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我并不能保证我还能坚持多久,不过,只要有丝毫的机会,我将不顾一切地去挽回。我心中仍有许多未知的谜团,白茫茫一片,将我笼罩着。
我从未面临过这样的事情。作为一个家庭主妇,要面临的麻烦实在太多了。有些事情是不需要被教导的,比如抚育孩子这件事。我的父母早已过世,不过,就算他们现在还活着,也不会比之前有更多的关心了。他们理所当然地认为着一切,坚持自己所认为的就是自己所看到的,这其实毫无道理可言。我成长着,然后像现在这样老去,一步步走向死亡。我应付麻烦的能力不断提升,“这可以搞定,”我对自己说着,“这可以搞定的。”面对这个最大麻烦的我,我也依然这样告诉自己。
“今天我们去逛逛书店吧。”米拉娜依旧光鲜亮丽地出现,她的光芒照亮了我。
“乐意至极。”
与她的穿着打扮不同的是,米拉娜似乎很喜欢去一些看起来“冷门”的地方,没有华丽的装饰与昂贵的价格,甚至有些破旧。我向来是喜欢这些地方的,如此一来,我对米拉娜的印象更加好了。
“就是这儿。”
在一排让人眼花缭乱的小店中,我们一头挤进了其中一家名为“布莱克”的书店。这里的空间不是很大,也没有刻意的装修,准确地来说,这里不存在任何装修风格,因为,密密麻麻的书占领了这里,脚下的路都是从中走出来的,好像我们是在书里创造出一个世界,而并不是在有限的空间里将它们摆放。
“我喜欢这里。”我对米拉娜说。
如果不仔细看,就会不小心忽略掉已被埋在书海中的书店老板。“嘿,布莱克!”我看到米拉娜冲着一堆书里喊道。“噢!米拉娜小姐,”那堆书海中探出一个头来,“见到您很高兴。”“这是我的朋友,爱丽丝,爱丽丝,这是布莱克先生。”米拉娜热情地介绍着。“见到您很高兴。”那个声音继续说道。“我也是。”我礼貌性地点了点头。
“往这里走,”米娜拉一边说着一边小心地绕过散落在地上的书,“里面有很多有趣的书。”
我跟着她,目光扫过一本本或新或旧的书籍,它们是历史的见证人,时光在它们身上刻下泛黄的痕迹。窗台边,地板上,木椅上,或者一些有午后阳光漏进来的地方,人们以平静的姿态阅读着它们,啜饮着,像品一杯红酒。
“这里人比较少,”米拉娜停下了脚步,“现在是自由活动的时间啦。”
我走过一排排书架,绕过地上那些“错落有致”的纸山,这些书看起来并不像循规蹈矩的主儿,如果是人的话,就是私生活比较混乱的那一类了:《******史》居然和《格林童话》摆在一起,《东方快车谋杀案》和《哈利·波特与魔法石》塞在一块儿,还有《肠子》和《失物之书》,《安吉拉·卡特精怪故事集》和《怪屋女孩》。真是个有趣的现象!我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停顿了一会儿继续在这堆书海中摸索着,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有趣的书。
这好像踏上一场历险,你永远不知道你将要面对的会是什么,可是,有了好奇心和勇敢这两样东西,你就不会感到害怕了。我小心翼翼地翻开每一本引起我兴趣的书籍,这表示我进入了一场历险,如果中途失败,我会换下一本,直到找到我真正感兴趣的。不知不觉我走到了一个角落,在那儿,有一个金发的女孩坐在地上专注地看着一本书。
我呆呆地站在那儿。我看到金色的阳光铺满她的头发,使原本就美丽的金色更加闪耀了。“嘿。”没想到少女先抬起了头,对着我轻轻地打了个招呼。
“嘿。”我也以同样的方式回应了她,然后走了过去,坐在她的旁边。
“你是第一次来这家书店?”她问我。
“是的。”我说。
“很高兴见到你。”她露出少女特有的笑容。
“我也是,”我说,“这句话我今天已经说了两遍了。”
“这是个很好的地方。”她说。
“看得出来,”我对她笑笑,“我已经爱上这里了。”
“这很不错,”她说,阳光把她的整个人都照亮了,“至少以后又多了一个能光顾的地方。”
“是的,”我看着她蓝色的眼睛,问道,“你经常来这里吗?”
“虽然我很喜欢这里,”她扫了一眼周围,“但我并不是经常来这里,我的父母喜欢把我关在家里。”
“这是不明智的做法,”我说,“我绝对不会这样对我的孩子们的。”
“那你的孩子们一定很幸福。”她说。
“希望他们能这样感受到我对他们的爱吧。”我说,心里顿时有点涩涩的。
“爱丽丝!”是米拉娜在小声呼唤我。我能透过书架的间隙看见她走过来的身影。
“那是谁?”少女问。
“是米拉娜,”我解释道,“一个我非常喜欢的朋友。”
“爱丽丝,原来你在这儿。”
米拉娜终于出现,我站了起来,“米拉娜,这是……”我突然想起我还没问过女孩的名字,可是等我回过头,已经不见少女的身影。
“嗯?”米拉娜带着困惑看向我。
“没什么,”我说,“我们走吧。”
“找到有趣的书了吗?”
“当然,”我回过神来,“有不少呢。”
在那之后,我不断地回想起遇到的少女,这种像梦境一般的真实感让我有些恍惚,我没有告诉米拉娜,我想等一切确认了之后再考虑。
决定往往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而当其往往不被人认可的时候,他们会警告——这是“冲动”。人们总是喜欢以“理智”来作为评判事物好坏的标准,尤其体现在当一个人作出什么决定的时候,他们会迅速组成围观团来告诫你——这样做是否理智。可一旦这决定是当事人真真正正地“作出的”,那么,“是否理智”也是只有在做了决定的事情之后才会思考的问题了。这样的处境,正是现在的我置于其中的。
所不同的仅仅是,人们暂时还没有发现我的这个决定。
就像现在,我正站在这高楼之上,风像海浪一样直扑过来,深呼吸也带着享受。
这是我找到的这座城市几乎最高的一幢楼,噢,那栋最高的是座电视塔,要是我有热气球我想我一定会到那里去的。我俯视着脚下这座陌生的城(虽然现在看来已经没有那么陌生了),就像电影里的那些远景镜头,整座城市变得渺小而有趣。人们像细小的虫子蠕动着,一转眼就钻进不同的建筑物里,那些建筑物像是一个个怪物将他们吞进肚子里,这种画面在此刻的我眼里,显得异常滑稽。
我想到在我小时候,我也是这样找到高高的楼来俯瞰一切,最好也是这样来阵风,这样情绪就会立马被吹得烟消云散了。不过,那个时候的逃离和现在可不一样,那一种被称作“离家出走”,是大人眼中“情绪化”的表现。不过我现在想起来,并不觉得幼稚。为什么不去遵循内心的选择呢?我这样想。我并不后悔来到这里,就算现在事情发展到了如此的局面,我也并不后悔。不被体验的人生是无趣的,我不想要被循规蹈矩,就像那些书一样。我只是……不知道该怎样做了。
也许米拉娜算得上是我人生的导师,可是我并不能完全依赖她。“这是你的第三个故事吗?”我想起她这个令我失落的回答。我可能会打电话给弗兰克,质问他,可是这样我又能得到什么帮助呢?搞不好还会加深我现在的糟糕境地。坦白或许不是最好的选择,我想,不过,相反的,我很感谢演员爱丽丝的坦白——仅仅对她这一行为而已。至于她所做的那些事情,与我无关,我也不会让它与我有关系。
此刻,我只是一个逃离者,无论在哪一方面。好像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瘦小的女孩,站在了最高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