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大哥的吩咐,胡莱和胡淖两兄弟摩拳擦掌凑了上来,眼看着山鬼少女那嫩如白藕的胳膊近在咫尺,忽然间眼前一花,手腕剧痛。
“哇呀!”他们惨叫着跳了开去。
“你们再上前一步试试?”清夜手握长鞭,神色冰冷。
“呦,丫头挺辣啊!”
章世显背着手打量她,慢慢踱步上来,拍了拍自己的脸:“来,有本事朝这儿打!”
他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清夜抿了抿嘴角,几次扬手,最终还是忍住了。
刚才那两鞭她并没有动用灵力,所以没有触犯帝都的戒律,但是要唬住章世显这样的恶霸,显然不是这点小把戏就能行的。更何况明子隐方才抢先动了手,他们现在已经理亏了,如果再节外生枝的话,只怕后果更加难以收拾。
章世显自然也是吃准了这一点,哈哈大笑着,豺狼般泛着绿光的眼睛只在小艾胸前扫视。“小妖精,你已经把自己卖给本少爷了,还装什么烈女啊?”
他扬着手里的书契,故意在清夜三人眼前晃荡。皇甫翌看到上面明明白白的碧落交易流水号,以及“紫烟香炉馆”作保的盖章,皱了皱眉问明子隐:“怎么回事?”
“别提了。这傻姑娘的哥哥欠了债,让她拿祖传的香炉来当,章二胖看见之后,硬要这儿的老板作保把东西抵给他,还说多出一倍的价钱请小艾回去做婢女。小艾她还以为遇上了救星,答应之后,这不——”
他努了努嘴,三人都发愁起来。山鬼是碧落允许买卖的奴隶,既然已经明文签好了书契,那按道理主人怎么样对待仆从都是被允许的,外人无从干涉。章世显那边占尽了优势,笑声更是张狂。
而偏偏不巧,就在这时候天灯大街上响起了鸣笛声,从窗口飞进一只通体火红,长着蓝色闪光斑点的鸟人,在人群的围观中落地,右翅搭着肩头向章世显行礼。
“必方一四二号,是您报的警讯吗?”
“没错!小爷我就是章世显!”章世显拍了拍乌黑的胸脯,抬手指着明子隐大声嚷嚷,声音震得头顶的紫水晶灯盏都颤了三颤。
“他,明氏长孙明子隐,在这位‘神之子’的授意下,故意阻拦小爷我带走自己的努力和货物,还抢先动用攻击性法术伤人!这些、这些衣服上的焦灰,还有我的头发,都是证据!”
他有意夸大事实,还特别把“神之子”三个字咬得重重的,围观众人齐齐低呼了一声,开始对着皇甫翌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气得清夜和明子隐直想将那张臭嘴封上,幸亏皇甫翌眼疾手快,一手一个把他们死死拉住。
当然了,最苦的还是那只必方鸟,这眼前的三位公子是他平时一个都不敢得罪的,现在……他几乎看到了自己被稀里糊涂免职的悲惨景象。鸟灵抬起翅膀抹了一下脸上溅过来的唾沫,对着章世显点头哈腰,还时不时偷偷望一眼皇甫翌和明子隐,露出躲闪的、尴尬的表情。
“你,那什么一四二号,快把他们统统给我抓走!”
章世显以一个响亮的命令总结陈词。
必方鸟被他拔高的尾音刺得浑身激灵,苦着脸转过头:“二位公子,你们看?”
“不去!凭什么跟你们去城主那里?”皇甫翌还没有发话,明子隐已经抢先不服。
“那小爷管不着,反正事儿嘛——就是这么个事儿。”章世显那双小眼睛往上一翻,拍着必方鸟的后背,摆明了自己要“秉公处理”的态度,他挥手招呼胡家兄弟:“带上那山鬼小妞儿,回家!”
“明公子——”小艾凄厉地叫了一声,抱住明子隐的脚踝,哭得凄惨。
“好了好了,我们不会不管你的。”
“小艾姑娘请先起来。”
明子隐还没动作,清夜和皇甫翌就已经表明了态度,他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倒转扇柄打开胡家兄弟的手,大叫:“章二胖你站住!”
“怎么?垂死还想扑腾两下?”
章世显退步回来,用两根手指捏着书契,在他眼前甩来甩去。
“我——”
明子隐粗粗喘着气,他虽然叫住了章世显,却还没想到好的解决办法。拖延时间吗?这么多人在看着。难道要过去把书契抢回来?不行,在必方鸟的眼皮底下违法乱纪,让爷爷知道就不用活了!
他生性单纯,这左右为难的表情直接就显在脸上,又成了章世显嘲笑的话柄。胖少爷可算是扬眉吐气了一回,黑乎乎的脸上泛着油光,活像个猎手在审视自己的猎物。
冷不防目光落到了皇甫翌身上,那样沉静的金眸如同秋日寒潭,他霎时间一个激灵就清醒了不少,这才发现“正主儿”还没有发过话。
众目睽睽之下的皇甫翌温文俊秀,如同芝兰玉树,他先安排了清夜照看山鬼小艾,又让明子隐去请签订书契的那个店员,都安排好之后,向着必方一四二号从容行礼。
“巡警先生,依照碧落的律法,在章少爷带走这名小艾姑娘之前,你是否应该检查买卖书契?”
“这个自然。”必方连连点头,却露出疑惑的表情,围观人群也很纳闷,有几个呆的久的人已经喊了起来:“我们看着签的,还能有假?”
章世显胜券在握,冷笑一声“找死”,就把东西摔了过去。必方的翅膀上装有查验票据的紫荧灯,他来回验看了几遍,悄声在皇甫翌耳边嘀咕:“没有问题。”
旋即明子隐也回来了,和他一起的店员一看就是个老实巴交的人,虽然怕得两腿直打颤,还是明明白白承认了他就是保人。
这下人证物证俱在,眼看着羊入虎口,围观者“嗡”的起了骚动,小艾哪里见过这等情形,哭得喘不过气,竟然昏了过去。
“怎么办?”明子隐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清夜看得心烦,一边掐着小艾的人中,一边拉住他。
“别急,先看翌哥哥的。”
现在的她虽然算不上身经百战,但自从经过柳桥路和后面一系列变故之后,就知道了越是危急越要保持冷静的道理。看翌哥哥神态自若的样子,他必然已经想要了应对之道。再不济,她心里也大略想了几个办法,虽然可能不上台面,总不至于让章胖子这禽兽得逞。
此时的紫烟香炉馆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人们从眼前的事情联想到了买卖山鬼奴隶的传统,几个热血青年正挥舞着拳头,强烈谴责这种灭绝人性的行为,引发了好几个讨论圈。
喧嚣中只有一个地方是安静的。皇甫翌安然穿过众人的视线,走到必方鸟旁边,他优雅地抬手,指向书契抬头的一行文字。
必方鸟念了一遍,暗红色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他连连点头,最后拍翅飞到了紫水晶吊灯上,清了清嗓子高喊——
“我宣布——书契无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