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承摇摇头,自从上次童汝动了一下之后,他更加注意她每时每刻的情况,生怕自己错过任何一个小细节。可是再也没有发现过任何一个异常点。“她睡得太沉了。”
朝意把在外面玩耍的曦曦招呼过来,母子两人坐在床边:“童汝姐,谢谢你在最关键的时刻保护了曦曦,他现在很好,子承哥也康复了,我们都在等你醒过来。如果你能听到我的话,就回应我一下好不好?哪怕是动动手指或者眨眨眼睛也行啊!”
朝意说完,满怀期待的看着病床上昏迷的童汝,五分钟过去了,却没有一点反应。
方子承叹了口气,这些天他也不少和童汝说话,希望妻子能够醒来,但是毫无作用,这样的结果他早就猜到了,只是不想打消朝意的积极性,所以一大早还是陪她一起过来了。
“朝意,你不要心急,也许童汝只是身体不受控制,说不定她已经听到你们的话了。多和她说一说,最起码让她知道你们有多想念她!”郭迟擦了擦嘴,鼓励道。
“童阿姨,我是曦曦。我已经要上幼儿园的中班了,个子也长高了呢!我好想你,你做的红烧肉最好吃了,曦曦嘴巴都馋了。妈妈说,我已经是个小男子汉了,要自己乖乖睡觉,可是我真的好像让你给我讲睡前故事啊!”
曦曦奶声奶气的说话声飘荡在安静的病房上空,宛如天籁一般。三个大人都默默的坐在一边,听小家伙在跟童汝说话,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打破这童话般的美好。
“谢谢你上一次在车上救了我,妈妈说如果不是你,可能我就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所以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你告诉我,我都会救你的。”曦曦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保证,那副认真的小模样让人忍俊不禁,但是又非常感动。“你知道吗?上个月学校组织开家长会,方叔叔要上班,妈妈工作忙,全班只有我一个人没有家长参加,我心里特别难受。之前每次都是你来参加的,我多么希望当时你能出现啊!”
朝意咬住了嘴唇,鼻子酸酸涩涩的。她这段时间工作确实非常忙,很多事情叠加在一起,难免会忽略曦曦。她以为曦曦很懂事,表面上并没有表现出不高兴就没事了,没想打孩子的内心竟然会这么脆弱敏感!
而这么多年一直默默关心他、细致入微的照顾他的人不是她这个妈妈,而是童汝!
小家伙突然靠近童汝,趴在她的耳边轻轻说道:“我偷偷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哦,虽然我很喜欢妈妈,但是在我心里,你和妈妈同样重要哦!”
声音很小,朝意却听得清清楚楚。
眼泪再也忍不住,决堤而下。朝意掩面往门外走去,郭迟也发现了她的异常,跟了出去。
走过病房的长廊,来到外面,朝意再也忍不住,伏在树干上嚎啕大哭。她并不是因为刚刚的一番话嫉妒童汝,而是觉得对曦曦愧疚,对童汝感恩!她不是一个合格的妈妈!
童言无忌,她知道曦曦说出那番话一定是发自肺腑的。可以想象,童汝这些年在孩子身上付出了多少。因为工作和身体的原因,方子承夫妇两人一直没有孩子,这五年间一直把曦曦视如己出,付出了很多心血。关键时刻,童汝奋不顾身的保护曦曦就是最好的证明!
“朝意,是不是听到听到曦曦说的话心里不舒服?”郭迟小心翼翼的问道。
朝意扭过头,才发现郭迟不知道什么身后站在了她的身后。把眼泪擦了擦,摇摇头:“我没事,曦曦说的都是实话,我这些年确实做的很不合格,都是童汝姐在帮忙,曦曦才能健康茁壮的成长。我只是很感激她,希望她快点好起来。”
“童汝是个好人,老天爷一定会保佑她的。给她点时间,不要太急,总有一天她会给你们回应的。”
对朝意来说,郭迟就是自己悲伤难过时的一剂良药,只要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就像是带了魔力一般,叩击在她的心坎上,让她的情绪也逐渐平复下来。
朝意点点头,他说的她都知道,但是有时候就是难以自制,整个人都变得燥乱不堪。
“谢谢你郭迟,你总是能在我需要帮助的时候伸出援手,在我痛苦的时候安慰我。”朝意说道,如果不是郭迟,她也不知道这些天她该如何熬过来。
“谢什么,我们是朋友。”郭迟很自然的把朝意揽入怀中,安抚的拍着她的背,“你压力太大了,神经如果一直都处于紧绷状态的话就算是再强壮的人也会受不了的。你需要倾诉,需要缓解,需要放松,你可以找我。”
温暖的怀抱让朝意非常舒服,有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安全感,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再次流了出来,是的,她真的压抑太久了。
朝意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一双美眸通红,但是心里却是从未有过的释然。
“回去吧,子承和曦曦还在病房里等你呢,别让大家担心了。”郭迟帮她拭干眼角的泪珠,温柔的说道。
“嗯。”
朝意回到病房里,曦曦立马扑了上来,钻进了她的怀里,半天才扬起小脸小心翼翼的问道:“妈妈,是不是我说错话了惹你不开心了?”
方子承两只手也紧张的交缠在一起,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些年,他和童汝对曦曦就像自己的亲生孩子一样,但是朝意是曦曦的妈妈,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要抢占这个孩子。他也很理解朝意,如果换成自己,听到孩子那样说,心里也会有芥蒂的。
朝意蹲下身子,捧着曦曦的小脸说道:“没有,方叔叔和童阿姨对你这么好,妈妈高兴还来不及呢!妈妈知道,以前有很多事情做的不够好,不够关心你,以后妈妈一定会改正的好吗?妈妈心里难受不是因为曦曦,是妈妈也想你童汝阿姨了!”
“妈妈,你和童阿姨说说话吧,她一定也很想你。”
朝意微笑,从包里拿出一叠卡片和几个小小的简易大兵玩具,放在童汝的手中。
“童汝姐,我来看你了。”朝意紧紧的握住童汝的两只手,把那些卡片和玩具压在她们的手心中间,生怕会跑掉一样。“其实我经常来看你,不知道你有没有感觉到。我一直不敢和你说话,怕太难受,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你是个多漂亮多娴静的人啊,脾气好,性格也好,我从小都喜欢跟你在一起玩。你从来不会因为自己是院长伯伯的女儿看不起我,只会在我被别人欺负的时候护在我的身前。”
记忆的闸门打开,朝意笑了:“你当时也是瘦瘦小小的,根本打不过那些调皮鬼,可是仍然像老麻雀护着小麻雀一样,眼睛瞪得溜溜圆,一副不怕死的样子,硬是把那些大孩子都吓跑了。现在想想,真是可笑。不过因为你,我不知道少受了多少欺负,每当别人说我是个没人要的野孩子时,你都会拉着我的手说,我是你的亲妹妹。我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啊,能有你这么棒的姐姐。”
“这些卡片是你送我的生日礼物,从五岁开始,每年一张。小时候的很小很简单,一毛钱就能买一张。随着年龄的增长,卡片也慢慢变得更精致更漂亮了。但是不管新旧美丑,它们对我来说都是同等重要,代表了我们这么多年的友谊、亲情,我特别珍惜。我马上又要过生日了,童汝姐,今年的也不能少哦,以后每一年的你都要给我,这是你五岁的时候就答应我的,不准反悔!”
方子承把头深深的埋在臂窝里,忍不住为现在的场面动容。他们三个从小就是非常好的小伙伴,朝意和童汝真的比亲姐妹还要亲。她说的一件件事他都知道,现在童汝躺在病床上深度昏迷,朝意的心里一定跟他一样痛苦!
“还有这大兵,你还记得吗?小时候买泡泡糖才能兑换的玩具,集齐全套可是花了整整两年呢!这是咱们俩当时最宝贵的公共财产了,你说先放在我这里。不过你放心,我都好好保管着,一点都,有破坏。”
病床上的人依旧没有一点反应,朝意却早已泪眼婆娑。童汝已经瘦的不成样子,照这样下去,早晚她会撑不下去的!
“姐姐,你醒醒好不好,我真的很想你!”朝意伏在病床上,这熟悉的体温才能让她痛苦的心获得短暂的安抚。
“朝意,你别这样,汝汝肯定不想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她还活着,还陪在我们身边,这就说明我们还有希望,不是吗?”方子承看朝意一直趴在病床上,知道她肯定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起身安慰道。
半年过去了,他们就是这样互相安慰着过来的。方子承绝望的时候,朝意去安慰。朝意难过的时候,方子承去劝说。只要他们中间有一个人没有倒下,希望的火种就不会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