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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敌手

两天后。

连生一点消息都没有,就连QQ上的头像闪都没有闪一下。整个人就像是消失了一般。而对于何沐阳的事情,除了何沐阳本人恼羞成怒之外,武明烈和蒋云琛都保持了奇怪的沉默。

“麦子,你这次可真得给我查清楚了,我要是知道谁他妈造谣生事,我非揭了他的皮不可。”这话何沐阳一天能对麦子说二百回,麦子无言以对,说相信他,凭什么自己就相信他了?说不信他,公道自在人心,这不是火上浇油,挑衅嘛。

不过,对于何沐阳告密的新闻武明烈沉默的最大原因,应该是他还有更加头疼的事,那是连说都没法说出口的尴尬。

这都三天了,微博上,微信朋友圈里对于新泰证券W先生的“奇闻轶事”被转的是不亦乐乎,这W先生真是被形容成一位“当代曹孟德”,说得好听点,“吸引人妻”,说得不好听是“欺男霸女”……

麦子知道以武明烈的性格,早就要火冒三丈了。这次是“哑巴吃黄连”,毕竟人家也没有指名道姓说就是他,甚至连职务都没有说出来,新泰证券里以W开头的姓氏实在太多了,单说这姓王的,都有好几百号人,系统里拉个名单,都有七八页。这个时候非要说这W先生是自己,岂不是“抓屎糊脸”?

于是,武明烈也就只能暂时这么被恶心着。

不过,在麦子看来,这事还是得查,不论是从那个渠道泄漏出去的,能查则查。不能开了这个口,这都往副总裁头上扣屎盆子了,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的。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秘密。从李云志到何沐阳,再从何沐阳到武明烈……小的大的,上上下下都是秘密。

麦子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连生查的怎么样了,内心里就好像是吃了一只死苍蝇一般难受,就连工作也有些心不在焉。

猛灌了两杯清咖,才提起了一点点精神,“麦子,你必须打起精神,绝不能被人给看扁了。”乔麦在心里自己对自己不断重复着这句话,眼前还闪现出赵连生那可恶的面孔。

清咖下肚。就像是《武林外传》里吃了千年人参的佟湘玉,麦子感觉周身又充满了活力,她翻开记事本,又按部就班地开始早晨的工作,看报告,发邮件,登录官方微博……

“证券股遭遇重挫,新泰证券领跌,分析师认为……”麦子皱着眉头在官方微博里看着这一则博文,她耐着性子再往下翻,是一则转发 “金融圈故事”的微博消息:

“W先生与XX基金女销售婚外情继续发酵,传女销售老公昨日去其公司楼下围追堵截,本以为会上演一场义愤填膺之好戏,结果则是**丝男又跪又求试图挽回之狗血剧情……”

这官方微博一直是交由童颜负责的,麦子当初也就是看小姑娘心思缜密,有可塑性,才把微博交给她打理,叶蓁蓁和桑榆每天也都会发送报告邮件给她,让她酌情选取报告内容发布到官方微博。童颜小丫头勤快,做事也稳妥,打理微博一年也没出过什么乱子。

可是,今天这微博的乱七八糟内容,真是让麦子大为光火。在自家官方微博上评论自家股票,就已经很不合规了,而且还转发自家八卦,自爆家丑,不知道这丫头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麦子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童颜面前,手啪地一拍桌子,“你如果不想做这工作,可以说出来,我们也不会勉强。你这样在微博上发一些扰乱视听的内容,你知不知道合规部门查下来,对于我们部门有什么后果?这些内容出现在我们自己的官方微博上,对公司的形象有多大损伤?”

很显然,童颜被麦子的气势给吓得不轻,她瑟缩着身子,整个窝在椅子里面,嗫嚅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和事佬桑榆赶紧过来“维持秩序”:

“老大,这到底是怎么了?”

“你们都看看今天我们官方微博的内容吧,看我骂她骂得对不对!以后这微博维护的事儿,不是童颜一个人的责任,大家都有义务把控内容,别以为不是自己的任务,就事不关己。”

叶蓁蓁也走过来,将麦子拉开,“有事儿咱们到会议室关起门来说,你说你这在公共区域大呼小叫,对同事们也有影响。”

叶蓁蓁的话倒是提醒了麦子,麦子走到办公桌前,随手抱起笔记本电脑,“好,都走,去会议室!”

童颜这个刚工作三年多的小姑娘吓得几乎连路都走不稳了,她甚至都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做过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会议室里,乔麦将官方微博的内容,一条条理出来,将电脑摆在大家面前,“你们都看清楚点,这些内容是该登在我们自家的官方微博上面的吗?”然后,她转向童颜,口气严厉地说,“赶紧给我删掉!”

桑榆拍拍童颜的肩膀,她看到后者吓得不轻,连鼠标都拿不稳了,便柔声道,“我来删吧!”

麦子理了理自己的情绪,清清喉咙,开始向童颜重申证券公司的监管规定以及发布官方微博的注意事项,然后语重心长地说:

“小童,你也不是来了一两天了,而且蓁蓁最开始可是手把手教你的,我也把经纪业务的推广工作交给你做,你也该明白,我对你是相当看好的,也委以重任。这次你也别怪我把话说重了。微博这是一柄双刃剑,你发布正规消息,起到扩大宣传的效用;你发布这些公司的花边新闻,那就是火上浇油。而且你在微博上,评论自家股票,还说什么规避这类股票,你难道不知道我们作为上市券商,是不能评价自己公司的吗?还‘规避’,你这是给投资者传达一个什么信号呢?股民会不会以为是公司内部出现了大的问题呢?更有甚者,还会以为咱们公司有阴谋,譬如想低价转让股权等等,才故意压低自家股价。”麦子说话虽然态度平和,但是不怒自威。“还有这W先生的事情,上面还叫我们不要以讹传讹,而且……”麦子想提醒童颜,这W先生可不是一般人,但是想想,觉得自己这不是也在“以讹传讹”吗,所以就顿住了。

“这……这微博不是我发的,是我让实习生发的。”童颜嗫嚅着,好不容易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麦子做了一个快要晕倒的表情,“小姐,我说过不止一次了吧,不要让实习生来做发微博这类对外的事,看似简单,其实很容易出现合规上的问题。你到公司来干嘛的?就光领薪水不干活?”

“麦子——”叶蓁蓁扯扯麦子衣角,很明显,她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向温和示人的麦子今天会如此凶悍。

麦子双眉深蹙,“还好今天发现的早,还没有多少人看到并转发。但是这并不等于没有问题,小桑,你今天写一份说明给我,在今天的监控报告里,我会向上面如实反应,并且提醒公司员工都要注意,不准胡乱转发公司此类八卦消息和股票评论内容。”

言罢,麦子理理衬衣,摔门而出。都能看出,她压抑着火气,努力平衡自己的情绪。

叶蓁蓁跟在麦子身后也步出门去,她走在麦子身后,小声说,“她明显是被你给吓破了胆,我说麦子,你今天哪根筋搭错了?”虽然叶蓁蓁是麦子的下属,但是两人年纪相仿,而且共事多年,因此,麦子也没真拿叶蓁蓁当下级看。

“遇到事情就指出来,我有问题吗?”

“你的一贯作风是趁着大老板没看到,事态不严重的时候,悄悄解决,息事宁人。按照你的脾气,肯定先消除影响,然后悄悄找童颜谈清楚原委,最后告诫她不准再有下次。”一直走在她们后面的桑榆冷不丁的插了一句。

“你可真了解我。”桑榆年纪不大,参加工作和入公司的年限要比麦子和蓁蓁晚上许多,加之性格不温不火,麦子有时候还有些瞧不上她,觉得她傻气,但是想不到她如此心思缜密,思维活跃。

“小姑娘最近在恋爱,还很投入,你就别再跟她置气了。Ok?”叶蓁蓁拍拍麦子的肩膀,“我说你这是不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嗯,我觉得肯定有人得罪我们老大了。”童颜附和着说。

“大家都恋爱了,就连我家小区里的猫,这几天都发春了,叫的我心惊肉跳。”麦子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叹了一口气。

她身后的叶蓁蓁和桑榆对视了一眼,做了一个无奈的表情——大家都心知肚明,本来女上司就难伺候,何况还是一个大龄未婚女上司,就甭提多难伺候了。

刚坐稳身子,突然手机铃声大作,麦子吓了一跳。

“我说你听着就是了。”连生的声音听起来精力充沛,事实上,他给麦子的印象就是一台活脱脱的“永动机”,似乎浑身使不完的劲儿。就跟他那部风尘仆仆的牧马人,就没有歇下来的时候。

“说吧,什么事儿绊着你两天,就跟失踪了似的。”麦子老大不高兴。

“嘿,看来真是想我了。”连生的声音里倒是听不出一点点不愉快。“我总得有自己的活儿要做吧,尽给你调查这调查那,你给我开工资啊。”

麦子不理连生的贫嘴,斩钉截铁的说,“不跟你嚼舌根,说,快说。”

“你上次跟我说过,你们公司有叫肖航的人?”

“嗯。”

“那八成就是他。”

“你怎么知道的?”麦子听到肖航的名字,心里一紧,她实在想不到这事儿能把肖航又给牵扯进来。

“我找到了我们报社的‘毕晓晓’。我查看了他的手机,这几天,你们公司跟他联系的就只有肖航。”

“就凭这一点,你认为是他?”麦子小心翼翼,没有将肖航的名字给说出来。

“第一,在他的手机里唯一一个新泰证券的人就是肖航,而且这两天的通话记录频繁;第二,这肖航是李云志的得意门生,他看着李云志的竞争对手何沐阳上位,难道心里不生气吗?第三,肖航因为职位不够,他并不了解武明烈和蒋云琛之前跟你商量的那件事情,他压根不知道这爆料的事情是武明烈所做的。最后,我建议你跟肖航核实一下,何沐阳上台有没有给过肖航小鞋穿?”

“这事儿你跟别人核实过吗?”

“核实……这不应该是你的工作吗?我告诉你线索。”

不等麦子说完,连生便挂了电话。这女人果然多疑,问题也真多,差一点就招架不住了。

两天前。

与麦子打健身会所分开之后,连生就在心里捉摸着这个“毕晓晓”。他内心里盘旋的人选就只有一个——肖跃然。

说起来肖跃然,也算是连生走上社会的领路人。当时连生研究生尚未毕业,到《新时代财经报道》实习,当时的首席财经记者肖跃然便是他的实习老师,虽然谈不上倾囊相授,但也待连生不薄,上市公司的股东大会,证券公司的策略会,甚至是一些私密性质的活动,肖跃然也不忘叫上连生,介绍一两个业内叫得出名字的“大人物”给他认识,也指导他写了几篇出色的大稿,毕业之后,能够顺利地留在报社,肖跃然功不可没。

但是,肖跃然与连生不同,他的志向不在新闻,而在高层。虽然在《新时代财经报道》浸淫10年,已然升任到财经部主编,但是他并不觉得这个职务对他具有多么大的诱惑力。因此,三年前,报社组建自己的网站新时代财经网,邀请他出任副总编时,他欣然前往。现在肖跃然鲜于写稿,倒是对经营的事情比较感兴趣,偶尔写写财经评论文章,网站报纸两头投投稿,也算是个乐趣。

除了肖跃然,似乎没有别的人能够干涉连生的报道内容,换言之,他挖不到的新闻,别人也挖不到;他能挖到的新闻,别人也未必能挖到。而连生写的新闻,多多少少都有些弦外之音,普通的记者也不愿意多碰。久而久之,连生就如同足球场上的自由人一般,稿件自己做主,选题必上,因为领导都知道,只要赵连生出马,准得有料。

而且在连生的印象里,肖跃然的老婆似乎姓毕,女儿小名晓晓。他取个这笔名,一方面掩人耳目;另一方面亲近他的人,也是有迹可循。

网站的办公室在15层。连生到了报社径直便往肖跃然的办公室走去,其时,他正紧紧盯着大盘红红绿绿的数字,连生瞟了一眼,发现在自选股一栏,一连串的绿色——他暗地里笑破了肚子,肖跃然还是改不了刚愎自用的毛病,说到股市他言必称“价值投资”,只是赔的多赚的少,他的价值投资都成了大盘上一堆的绿色。

“你别问我,我也是帮朋友。”

肖跃然眼睛都没离开过大盘,眼珠子随着股价上下攒动。

连生不答话,一屁股坐肖跃然跟前,翘着二郎腿开始玩手机。

“我说,你不就来兴师问罪的吗?你坐着恶心我呢?”肖跃然忍不住又开口道。

连生哈哈大笑,“我问得着吗,稿子大家写。你想偏了,我就是觉得你这消息特灵通,想问问来历。”

肖跃然终于停下了手里的活计,抬眼看着对面坐着的连生,“我的线人,犯得着告诉你吗。我的路子,你懂的。”

连生微微一笑,“那是,肖老师。”说罢,继续玩手机。

“我说,你到底跑我这儿干嘛?如果不是兴师问罪,也不该是拜师学艺,你坐这儿孵蛋呢?”

“近来闹稿荒,沾点老师您的仙气。”

肖跃然搞不清连生葫芦里卖什么药,不过这连生一向在他面前没个正形,他当然也知道以连生的性格,即便是抢了他一两条新闻,也不会计较。所以,他也就随了他去。自己一门心思地盯着自己的股票看呢,最近肖跃然的“价值投资”大大受挫,让他非常头疼。

连生翘着二郎腿似乎累了,又趴在桌子上,继续玩手机……过不久,又似乎不舒服,站起身子换到旁边的沙发上坐着,依旧玩手机。

肖跃然斜觑着他,索性随了他去。这小子历来就不按常理出牌,也经常跑来消遣他,肖跃然也是习惯了。

连生半躺在沙发上,摁着手里的手机——就在刚才趴在桌子上的当儿,他将自己的手机与肖跃然的已经倒了个个儿。他当然知道,肖跃然这个手机盲,平时连个密码都不会设置的,手机自然是没有什么“关隘”。

依旧保持着玩手机的轻松状态,连生飞快地翻阅着肖跃然这几天的通话记录,他很快便在记录里看到了“肖航”的名字,他对这个名字还有点印象——刚刚还从麦子的嘴巴里说出这个名字来。

他自然而然地翻了一下肖跃然与肖航的短信记录,内容不多,多半是家长里短,节日问候。其中有一条很有趣,“我跟二叔已经到了,你快点。”

肖跃然,肖航——都姓肖,加之这个二叔,难怪会帮忙呢,炮制那么大一篇稿子。连生在内心里大致有了个数,事情很有可能是这样的:

肖航作为李云志的得意门生,接替了他的职位,做了医药小组的组长,而新晋研究所副总何沐阳则是他的顶头上司。何沐阳其人,能力有一二,但是心眼窄也是在业内出了名的。对于原来的竞争对手李云志的嫡系部队,自然不会给什么好脸色。很有可能这样给了肖航不少小鞋穿,肖航对其也抱有成见,于是乎,联合亲戚肖跃然发布了这样一篇稿件。

连生得了自己需要的信息,悄然不动声色地又靠近肖跃然的办公桌,按照老样子,将手机给换了过来。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连生简直是对自己佩服得五体投地,通臂猿猴,拿日月,缩千山,辨休咎,乾坤摩弄——当然,这种小把戏,他也屡试不爽。

但连生不太明白的是,如果单单是这样,根本用不着将何沐阳与李云志的事情联系起来,随便找一个什么理由写一篇负面效果或许更好。这样非把何沐阳与李云志的事情曝光,其实人都已经不在了,而且李云志确实有违规行为,对何沐阳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不利,顶多被人说成是小肚鸡肠罢了——这在业内还不是众所周知的嘛。

事情很有可能并不像看起来的那般简单,到底是掌握了何种信息,令肖航那般笃定,当初向监管部门告密的人是何沐阳?而根据麦子掌握的情况来看,何沐阳分明就未曾做过此事。

连生依旧坐在肖跃然的办公室玩着手机,但是内心却一波三折——肖航最相信的人是谁?连生看着在办公桌前紧紧盯着电脑屏幕的肖跃然,突然想到自己刚刚入行时的情形。

做记者纯属偶然,或者说就是“玩票”。当初考上研究生确实有说不出的苦,二十好几的人了,也不好意思问父母要生活费,老爸最喜欢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我二十岁都当车间主任了。”于是乎,为了博个面子,不再问老爸老妈要钱,连生成了“打工专业户”,教少儿跆拳道,教幼儿英语,出版社兼职编辑……为了打工方便,连生还在外与人合租以房子。房东就是肖跃然。

“小伙子,我看你倒是很勤奋,不如跟着我去报社实习,有稿费,也算一正经职业。”

记者,在当时是个挺神秘的职业,平日里看报纸,对记者总有几分好奇,还有几分崇拜。连生至今认为,好奇害死猫,可真一点不假。原本他是一腔雄心壮志,觉得自己雄才伟略,有经天纬地之才,渴望能做出开天辟地的大事儿,最后听了肖跃然的话,做了一介小记。

不过,这职业对于每个刚刚走上工作岗位的年轻人来说,确实是具有诱惑力的,而原本学金融专业的连生,在做记者之初,真的就像找到了自己的定位一般,每一篇稿子都极度发光发热,饱含新闻理想——让黑幕无所遁寻。他还记得第一次写曝光新闻时候的野心勃勃。

连生啼笑皆非。看着体态渐宽的肖跃然,很难想象,这就是曾经跟他一起,为了写一篇上市公司产品造假,深入腹地“探险”,被人追出几条街的“领路人”。

虽然他觉得肖跃然这样每天汇集各种信息,专营炒股是在浪费生命,但是他依旧还是打心眼儿里尊敬这位老师,说起工作上最信任的人,还是这位老师——

肖航呢?推己及人,如果自己是肖航,最信任的人该是谁?应该还是带领自己出道的老师吧?连生心里闪出一道光,一个念头在心里灵光乍现——

最后,他站起身来,对着肖跃然依旧用吊儿郎当的声音说:“小鸡孵出来了,告辞!”说着,头也不回的推开门走了。

肖航如约与连生会面已经是第二天的事情了,研究员的日程安排得似乎非常饱和。连生想,如果不是电话里说了那句话,可能肖航不会如此“配合”。

这是一位长相相当老陈的年轻人。

连生试着将肖航与去世的李云志做了个对比,相比之下,长着一张娃娃脸的李云志会显得年轻许多,很有可能,两个人外出路演,不知情的人,会将两个人的身份搞错,肖航很明显就是一副长者的模样。

见到连生,肖航的表情有些胆怯,与他脸上老陈的皱纹明显不相符。

“你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

连生紧紧盯着肖航的脸,他明白他为什么如此害怕。因为在约见肖航的电话里,他轻描淡写地对他说了一句,“李云志的私人电脑在案发当天不见了,想必您是知道电脑下落的吧?”

其实,连生并不确定肖航在不在现场,但是他在肖跃然的手机里翻到的线索,很明显指向肖航是肖跃然报道的“告密者”。

但是,关于何沐阳向监管层爆料的事情,肖航是如何知道的,连生唯一的推断就是肖航是从李云志那里得知的信息——李云志死了,但是他的私人电脑却还在,案发当天不知去向。

如果是肖航拿走了李云志的私人电脑呢?

电脑里有关于何沐阳的指向吗?

结合麦子的陈述,连生有个大胆的推测——向监管层爆料的人很明显是武明烈,于公,他代表的是整个公司的利益,他只能这么做;于私,他却是李云志的好友兼上司,二人当初在新和证券就渊源极深,李云志也是武明烈一手栽培起来的,李云志绝对想不到武明烈会出卖自己,而就武明烈对麦子的态度,也表示他不愿意将此事泄漏出去。很有可能,他在李云志面前,暗示了曝光者是何沐阳,将这个火引到泰明证券的老人们身上,让李云志以为自己被监管层调查,是公司内部派系斗争的结果。

如果真的是这样,李云志很有可能在自己的私人电脑上记录了有关这件事的情况,而拿走电脑的人,当然会看到。

连生给肖航的电话,尽量语耶不详,内容含糊。

“肖老师吗?我是《新时代财经报道》的记者。想约您做个采访。”

“对不起,我最近很忙,大部分时间都在外路演。而且,我们公司的采访事宜,你最好还是跟企划宣传部的叶蓁蓁先联系。”肖航的态度不出连生所料。

“我采访您的事,可能您也不希望别人知道。”

“公司有规定……”

“肖老师,李云志的私人电脑在案发当天不见了,想必您是知道电脑下落的吧?”

电话那头一阵短暂的沉默,连生听见肖航局促的呼吸过后,似乎深呼吸了一口,然后无奈地说,“明天我有空,约在哪里?几点?”

虽然外表老陈,但肖航面露胆怯,言辞懦弱,令连生有些失望。在他的想象中,至少他应该是有些骨气的模样。

“我今天约你出来,自然是了解到情况了,我还是那句话,想必您是知道电脑下落的吧?”

“你为何要咬住这件事情不放,已经过去那么久了,而且警方也说明了李老师是自杀的,不是吗?”

“我不相信警方的结论,我只相信自己。”

“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至少我知道你当天去过现场。”

“你……”肖航的脸变得如同金箔一般,嘴唇则是没有颜色的苍白。

“我如果想在媒体上面发布,也不会约你来了,你不用担心。”

“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的你不用管,但是你必须对我说实话,当天是不是你拿走了电脑?”

“我拿走了电脑,但是我并没有加害李老师……他……”肖航一边说,一边将手捂住脸,肩膀不停地颤抖。

连生在心里暗自衡量,坐在对面的这个人是不是装出来的怯懦模样,如果真的是装的话,他可以得个金马影帝了。

“你静一静,慢慢说。”为了使对方放松戒备,连生将特地点的热巧克力放到他的面前,并且放缓了语气。

“自从监管层带走了李老师和他的电脑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来过公司,也没有跟我联系过。我打他的手机,也都是关机。有一天,他突然……突然给我电话……”肖航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放于温热的巧克力纸杯上,似乎感觉舒服了很多,他咽了咽口水,看了一眼连生,后者对他微微颔首,似乎是在鼓励他继续说。

“他给我电话,约我到他家里,说是有重要的调研材料要给我。我依约去了他家,那天我因为公司有事,耽误了一些,到了李老师家里已经快四点了……我还没有跨进小区的门,就听到小区里闹闹嚷嚷的,里三层外三层都围着人。我因为约了李老师,并没有过多去关注那些人议论的什么,而且,因为李老师的调查还没有结束,我这个时候见他,也非常忐忑,所以一心只希望快点见到他。”

“然后呢?”连生并不想听肖航心理状态的过多描述,他只想知道,肖航到底看到了什么。

“我上了楼,到了李老师家门口,发现门是敞开的,那种大打开的模样。我觉得很奇怪,就走了进去,屋子里没有人,我喊了几声,没有人应声。我最后走到了书房,发现李老师的私人电脑是开着的,他的窗户也大打开着……我当时……当时”肖航闭着眼,摇着头,似乎不愿意回忆起当时的场景。连生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然后?”

“我心里突然变得非常不安,想到楼下的情形,好像意识到什么似的,我跑到窗口,往下看……就看了一秒钟,不,就半秒钟,我顿时猜到发生了什么,我非常害怕,非常害怕。我唯一的想法就是跑出去,赶紧逃。当我想奔出去的时候,瞥见了桌子上的电脑,想到李老师对我说过,要给我一些调研资料,我一直觉得他这个时候让我去他家拿资料,应该是非常重要的东西,于是我一闪念,将电脑给拿走了。”

“我一直非常害怕,怕警察找上门来。其实,小区里到处都是摄像头,只要他们查一查,我肯定是跑不掉的。但走运的是,李老师自杀的痕迹太明显了,所以警察也认定了他的自杀行为,并没有找我问话。”

肖航说着,端起面前的巧克力,灌了大大的一口,“真的就这样了,我甚至都没敢挤到人群里看一眼,我拎着电脑就径直走出了小区,一颗心就快要蹦出来了。现在想到那个场景,我依旧有窒息的感觉。”

“你去或者走的时候遇到什么人了吗?”

“不知道,紧张得要死。”

“电脑里,你有什么发现吗?”

肖航叹了一口气,“那个苹果电脑安装的是双系统,win7系统我输入李老师告诉过我的常用密码能够打开,主要都是关于我们平日里联系的上市公司的调研情况,写得很详细,李老师应该就是要给我这些材料。但是OS系统我打不开,密码不对。”

“win7系统里你是不是还发现了关于何沐阳的事情?”

“那是一个会议记录,参加的人是公司的几个高层和研究所的几位管理者,我听见武总的声音,大声质问何沐阳,是不是他告发的李老师。何沐阳并没有正面否认,还说这就是违规者的下场。”

“你们公司开会,都有录音?”

“因为秘书事后要做会议纪要,所以大部分重要会议,都会录音。”

连生点点头,这个录音很有可能就是武明烈交给李云志的,很有可能他故意在会上将矛头对准何沐阳,引诱他说一些关于李云志违规的评价,最后听众留下一种印象就是何沐阳告发了李云志。

“就因为这段录音,你确定是何沐阳告发的李云志?”

“除了他还会有谁?何沐阳此人,一贯的小肚鸡肠,自从他做了研究所副总的位置,对之前李老师的人都大肆打压,尤其对我,就连外出的费用都开始限制,我这次这么做,也是忍无可忍。”肖航说到何沐阳的所作所为,咬牙切齿。

武明烈这一招够狠,不论何沐阳是不是告发者,是不是代表着正义,只要被扣上这个帽子,在行业里就会给人一种“出卖同行”的印象,加之李云志已然自杀,而何沐阳更是给人留下“逼死同事”的口实,“杀人不过头点地”,这何沐阳那是有的被说了。武明烈利用了死去的李云志,将泰明派的一根钉子给拔除。

连生在心里暗暗佩服武明烈,对于武明烈的手段,圈子里也早有耳闻,否则,当年新和与泰明合并,武明烈能牢牢坐稳研究所总经理,公司副总裁的位置吗?所谓“姜还是老的辣”,什么李云志,什么何沐阳,不过都是武明烈手下的一颗棋子罢了。

“你……仔细想一想,你进到那间屋子以后,有什么异常的状况?”

肖航喝了一口巧克力,摇了摇头,“我当时进屋就很紧张,因为太异常了,大门洞开,又空无一人。”

“你听见什么声音没有?或者闻到什么气味?或者看到什么印迹?”连生恨不得给肖航做一个催眠,让他多想起一些内容。

肖航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真的,真的记不得了。”

“拜托你一定想想,因为……因为李云志在死之前拜托过我,让我一定要查明真相。”连生决定晓之以情。

“真相?还能有什么真相?”肖航猛地抬头,眼睛里布满血丝。

“我并不知道他指的真相是什么,这也是我今天来这里的原因,这件事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拜托再好好想一想当天现场的情况,就当作是帮助你的老师了。”

肖航低下头,沉默着。像是拒绝,又像是在回忆。

良久,他慢慢地从牙缝里艰难地吐出一句话,“气味?我似乎闻到一种香味,香水的味道……好像在哪里闻到过的……香水味。”

连生听闻立马想到当天他进那间屋子时嗅到的淡淡的清香……他努力回忆那种味道,淡淡地,“是不是一种接近玫瑰花香的味道?”

“玫瑰花香?听你这么一说,倒真的有一点点,蔷薇或者更准确些……还有葡萄柚……”肖航叹了一口气,“我实在形容不好。”

“你在工作中,闻到过这种香味没有?”

“感觉是闻到过的,但是我不能确定是不是在我们公司,你也知道,现在的女人喷香水的很多……”

“女人。”连生喃喃自语,是了,喷玫瑰味香水的自然是女人——但是,女人能将一个大男人推下窗口吗?

或者说,在肖航之前,还有一个女人到场?她是谁呢?为何一点动静都不曾出现过?

“对了,可能事后,你们公司企划总监乔麦会找你问关于何沐阳泄密的事情,你选择对自己安全的话告诉她,我们今天的见面……”

“你不说我也知道,我也希望你能够保密。”肖航很明显比连生更加希望对方守口如瓶。

“顺带问一句,乔麦跟李云志之前的关系不一般吧?”

“麦子是李老师的前女友,不过谈的时间不长,大概是因为不习惯地下情吧,很快便分手了。”肖航谈论李云志自杀以外的事情,显得放松多了。“这事儿公司里知道的人不多。”

“哦!”连生简单地应承着,不知道为什么,心底泛起一阵酸意,她如此关心李云志的死,是不是出于对前男友的余情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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