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书敲响了那扇比大门还要华美的仪门,跟里面守夜的婆子打了个暗号。门很快就开了,两人匆匆地往房里赶回去。今晚这事对她们来说实在有些疯狂,而罗宾告诉她们的消息更是让她们如同在做梦一般地不敢相信。回屋的一路上赵予还不忘叮嘱周书千万不要将今晚的事情说出去,周书自然唯唯连声地答应。她是不会背叛她家小姐的。
回到了屋里躺在床上,赵予想着今晚发生的这些事,它实在太不真实,以至于现在她都无法将它们联系在一起。或许这只是一场梦,等到明天睡醒,罗宾也依然只是县城里的罗公子,跟红飘带没有半毛钱关系。不过她心里也清楚,这些都是真实的,她爱上的竟然是她家的仇敌!这场恋爱恐怕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不过哪怕这场恋爱毁灭的深渊她也心甘情愿。
伴着这些胡思乱想慢慢地迷糊睡去,第二天赵予比平常睡得晚了一些才起床。起床吃过早饭之后,周书从外面急匆匆地走回来对赵予说:“小姐,不好了,今天早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有一大帮佃户聚在庄外闹事,二老爷现在正在大厅里跟几个村长谈着呢!”赵予听了大吃一惊,自从她能记事以来赵家庄可还出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她带上周书赶去大厅里瞧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来到大厅的门外,赵予见到她爹正在屋里跟人谈着,也不好进去,便在屋外拉了一个仆人过来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小姐,这事说来话长,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你还是别管了。”那仆人答道。
“什么叫我别管?你现在就跟我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然有你好瞧的!”
“好吧,小姐。是这样的,小姐。现在红飘带在南邑乡闹得沸沸扬扬的,今年秋收大家都以为红飘带必然会重新出门来抢粮。嗯……怎么说呢?就是我们田地那边不是有一些大大小小的晒谷场吗?有一些晒谷场离密林远一些,有一些晒谷场离密林近一些。小姐你也知道,往年哪家在哪个地方晒谷这个都是分配好的。以往红飘带的时候,在离密林近些地方晒谷的乡民们总能够减少些佃租,然后现在红飘带重新出山,那些在离密林近些的地方晒谷的佃户们就怕他们的稻谷会被抢,所以过来要我们减少些他们的佃租,然后其他的佃户自然不肯,所以也要减免些佃租……所以就打起来了。说到底,都是红飘带惹的祸!”那仆人答道。
“好了,我知道了。”
听了这仆人这么一说,赵予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知道自己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或许还会添乱,于是便带着周书会自家的院子去了。
“这红飘带真有那么可怕吗,他才露了一下脸就引起了这样的骚乱,如果真的出来了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罗宾呀,罗宾,我真的不懂,这世上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是你,为什么偏偏你就是红飘带,而我是赵家的小姐!难道这真的就是人家所说的命运吗?”回来的路上赵予心里嘀咕道。这事也让赵予从满脑子是罗宾和红飘带的念头当中解脱了出来,不再满脑子都在想那个人和那个令人伤心的红飘带了。回到屋子里,赵予时不时地叫周书出去打探消息,看看事情发展成什么样了。中午的时候,赵乐在府里设宴招待了那些村长,直到下午时分周书才给赵予带回来消息说,她的父亲赵乐送了那几个村长回去,也叫人把那些佃户给赶了回去,说这佃租不能说改就改,红飘带还没有那么大的能耐,仅仅露一下脸就能让他们赵家庄改佃租,如果要改的话也要等着看完了今年的情况才能改,如果有哪些人家的粮食实在被抢得太多了,他们赵家庄也不会将他们逼上死路。赵予听了,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就是这样才像话,她们赵家庄也不是谁都可以欺负的。
接下来的日子生活又恢复了平静,如同往常一样,该干嘛的干嘛去。赵予此时担心的是十月秋收的时候田野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到时候不知会怎么的一场血腥的抢粮大战。到了那个时候,她真的不知道该担心谁,是该担心罗宾还是她的家人和乡民?一面是她的情人,一面是呵护她的亲人和熟悉的乡民,当自己的情人和自己的家族争斗的时候,无论是什么结果总都会叫人伤心的。命运竟然跟她开了这样的玩笑,罗宾他是红飘带,出生之时就已经注定了的,到时候如果他真的杀了她的什么亲人,她都不知道该不该恨他,虽说他也是身不由己。现在唯一庆幸的就是离秋收还有些日子,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赵予的婚事至此已告一段落,今年她肯定是嫁不出去的了。随着中秋宴会的远离,赵家庄上下议论她的那些婆子和婢女们渐渐地少了,不过另外一个人却成为了这些八卦婆们的谈资。这人就是赵予的三叔、赵家庄的三少爷赵成欢。这位赵家庄的三少爷可是南邑乡大名鼎鼎的花花公子,吃喝嫖赌样样俱全。只是你别看这位三少爷现在这副肥头大耳、肚鼓能撑船的样子,他年少的时候可也是一条好汉。在红飘带罗铭的末年,这位三少爷年少成名,那时候他可是一身精壮的肌肉,是赵家庄的第一武士,南邑乡顶尖的武艺高手。不过他这样辉煌的日子也就过了两三年,随着红飘带是消失,这十几年来赵成欢的那一身武艺也随之消失了。这十几年来,他娶了老婆和几房姨太太,当了爹。女人吸走了他的元气,酒肉灌涨了他的肚子,现在他也只是个会些武艺的大胖子。只是现在红飘带重新出现又激起了他心中的那份斗志,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整天在外面花天酒地的,而是重新拿起了枪棒,练起了那些他年少时熟练无比而现在早已生疏的武艺。赵成欢现在整日将自己和几个庄客关在院子里疯狂地练着武艺,他心里清楚,秋收已经不远了,红飘带再度出现势必会出来抢粮,到时候肯定也是一场生死争斗,而他不能坐视不管,他也想去见识一些这位新的红飘带是什么身手,他确信当年罗铭是死了。现在他的当务之急就是甩掉他身上的这身赘肉,他相信自己虽然无法再恢复到年少时鼎盛的武艺,但是总都能恢复个六七成吧。无论怎么说,当年他都是赵家庄唯一一个能够跟红飘带罗铭扳一扳手腕的人。赵家庄上下对三少爷的这些变化自然是欣喜不已,上下都议论纷纷。看来红飘带带来的也不只是恐慌、抢劫和杀戮,他还可以带来一些好的东西,他还可以让一个浪子回头。
只是无论怎么说,红飘带再现使整个南邑乡都陷入到恐慌之中,这十几年的太平生活让南邑乡的人们享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康,但也增长了他们的惰性。当大敌再度出现的时候他们显得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应对。赵家庄再现也是忧心忡忡的,虽然赵家庄这些年来也一直养着庄客,尚武也一直是赵家庄的传统,只是当大敌消退,习武也就成为了一种消遣,没有了那种争斗的血液喷张。这些年来赵家庄可再也没有出现过像当年赵成欢那样的打斗高手。现如今赵成欢已沉沦,从茂和与范语他们两遇的那个红飘带少年来看,赵家庄完全找不到人是他的对手。而现在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这人就是这个少年很可能就是新继任的红飘带,只有赵予心里清楚,此人确实就是红飘带。随着红飘带的重现,另一个人又重新被人们提起。在上一个红飘带罗铭的时代,南邑乡是三大高手并称,一个当然是红飘带罗铭,另一个是赵家庄三少爷赵成欢,还有一个是东乡人刘骆。当年这三人的打斗可是不分伯仲,只是这刘骆当年可不像赵成欢那么年轻,十几年过去,他现在也已四十好几,现在的状况恐怕也比赵成欢好不到哪里去。现在南邑乡的乡民们都在呼唤着他们的新英雄出来。
赵家庄现在一面加紧训练庄客,一面派人到处去网罗高手。现在赵家庄的庄客人数已大不如前,赵家庄在鼎盛时期庄客有五六百人,可如今赵家庄全庄上下也只有六十多个庄客,这事让赵老太爷和赵乐很是懊恼,他们现在正忙着招兵买马。南邑乡的乡下现在还是一如既往地平静,虽然恐慌已经开始在这个地方蔓延。不过县城可没有这么幸运,县城现在已经开始乱了起来。现在几乎南邑乡所有的人们都相信红飘带今秋会出来抢粮,于是大家都估算今年秋收之后粮价势必大涨,所有现在县城里的人们都在忙着囤积粮食——大米和稻谷。而这也直接造成了红飘带还没出山就已导致县城里米价上涨,而且看样子还会往上涨。大米价格一涨,与它有关的面包、糕点和酒馆的吃喝费用也开始上涨,甚至连肉类的价格都受到了影响。县城现在已经是人心惶惶,而赵家庄到处招揽庄客也使北面中原地区下来了许多打手无赖聚集在县城,这让县府不得不派兵去把守北面通往中原的山口,以阻拦这些南下的麻烦人物。林家艺见到县城这么乱,便对左邻右里说要回乡去祭拜自己的公公,然后就带着罗兰悄悄地回密林去了,而这也让罗宾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下来,少了一个后顾之忧。
话又说回来,那天罗宾把赵予送回赵家庄之后便和英华骑马朝密林赶去。出了赵家村,来到了大木桥前。此时密林河两岸是一片野外的蛩音。密林河在桥下静静地流着,月光冷冷地照着这些流水野树,显出一种熟悉的幽美。经过了这座大木桥后罗宾和英华向北边穿过了那片广阔的田地,进入了这片田地北边的树林。树林里黑黑的,时不时传来怪叫声。他们骑马穿过这片树林之后来到了那座望秋山大峡谷。来到了这里两人的马都累了,他们慢慢地骑马经过了这片荒山野岭来到了密林。来到了密林已是三更时分,不过罗宾和英华都不知道,他们只是觉得夜应该深了。密林下面的村落一片静悄悄的,只有东边的那座塔楼的灯光显得格外耀眼。罗宾和英华骑马来到塔楼前给守夜的人打了个招呼。今晚的守夜人是山猢狲。这人跟罗宾和英华很熟,年龄跟他们相仿,是他们小时候的玩伴。这个家伙因为善于爬树,所以大家都叫他山猢狲,以至于把他的本名都忘记了,如果他不提的话罗宾一时半会儿还真的想不起来。
这山猢狲见到他们自然很是高兴,不过两人一路奔波也累了,无心跟他叙旧,说了几句客套话就骑马回自家的屋里去。今日回来之事罗宾已飞鸽传书回来告诉消息,所以他们家里也早有准备,给他们收拾好了房子。回到村落罗宾和英华就各自回自家的屋里睡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