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守墨和张岚一心为了拍片子,而童艺有一半的心思在博张岚的欢心。他像分析剧作人物一样分析张岚的心理。她之所以会格外欣赏美国电影,大部分的原因在于对自由的渴望,美国电影处处表露着这个国家的自信来源——开放、自由、民主。而张岚之所以如此地渴望自由一是因为她遗传基因里对父母自由主义艺术情怀地继承,另外一定来自文革中她所受的迫害。于是童艺拿出了剧作主命题,一个在当时看来过于敏感危险的话题——十年浩劫摧残人性。故事大概讲述一个艺术家的女儿在文革中被迫害致死的故事。张岚当然是赞成的,一则聪明的童艺戳中了她心中所想,二则她本来就追求自由无所顾忌;白守墨曾经立志要将他岚姐姐的美好搬上银幕。于是三人潜心开始创作。
从前期的剧作开始,白守墨参与的比较少,他的工作主要是中期的拍摄。这样,童艺得以每天课余时间就和张岚聚在一起。张岚傻傻分析人物,童艺就坐在他斜后方听着她滔滔不绝,看她认真的傻样。日日夜夜,童艺忘记了自己,像个没有形体的灵魂一样围绕着张岚,用全部地身心爱着她。
一天张岚和童艺在图书馆工作到很晚,张岚困极趴在桌子上睡着,童艺脱下上衣盖在张岚身上,然后坐在一边默默地在月光中看着她。这一切皆被来送馄饨地白守墨看在眼里,他没有进来打扰,悄悄地离开了。
第二天,张岚因为在图书馆睡着着了凉,发烧在宿舍休息,嘱咐童艺尽快把剧本赶出来,以便在毕业前投入拍摄。谁知道童艺仅仅用了一个晚上,就将人物关系表,主题思想,具体剧本全部完成。第二天早上将剧本交到张岚手上的时候,他看着张岚震惊的表情,终于确信此时的张岚已经完全明白了他一直以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多争取一些时间和她在一起。而张岚则震惊于童艺的天才,开始了她的欣赏和仰慕。
马上要进入毕业作品拍摄时间,不少同学提议聚会,白守墨和童艺就拉着张岚一起参加他们这一届的毕业聚会。闹了一晚上之后,所有人都喝多了。白守墨提议去遛马路,说:“太不公平,你们两个上次遛了一夜,没我的份,我也要你们陪我遛马路。”张岚和童艺只好答应。
童艺说白守墨是一个太能忍的人,其实男人之间这种微妙的感觉是非常容易察觉的,尤其是搞艺术的人。而听过张岚版本的故事的我却知道,白守墨的默默不言并不是能忍,只是白氏家族宅心仁厚的家风,他们宁愿伤害自己也不愿去伤害别人。童艺无法对白守墨客观,因为他太爱张岚,且是纯粹艺术型的人格,爱是专一性的,如果张岚是爱他的,那么将意味着她不能对白守墨有一丝一毫的感情。依我看来这正是追求自由的张岚之所以选择白守墨的一小部分原因。童艺的爱会让自由的张岚感到恐惧,感到自己迟早会伤害他。至此我有点明白白振对我的感觉了,我已成为一种负担,他是爱我的,但他更爱他自己。
然而白守墨身上多了童艺没有的江湖侠气,就像他爹愿意被为红军准备粮草而又无怨无悔地被革委会关进大狱——如果你是我认为的朋友,那我承受你带来的一切。就像他对待张岚,如果我是爱你的,那我不计较你是否还爱着别人。天呐,这个高尚的老头。
但就算是如此博大的白守墨,也一样不会喜欢真爱的瑕疵,他趁着酒劲说出了他认为最最明白的告诫,“我是个农村人,最看重的就是家庭,就像国土的完整,不容侵犯。”白守墨看看童艺,“你呢?童艺?我猜你最注重的是精神寄托。”
童艺不说话,张岚却替他解围,“自由吧,我猜。自由应该是最最重要的。”
“那是你,亲爱的岚儿,那是你想要的,却不是我。”童艺内心五味陈杂,合着酒精翻江倒海,“你们先回去吧,我可能要吐了,让我吹吹风。”
童艺没有吐,他迎着夜风独自走回了宿舍。爱是他的全部追求,爱才是他最最看重的,纯净的不容杂质的爱。可他如此纯粹炽烈的爱情只好向风去诉说。家族教育和社会环境让他无法越过道德的底线,只好与自己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