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也没人在意,都以为是野猫的叫声。但有一天夜里叫声特别响,第二天一早,有一整个营就这么凭空消失了。开头大家都猜是不是受不了战争逃跑了,但渐渐失踪的人越来越多,甚至成了一种固定模式。每一夜,大家都提心吊胆,生怕第二天醒过来,发现消失的就是自己那一营。最奇怪的是,失踪人数非常的多,都是在夜里发生的,饶是周围的人睡的再死,居然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听到。他们部队扎营并不是连着的,一部分人一段,好共同把整个包围网锁死,但营和营之间离的很近,不可能一点儿声息都发觉不到。事情发生之后,军队加强了守备和警惕,但仍阻止不了士兵这种莫名其妙的失踪,邓将军愁的不得了,已经不知道召开过多少次紧急会议了。因为事情太奇怪,失踪又只发生在他的这些后备部队里,他还没有向上面去报告。
谢玖这几天光顾着猜元声在想什么了,发生这么大的事,她居然能大条到完全不知道。这会儿听到这事,她立刻就明白了:恐怕是这场战争杀戮太过,血腥气和死人的瘴气引来了什么大妖怪。
单凭其他人的描述,她实在猜不出来是什么妖怪。除妖的工作她肯定是要做的,但没弄清楚对方什么来头之前,她决定按兵不动。
她本来想找个机会跟元声说一下这个情况,军队里,估计能看见妖怪的就他和自己两个,对其他人而言,即使遇到了妖怪,也看不到,只有些比较敏感的,能大概的感知到妖怪的气息,所以提防的工作自然要他们两个来做。但元声老是对她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从来不和她单独在一起。没有独处的时间,她就一直没机会把妖怪这事儿跟元声说。
先前,因为怕被战争祸及,这周围连一些小的妖怪都躲起来了。这几天,谢玖却先后看到了不祥的兵祸之鸟凫徯和凶神钦丕所化的大鹗,这里战乱纷起,它们出现的也不算奇怪,谢玖心中有数。但不久之后,和凫很相似的蛮蛮鸟也出现在了附近。
蛮蛮是洪涝之鸟,雌雄成双成对出现,它降临到哪里,哪里就不可避免的要遭受洪涝之灾。绛水和汾水在版图上看,都挨着琼城,但琼城地势最高,实际的距离又离得足够远,怎么淹也不该淹到琼城才对。谢玖想了又想,觉得只能解释为“天有异象,人间连祸”了。
至今为止她看到的这些怪鸟,对她而言都还不是问题。但是不断有大小的妖兽在附近出没,也不伤人,都是晃一下就不见了,这种情形实在是不太寻常,谢玖猜测,它们背后,大概有一个厉害的妖兽在统领。
她肯定这些妖兽元声一定也看见了,但他一直不动声色,不主动来找她。隐隐觉得事情不太妙,谢玖考虑再三,给在九度山的樱锁雨末他们传递了个消息。
谢玖传出消息的第二天,就发生了大事。
那日,大白天的,军营里忽然出现婴儿的啼哭声,众人都大骇,却寻不到声音的源头,似乎声音充斥在整个军营里,无处不在。
接着,四处凭空冒出火焰来,几乎在一瞬间,火势开始迅猛,粮草眼看要烧着了,军营里乱作一团,众人忙着去灭火,一时之间兵荒马乱。
谢玖睡的正甜,是被人用力摇醒的,昏头昏脑的睁开眼,就看到元声脸色很坏的瞪着自己。她正要开口,却被他抢了先机。
“真亏你这种时候都还能继续睡。”他半是责怪道,“军营里有一头不知道是什么的妖怪,又喷火又吐毒液的,其他人都看不到,我……”他顿了一下,“我对付不了,你去看看。”
谢玖一下子就清醒了。不止清醒了,她还有点儿小激动。
想当年,一提起要除妖要干活她就一个激灵浑身都是劲儿,把狐晚这只懒狐狸弄的好不肉疼,怎么捡了这么个徒弟来呢,作为他的收官弟子,却如此没有他的九度山风格。也许是斗神的天性隐藏在谢玖表面平和的性格之下,她虽然单纯,但非常的喜欢打架。其实吧,她只是爱好打架这也没什么,但问题是,她经常性的去挑战些自己明明不可能打得过的对手,结果是捅了马蜂窝,最后还屁颠屁颠的逃回九度山找狐晚给她“收拾后事”。另外,她又很反常的非常喜欢修行吃苦一类的普通人绝对不会喜欢的事情,樱锁经常叫她“小变态”,称她现在正在“不完全变态中”,估摸着再过个千万年,说不定就成“完全变态”了。
总之,谢玖忽然之间精神振奋,很欢腾。
元声疑惑的盯着她的脸,怀疑她是不是听错了自己说的话,于是他又重复了一遍:“外面有个九个头的怪兽,你去看着收拾一下吧……”
元声自动住了口,这次他确定了,他没看错,谢玖的表情确实只能定义为是兴奋的。
“交给我吧。”谢玖拍胸脯保证。
元声略微觉得不妙,总觉得,每次她特别笃定的时候,事情就会被搞砸……忽然浮现在脑海里的记忆,很奇怪的是他跟着她一起逃婚那天,两个人被定在墙上下不来的画面。
他刚想再多叮咛她几句,床上的人已经一溜烟蹿出了帐子。
犹豫了片刻,终究放心不下这个莽莽撞撞的丫头,元声叹了口气,跟着出了营帐。
一出帐门,迎面一股热气,定睛一看,帐外已经完全是一副“水深火热”的样子。
带着腐蚀性的毒液落下来,弄得地上一个洞一个洞的,不少营帐都着了火,人们正四处奔走,提来水准备救火。
元声抓住一撸袖子就急着要冲上去的谢玖,刚要说话,她回首道:“你快去疏散人群……这家伙是九婴,虽不是最厉害的上古神兽,但也不好对付……别让他们灭火了,营帐和粮草烧了就烧了吧,他们留在这里,会没命的。”
她表情严肃,元声把要说的话都咽下,只来得及说了一句“阿玖……”,手上一空,谢玖人已经冲了上去。
他空手抓了两下看不见的空气,喃喃道:“小心呐……”
谢玖一边躲着毒液一边悄悄的靠近九婴。这家伙有九个脑袋,砍掉一个还会再生,一点儿用也没有,所以如果找不到一击必杀的机会,还是不要浪费多余的体力为妙。这是古代神兽,她以前也没见过,只是听狐晚讲过。她刚刚让元声去疏散人群了,就是因为她根本没有杀死它的办法。以她的速度,撑死一口气砍掉三个头,可如果它继续再生的话,那就没完没了了。这种时候,最好有九个人在,大家一起……
谢玖这么想着,就想到了九度山上的兄弟姐妹们,可惜,现在就她一个人,没有办法也得想出办法来。
她本来想一直躲下去,避其锋芒寻找时机。可惜,情势很快就让她无法继续躲下去了。
火势蔓延太快,很多来不及逃走的人被困在火中,有的被九婴的毒液淋到了,尖叫着冲进了火海里。
这样仿若人间地狱的景象,百年间谢玖不是没见过,但这样亲身经历、置身其中,她还是头一遭。脑袋里蒙蒙的,与其说是害怕,不如说是混乱。
眼看九婴的一个头对准一大片跑不掉的人群,准备吐火,谢玖头脑一热,再也按捺不住,一纵身上去,一剑斩下了九婴的一个头。
接着她一起一落间,再斩下九婴一个脑袋。
这两下她用了大力,落在地上后顿了一下才勉强站起来。
这次陪元声来解琼城之围,她并不想杀生,也没想到会碰到这种厉害的妖兽,所以连剑都没带,只配了平时用的最顺手的一把逆刃刀。刚刚随便捡了地上不知谁逃跑时落下来的一把剑。剑虽然锋利,但第一刀下去后,刀被九婴的血腐蚀,立刻就变钝了,要不是第二刀谢玖死力压下,估计九婴的脑袋也掉不了。
这两刀让她暴露了自己,九婴剩下的七个脑袋上的眼睛都死死盯着她,同时,脖子上两个切口开始慢慢的再生。
谢玖很想再接再厉趁热打铁,无奈一时之间没法立刻找到可以用的兵器,再者这两下攻击已经耗费了她不少体力,只能勉强躲着愤怒的九婴喷出的火柱,片刻都得不到喘息的机会。
在她躲避的这会儿,九婴四处喷着火舌,反而让火势更盛了,整个大营放眼望去一片红色,连人群的尖叫声都被淹没了,谢玖在火焰间东躲西藏,完全听不到其他人的声音。开头她没太在意,以为是人走跑没了,但接着她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不会吧……难道……是所有的人都……
谢玖的心一颤,不知道元声他们有没有及时离开……
她心神一乱,动作停滞的一瞬间,九婴的尾巴扫过来,谢玖只来得及挡住脸,她整个人在撞击之下身体直接被抛了出去。
在半空中她借着风力稳住了身形,堪堪躲过了接着而来的毒焰。这时九婴已经又恢复了一个头,八个头一起喷射的火焰和水柱交织出来更密集的攻击网,加上地上已经大火荼荼,没了落脚的地方,谢玖躲避的越来越勉强。
眼看她就要支撑不住了,眼前一黑,一道烈焰就要扑面而来,远处忽的一声长啸,天上一个金赤色的影子一闪而过。谢玖觉得自己落在一个柔软的东西上,这东西散发着和下面的烈焰一般的热气,但不同于九婴吐出的火焰,这热给人一种温暖的气息。
谢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是被一只凤凰救了。接着,不等她有什么反应,又一桩意外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