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城梅山南路上经营竹货生意的那些人基本上是来自苏南。在这个经济相对比较落后的老区小城,苏南镇的商业起源比较早,由于皖苏南是淠河出山入淮的第一镇,水陆交通一直都很发达,从清朝乃至更早一些,就有很多外地生意人纷纷前来苏南镇经商,做起了各种个样的贸易。
那时苏南镇就有富商大贾开的钱庄、出票子,而那些货币在当时流通了整个皖西地区。镇子上的布店、杂货店更是多如牛毛、遍及苏南的各条大街小巷,就连青城周边的一些商贩,也都习惯往来于苏南进货。苏南的北大街、西大街以及淠河沿岸一带,船行、茶麻行、粮饼行、车轿行、搬运行、更是多得数不胜数,比比皆是。
青城辖区境内的苏南镇自古就有着小南京这样的美称。据说当时的苏南镇,来自各地的商贾云集,市场更是空前的繁荣,小镇位于城南不过才区区几十里地,它既是进出入大别山的门户,也是大别山区各种农特产品的聚散地。
提起贩卖竹货的龚老爹,就不得不顺便提一下苏南镇的历史以及1932年那场苏南战役。当时,皖西地区盘踞着国民党军队12个团的兵力,北起于青城、南至霍山,他们沿着淠河东岸层层布防。红四方面军在总指挥徐向前的指挥下,让主力红军3个师全部东渡淠河,从侧后面分别包围了青城到霍山之间的韩摆渡、青山店以及苏南镇。
3月22日拂晓,红军第七十三师与霍山独立团一起向青山店的守军发起突然攻击,随即就拿下了古楼山以及刘老庄山,将青山店密密地包围起来。
与此同日,红军第十师也在芮草凹地区击退了来自苏南镇奉命前来增援青山店的国民党军2个团,并歼其1个营,剩余部无奈,只能节节败退,想回到苏南的大本营,但退回的余部在途中旋即就被红军第十师包围,第十一师紧接着又向韩摆渡、马家庵步步逼近,守军惧歼,只能是节节败撤,红第十一师一部分人马一路尾追他们至青城郊外。
翌日,红军第十师、第十一师的各1个团在韩摆渡以南分别夹击青城出来援助苏南镇国民党军的2个团,据说那场激战从早晨打响,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的傍晚,终于迫使这2个团的余部分别窜入韩摆渡、苏南镇。至此,被红军分割包围了的青山店、韩摆渡以及苏南镇据点内的国民党军大约还有6个团的兵力。红四方面军采取“围点打援”的战术,阻击了从青城、霍山赶来增援他们的各路敌军。就这样,被红军包围在苏南镇与韩摆渡的守军数次突围终未得逞,在外绝了援兵,内又无粮草的情况下,终于在4月8日全部缴械投降。苏南战役遂告结束。
还在苏南战役之前,十三岁的龚伟明老爹就在镇南头摆摊卖烧饼。在整个苏南地区,谁也不会想到,这个不起眼、卖烧饼的孩子是当时****的地下交通员。当时,很多来往于外界与大别山区的消息,基本上都是经他手中传送。在苏南战役中,有很多对外联系的消息也都是通过龚老爹的手传递出去的。
他来青城梅山路上经营竹货生意之前,是苏南镇的副镇长。那年冬天,他家里那个身体一直都怎么好、整天病怏怏的儿媳妇突然莫名其妙地死了。
他儿子龚有良带着自己十五岁的闺女草垛一起,连夜赶往岳父母家报丧,在岳父母家的堂前,龚有良跪倒在地,在闺女草垛的搀扶下当场哭昏了过去。
两位老实忠厚的老人强忍着自己内心失去闺女的悲痛,反过来安慰起女婿说,“你都照顾她这么多年了,我们可全都瞧在眼里呢,孩子,你也别太难过了,要怪只能怪我们家的闺女她自己命薄,把你们爷俩狠心丢在这半道上……”
临到落葬的头天晚上,按照当地风俗得给死去的媳妇,净面、开光。就在亲人们依次向死者告别的过程中,媳妇娘家表哥突然发现表妹的面色有些青紫状、没有闭紧的瞳孔也有些散大……
他悄悄地把自己的舅舅与舅母拉到外面无人处,把自己刚才看到的情形及内心的怀疑告诉了他们。但两位老人死活都不肯相信自己的女婿会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这事情来。说,“是你想多了,你表妹都病了这么多年了,有良若想加害于她,何苦要等上这么多年……”
龚老爹的媳妇是在埋下地后第三天被警察挖开坟,开棺验尸的。媳妇的丧事办完后,她娘家表哥回到家里,越想越觉得表妹死得有些离奇、可疑。他瞒着舅舅、舅母,偷偷去公安局报了案。
龚有良是在次年春天被判枪决的。当媳妇被确认为中毒死亡后,龚有良很快就给抓了起来。到了公安局,他没让那些公安多伤一点脑筋,很快就承认了自己谋害妻子的经过。
他说媳妇不死不活这么多年,他真的是累极了。当然他还平静地说自己爱上了单位里的一个姑娘,因为媳妇身体有病,他没法也不忍心跟媳妇提出离婚,所以才动了这个念头……
为做好这件事,龚有良其实费也了很多心思,他偷偷地查找医书,想找到一个最好的解决方法,让媳妇在毫不知晓的情境下,最后能安静地、不受任何痛苦地离开人世。
龚有良给媳妇吃下去的其实就是一味普通的中药,苦杏仁。他是把苦杏仁加在媳妇平时喝的中药里让她服用的。所以,女人一直到死,心里对自己的男人都充满了歉疚与爱意。
那天,龚有良与平常一样,把熬好的汤药端给她,他看着她全部喝下去后,自己才去单位上班。
喝过药有很长一段时间,女人躺在床上,觉得自己很幸福。这些年,因为自己的身体不好,闺女草垛一直都是由她爷爷奶奶帮忙带着,自己除了病情轻些时能帮自己男人做饭、洗衣外,家中的里里外外全靠龚有良一个人独自支撑着。
后来,女人感到自己有些口渴,她慢慢从床上爬了起来,起身想去厨房倒点水喝,她坐起身来时,感到头有些晕,她想,肯定是自己躺得久了。她扶着墙,往厨房方向走了好几步,然后才慢慢地倒了下去……
龚有良在河西的看守所里关了几个月,当时全国都在严打。他判决的那天,行刑的车辆特意在苏南镇的主街道上绕了一大圈,这才把他拉到刑场,执行枪决。
儿子被枪毙后,龚伟明老爹顿时觉得自己在苏南小镇的颜面扫尽。草垛更因为自己父母突然之间的双双离世,而变得沉默寡言,死活都不肯再回到学校里去读书。
在万般无奈之下,龚老爹很快就做完了自己手头上的各项交接工作,与老伴一起带着孙女草垛来到青城的梅山路,做起了小本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