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铁到达北京后，已经是将近凌晨。董菲跟随冯美娟乘车，随后来到一所位于五道口的生物医学研究所内。给董菲居住的宿舍已经安排好，冯美娟简单交代几句之后便让董菲早点休息，因为明天一早就要开始新的工作。
董菲简单洗漱后，倒头便睡着了，因为实在是太累也来不及多问多想。
第二天早上八点，董菲准时来到冯美娟的办公室外。
“冯教授。”董菲进门后很有礼貌向冯美娟问候。
冯美娟点点头赞许着说道：“你很准时，请坐。欢迎董菲同学加入灵语课题组，我是灵语课题组的副组长，组长是常钧言教授，之前你见过的。过段时间，我再带你去见常教授。”
“我见过？”董菲回想起那天随杨锦汉教授来北京，在那个神秘院子的门口那里见到的那个很凶的boss就是常教授吧？董菲之前还以为冯美娟会像杨教授那样带自己立刻去那个神秘院子，现在多少有点遗憾，因为董菲很好奇那个武警站岗戒备森严的院子里到底藏了些什么。常钧言和冯美娟虽然在一个课题组，却不在一个地方办公。这也不奇怪，杨教授还远在兰州，照样加入了这个课题，有了网络之后空间距离已经不是问题。这时候一个观念从董菲脑袋里划过，这个网络通讯有点像折叠三维空间缩短距离的那个通道啊？不过网络信息传输和真正的实时量子通讯的差别还是蛮大的，也并不等同于数学意义上的另一重维度，也无法与空间折叠而形成的爱因斯坦罗森桥产生相关性……董菲脑袋里奇怪的念头堆满，一时间她也找不到头绪。
冯美娟神色平和，继续说：“我的方向并不是环境科学而是医学，我主要的研究是人体的脑神经系统。很抱歉，昨天不得不说自己是环境专业。当然，这些郭校长都知道的，你加入我们课题组也是需要高层领导批准。”
“需要高层领导批准才能加入啊？这是个什么项目？”董菲心里咯噔一下，瞪大眼睛问道：“我对医学完全不懂的！这个灵语是什么课题？”
冯美娟温和地笑着，对董菲解释道：“这个是国家级的项目，需要很多不同专业协同合作。”
“嗯，这叫做大专业课题。”董菲恍然大悟。
冯美娟点点头说：“对，在你正式加入我们课题组之前，还需要对你进行短期培训和心理评估。这个项目属于严格保密项目，你还需签署保密协议，会对你的生活有一定影响。”
“这么严格？”董菲感觉心里毛毛的，又不免担心起来。
冯美娟继而解释道：“杨教授所接触的并不是课题的最核心内容。”
“就连杨教授都不能接触最核心？那我……”董菲微微打了个寒颤，她并不因为这个感到荣幸，反而因此感觉到害怕。
“这次让你参加课题，特意请了科大的郭校长，也是希望能让你打消顾虑。”冯美娟很坦诚地解释着。
董菲点头回答：“这个我知道的，冯教授考虑得很周到，谢谢。”
冯美娟温和浅笑，站起身说：“现在你需要接受一个小小的测试，会需要一点时间，跟我来。”
董菲内心忐忑地跟随冯美娟来到研究所位于二楼的一间别致的房间内。说这个房间别致，是因为这里布置得格外温馨，完全不像一个研究机构的风格。屋子里是浅蓝色的墙壁，点缀着绿色缠枝花草的墙贴壁纸，屋子的陈设有普通家庭的温馨感觉。屋子东侧的博古架上摆放了几只别致的小陶瓶，还有一盆金边吊兰。屋子西侧的玻璃茶几上摆放着一小盆浅紫色的风信子，旁边还摆放了一套竹制茶具。茶几旁摆放的两张白色的布艺沙发上，还有几只颜色各异的抱枕，花色活泼可爱。
冯美娟示意董菲坐下，微笑着问：“班得瑞的曲子喜欢不喜欢？”
“恩，还不错，更喜欢神秘园和久石让的配乐。”董菲环顾四周，心里很好奇，为啥这样的研究机构里还布置着这样温馨的一个房间，难道是会客专用的？
“久石让不错的，刚好也准备了几首。”冯美娟取出一只小音箱插上优盘，随后小音箱开始播放久石让的曲子，继续对董菲说道：“这里比较适合聊天，我们两人之间就随便聊聊，虽然是一个小测试，但你大可放松，不需要太紧张。”
董菲神色还是有些紧张，稍稍侧过头看着茶几上的那盆风信子，小声询问：“我和杨教授的对话，你们也都是知道的。杨教授所说的那些信息都很零碎，很多我也不明白。”
冯美娟接过话题，解释说：“我们并不是有意要监控杨教授和你的谈话，那天杨教授是特意打开了他办公室里的摄像头，连接到灵语小组，是他有意让我们看到你们之间的对话。你跟杨教授说你是在梦里知道了徐教授去世的消息，详细说说。”
董菲眉头微微动了下，一边回想那些诡异的片段一边说：“以前听说过类似的事情，没想到自己也遇到了。”
冯美娟对这个梦境很感兴趣，继续问：“详细说下你在梦里见到的情形，还有描述下你在梦里的感觉吧。”
董菲有些疑惑，为什么冯教授要问这个问题？但梦境里的东西，醒来能记得的本已经不多，现在让自己回想细节更是不可能。
董菲稍稍思索片刻后，便摇头说：“不记得，只记得梦里梦见徐教授过世。”
冯美娟眉头微锁，神色稍显沉重，语调温沉缓和，帮助董菲去回想那些零碎的片段：“人脑很奇妙，对于记忆也分为瞬时记忆和永久记忆。瞬时记忆和大脑额前叶有关，这个部分约占人脑皮层的百分之三十。很多人能做到同时接受大量信息而过目不忘，就是这个区域在起作用，但多数人的瞬时记忆并不会保留太久。做梦是个很奇妙的过程，但多数人在醒来后的数秒内，梦里所接受的信息也会忘记很多，偶尔能记住一小部分。不过这种‘忘记’并不是真正被遗忘，而是被埋藏。《千与千寻》里有一句话我很喜欢，‘那些事情你并没有忘记，只是暂时记不起来’。”
“暂时记不起……”董菲默念着这句，聆听着音箱里传出的动人旋律，在脑海里努力搜寻和那个梦境有关的所有片段。
董菲皱着眉，小声念着：“是在一个教室，对……就是徐教授给我们上大气课的教室，还有……”
冯美娟聚精会神地听着董菲的叙述。
“梦里还有一个人，在梦里是他告诉我冯教授过世。”董菲猛然间回想起。
冯美娟继续问：“那个人对你很重要吗？”
董菲眉头紧锁，脸色有些苍白，摇头否定道：“那个人很奇怪，我就见过三次，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那他一定给你留下很深的印象？”冯美娟继续问道。
董菲神色凝重，缓缓点头：“是挺奇怪的一个人，感觉他的出现也太巧合了。他还跟我说，世界上没那么多巧合。”
“跟我说说这个人吧。”冯美娟语气平和。
董菲眉头不由自主地皱起，稍稍叹气，一边回忆一边说道：“那个人说自己是个流浪数学家，是研究数学与自然语言的，挺奇怪的吧？他还说数学是构成世界的基础，我们这个世界是被精确的编码设计的……疯疯癫癫的一个人，最后一次见他，是在图书馆。他嚷着要见丘成桐教授，后来被保安赶出去了。”
听完董菲的描述后，冯美娟用柔和的声音继续问道：“你在梦里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比如类似飞翔或者漂浮……”冯美娟尝试着引导董菲的思维。
董菲眉头微微皱起，面露为难和疑惑的神色，摇头说：“那种感觉描述不出来。好像是，又好像不是，总之梦里的感觉很难用现实语言描述。”
冯美娟对董菲的观点表示赞同地点头，继而问：“你能描述下梦境里那间教室的布置和摆设吗？”
“这……”董菲不知道冯美娟为什么要问这么奇怪的问题，董菲蹙眉思索着，实在回想不起更多细节，只有些模糊的回忆。
冯美娟稍稍点头，对董菲解释说：“那你还记不记得我那间办公室的陈设？没关系，慢慢想，从你进门开始，最先看到什么，之后又留意到什么？”
董菲闭上眼睛，开始随着冯美娟的引导去回想她办公室的陈设，恍惚间进入了一种半梦半醒的迷离状态：“刚进门看见一盆绿萝摆在右边的角落，绿萝旁边是一个书柜，上边摆了几本书……”
冯美娟目光沉静，语调柔和：“你还记得都有些什么书？”
“从右往左，《现代遗传学》 、《微生物学》 、《神经生物学》 、《人体解剖学》 ……”董菲在不知不觉里竟然念出一大串书名，她似乎是在一种无意识的状态里仿佛再度走入冯美娟设定的那个空间，一幕幕清晰呈现在眼前。董菲说完这些的时候，过了大概两三秒，才从刚才的状态里回过神来。
冯美娟欣慰一笑，微微眯着眼望着董菲的眼睛说：“不错，你的瞬时记忆比你自己认为的要好得多，空间位置记忆和场景复原有助于重塑记忆。你现在需要的，就是训练自己瞬间记录海量信息的能力。”
“这些都是‘灵语’课题的一部分？”董菲心里不停地犯嘀咕，对于这样的开局，难免感觉到有些莫名其妙。
冯美娟点点头：“是的，这段时间在这里，会对你进行一系列记忆训练。”
董菲望着冯美娟小声问：“你们课题组为什么选中我？和那张图片有关系么？”董菲在提到那张图片的时候，还是感觉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冯美娟神色略显迟疑，继而又谦和一笑：“哦，我们课题组主要是研究记忆力和人体潜能，那张照片是综合了很多记忆力出类拔萃的人的特征后得到的合成图片，刚好你和图片里的人长得很像，所以我们选定你作为实验课题成员，以后会让你逐步接触课题的核心内容。哦，你现在生活上还有什么需要的吗？”冯美娟平静地解释着。
“我想见杨教授。”董菲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冯美娟摇头拒绝了董菲的这个要求，回答道：“杨教授在境外参与合作研究课题，暂时不能回来。”
“是这样？难道不是因为泄密被关起来了？”董菲不太相信冯美娟的这个说法。
“等那边实验告一段落，杨教授回国后你可以亲自问他，我们不做软禁和绑票的事情。”冯美娟说的话还挺幽默，继续说道：“杨教授他是国内顶尖的病毒学的专家，因为事态紧急只好让他停下手头所有项目。不过因为时间太巧合，所以让你有误解。”
董菲双手交叉紧握放在膝盖上，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小声问出了她一直担心的事情：“加入这个课题之后，我还有自由的空间吗？”
冯美娟忍不住笑：“这是合作课题，并不限制人生自由。平时的学习工作之外，其余时间你可以自由活动。如果要请假，你提前跟我请假就行。但我们这个项目为涉密项目，相信你能有这份责任心，平时和非课题组人员交谈的时候不要提及工作。”
董菲点头应下，她心里还想着那张图片的事情。如果真是因为这样图片而使得他们接纳她成为灵语课题的成员，那自己的身份到底是实验者还是被实验者？董菲想起杨教授之前说到的：很多科学研究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光鲜，只不过官方不承认。
冯美娟察觉到董菲的不愉快，点头笑着说：“今天下午和明后两天都放你的假，这几天你在北京好好逛逛，记得晚上十点前回宿舍。调整好状态，后面的课题研究不轻松。”
董菲虽不是十分情愿加入这个课题组，但此时内心的好奇已经战胜恐惧。董菲抿嘴笑着，想要掩饰内心的不安，点头道谢：“谢谢冯教授。”
“说说，有什么观光计划？”冯美娟的语气和善。
“想去看升旗，去一趟故宫，逛逛王府井……哦，对了，还有颐和园。”董菲呵呵笑着，虽然她是第二次来北京，但上次打了个转就回去了。因为那一次哪都没逛成，董菲的心里还是挺遗憾的，这次自然不能错过。
这次交谈后，冯美娟让董菲做了一份简单的心理测试的问卷。随后董菲便查好路线背上包往王府井奔去，去这号称第一的商业街见见世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