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心跟着前面一拐一拐似鸭学步的中年男子,不过片刻就来到了一间红砖黑瓦、不大不小的屋子。
远远的吴心就听到了各种惨呼,不止于一种野兽,似乎有不下十几种的类别。甚至不时还有虎啸、熊吼传来,只是听着有股说不明的虚弱,似英雄迟暮,然而余威尚在。
“宗门倒也不慢待外院弟子!”这些野兽确切地说应是妖兽,毕竟近水楼台先得月,南域既然号称妖蛮荒林,妖兽不可谓不丰富。而这些妖兽尽管只是些一阶的低阶妖兽,但其血肉精气对于不过练气、凝神的外院弟子而言,已然是绰绰有余了。
途中,吴心已经弄清楚了这名中年男子的名字。他名为马伟,原本是名普通的练气二层修士,因为擅长药膳之道,被宗门选中入外院饭堂,过了十几年也爬到了现在的位置。不但不用再混迹在凶险的妖蛮荒林中过着舔刀嗜血的生活,而且还娶了一名低阶女修士,生了一个大胖娃娃。
“你难道不希望突破现有的境界吗?”吴心看着胖子马伟的满足模样,不由问道。当然他也知道,若不是马伟的资质如此不堪,宗门可不敢让他进入外院。且不说有可能是刺探宗门的奸细,单是他若是利用手中职权下毒毒害外院弟子,总共就十几名的人可不够他折腾的。而练气三层以下的境界都在宗门的忍受范围之内。
“当然想啊!可是想又有什么用呢!”胖子马伟叹了口气,不过须臾间他的眼睛里又充满了憧憬,“我家小子已经两岁了,我也偷偷请人给他测过资质,就等十二年后的再一次考核!”
吴心沉默,他明白这是大多数低阶散修的生存之道,自己资质不行,只能期望下一代出人头地。尽管希望渺茫,可也不是没有过先例。像胖子马伟这般有一技之长而被宗门或世家选中的散修还算是好的,而向其他散修都是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连留下子嗣的机会都少。
而五域大陆中南域可谓是散修生活的最惨的,盖因南域妖兽众多,实力与此地的人类不相上下,甚至在数量上还犹有胜之。若不是有着八大道宗的太道宗和实力雄厚的长生书院镇压,护佑此地城池,恐怕南域的人类会过的更加悲惨。
不过祸之福兮所依,福之祸兮所伏,由于此地妖兽的磨砺,南域的修士在同等境界中实战能力要比其他四域强些。
吴心走进屋子,没想到这屋子在外面看着不大,但走进去却发现它和峰顶问天殿的面积要差不多。周围摆着许多大大小小的铁笼,里面有老虎、豹子、熊罴、巨蟒等等凶物,只是它们此时都萎靡不振,昏昏欲睡。
胖子马伟见吴心关注这些妖兽,随口解释道:“这些都是那些散修交换给宗门的。此时已经喂了迷心散,绵软无力,任人宰割!”迷心散是一种低阶修士出门在外必备的药物之一,不管是防人害人还是对付一阶妖兽,都十分好用。其作用就是中招者浑身绵软无力,感官蒙蔽,意识也介乎清醒与不清醒之间。但若对于凝神境的修士而言,他们已经凝结灵台,精神内敛,这药物就无大用了。
吴心继续跟着胖子马伟向前走着。穿过由笼子围成的狭长通道,感受到那些猛兽的眼神不时有意无意地在自己身上扫过,他不禁绷紧浑身的皮肤,呼吸也有些凝滞。
胖子马伟走在前面领路,却似乎能感受到吴心的紧张,笑道:“公子放心,这些妖兽或许在清醒时可怕,但此刻早已喂了迷心散,又被关在这精钢制成的大笼里,没什么威胁!”
片刻,吴心跟着胖子马伟来到了里间。还未进门,就听到一声刀入皮革的声响,伴随着一声竭力的可怕嘶吼,随即咕咚咕咚的声音传来,一股血腥气飘散开来。
当走进屋子,只见一个庞大的身体躺在一张案板上,是一只足有两丈高的熊罴。它的四肢都被绑在案板的铁环上,巨大的嘴巴被一根铁链死死地勒着,将头部固定在案板上。
此时,它的颈部有一道巨大的伤口,奔腾滚烫的鲜血从伤口处涌出流进底下正接着的木桶里,不过片刻就接满了一桶,然后是第二桶,直到第三桶鲜血才慢慢止住,又是满满一桶。
熊罴眼睛里的神采随着自身血液的丧失而渐渐消散,庞大的身躯似乎也缩小了一些。而刚才的那声嘶吼只是它临死之前的回光返照罢了。
吴心脸色不由地一白,鼻子里不要命地钻进那股腥臭带着点血腥的气息令人作呕,胃里似有大手翻滚一般,使他难受至极。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未曾直面过如此血腥的一幕,或许之前的逃亡可以算是一次,但发生的时间正好是深夜。第二天清晨也是其他人收拾好了己方人的尸首,早已被收拾干净,穿戴整齐,而敌方直接被扔下了悬崖,他见也未曾见到。
庞大的熊身旁站着一个魁梧的男人,此时他手上的刀刃上正向下滴着血,在底下汇成了不大的一滩。他身上的围裙也沾上了不少血迹,显然是刚才留下的。男人未曾回头,只能听到一声略显低沉的声音:“马伟,你来做什么!”语气中不以为然,也听不出任何情绪。
胖子马伟也不在意男人的语气,哈哈一笑,边走近男人边说:“赵老弟,这不是没事来看看你吗?”
男人转过身,却是一名面色黝黑、双眼锐利的汉子,而他脸上贯穿的一道刀疤在此时此地,更令他平添了几分凶煞之气。
男人撇了撇嘴,似是不屑,又像是嘲笑,不着痕迹地躲开了胖子马伟拍向他肩膀的手。同时,他注意到了吴心,将目光看向了他。
霎那间,吴心觉得这男人的眼神里似乎藏着洪水猛兽,滔天血海,隐隐有冤魂索命。他心神本就处于患得患失的状态,见此脸上更是半点血色都无,似乎是病入膏肓的病痨鬼一般,苍白的可怕。
男人似乎没察觉到吴心的表情,转头看向胖子马伟:“你带外院弟子来我这肮脏之地干嘛?”
胖子马伟将手缩了回去,也不在意刚才的尴尬,回答说:“哦,他就是来应征你三年前的任务的?”随即看向吴心,见他面色有异,赶忙走到他身旁,关心道:“公子怎么了?”
“哦!”吴心被惊醒,反应了过来,再看向那男子却已经没有了那种感觉,“没什么事!只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场面,有点不适应。”
胖子马伟点了点头,认可了吴心的说法。而案板旁的男子却似嘲笑般地说了一声:“就这点场面就受不了?你也能接受那任务?赶紧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胖子马伟似乎有些害怕男子,也没敢过多的反驳他,只得安慰吴心:“公子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有反应也是正常的。多适应些日子就好了。”他本想让吴心知难而退,可这话毕竟不能明着说出来。
“我省的。”但吴心最终还是没按捺住,扶着门框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