的眼睛，这才想起柳桥路上不可以借助任何外来的力量，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进入之后就会完全失效。
那是完完全全未知的试炼，每个人都会面临不同的幻境和危机，唯一相同的，就是这些困局都是针对心里的弱点而设。
自太古以来，成功通过柳桥路的人寥寥可数，碧落这才成为凡人眼中遥不可及的仙乡，与下界隔绝，这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罢了，她轻叹一口气驱散杂念，俯下身来。“夜儿，也许这很难，可是你必须迈出这一步。柳桥试炼并不单单是对本领的考量，而是对心。”
“要记住，法力不是唯一能保护你的东西，还有智慧和勇气。”
“嗯，我知道了。”清夜抿起小嘴用力点了点头，看着义父义母，忽然间心里害怕、舍不得起来，鼻子也不受控制地发酸。
不行！不能哭！她赶紧转身避开他们的目光，大步向着老石头走去。
“南烬的丫头，自己小心啊！”老石头手一松，他的拐杖就腾空而起。在拐杖的敲击下，原先那块大石头慢慢扭曲变形，中间高耸起来两边压下去，等到拐杖落回到老石头手中的时候，一座两人那么高的大石门已经巍然伫立。
门楣上“柳桥路”三个字龙飞凤舞，一看就是和“半仙客栈”是同一人的手笔，里面烟雾缭绕的，什么都看不清，凑近一点，仙气中酿出一种静的出奇的诡异气氛，再看几眼，手臂上的寒毛都慢慢竖起来了。
“我、我走啦！你们等我出来哦！”知道不能再犹豫了，清夜对着后面大喊一声，也不管有没有人听见，眼一闭牙一咬，就跨进了门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