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旁边的段剑锋不淡定了,听这话里的意思,难道女神当年就……
“听着,别插嘴,不是你想得那样!”以聂晴的聪慧,当然听懂了这个啊字里包含的丰富含义。她理了理头绪接着道:“但我当时一心想考大学的,再说家里管得很严,让爸爸知道我早恋,还不打死我?于是我决定找个机会跟他说清楚,劝他以学业为重。我写了很长一封信,都是劝他好好学习,争取考个好大学的。但就是因为信很长,装在信封里都鼓鼓的,在班里我可不敢给他,那时候我天天早起到我家附近的朝阳公园背外语,他家也离公园不远。于是在一天晚上放学的时候,我悄悄约他早上六点到公园里的湖边见一面。第二天早晨,他如约而至,很兴奋,误以为我同意跟他交往,对着湖水,为我朗诵了一首诗……就是那首《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这首诗写得太好了,他朗诵得很投入、很有感情,我都被陶醉了。”
旁边的小男生不禁又是一阵唏嘘,暗自腹议:怪不得她把这首诗记得一字不差呢,原来另有深意。但有刚才的教训,不敢多嘴,只是嗯、啊地应和着,表示自己在认真地听。
“按我原来的计划,把信给他立刻转身就走,可是这首诗打乱了我的计划,我们从诗歌为话题,谈到爱好,谈到理想,话越说越多,我第一次感觉到和一个有共同语言的男生谈话是那么的愉快。他甚至还谈到将来要跟我考上同一所大学,我报什么志愿他就报什么,你知道我有多感动?”聂晴这句话像是征求小男生的意见,但又不像。
可旁边的这位男主角听了,已经一头黑线,尽管他知道这故事的结尾一定是悲剧,但这故事此刻最炫丽的部分,对他来讲就是最无情的打击。
小男生抽抽嘴角儿:“你……”他想说的是——你当时就投情送抱了吧?但话到嘴边变成:“你当然得感动,你们班长太有才了!”没办法,虽然此时心情很悲愤,但是还得照顾女神的情绪,况且,这样的隐私能说给自己听,足以证明:女神对自己是一心无二的!
“哼,有才?”聂晴自嘲似的苦笑了一下:“我们乐极生悲,忘记了回去吃早饭的时间,班长的妈妈找到公园,看到和我在一起聊天,当时就大发雷霆。”回忆起当时的情景,聂晴似乎仍旧心有余悸,在这里稍停之后继续:“她对着我破口大骂,说勾引她儿子,还想上来打我,班长连劝劝他妈妈都不敢,撕扯中我的信掉了,她认为发现了什么,要抢去看。我当时都被她骂晕了,只知道这信上都是我的心里话,决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和她拼命抢,最后,在我们俩争抢过程中,信碎了,我把抢到的绝大部分碎片扔进湖水里。旁边有晨练的老人们过来劝架,我才得以脱身,狼狈地跑回家。”
“我擦,这是个母夜叉!”段剑锋早已经义愤填膺,忘了女神刚才警告过的不许说话带脏字儿。“你们班长也忒怂!害惨你了。”小男生当然不会忘记打击一下理论上的前情敌,然后很自然的把胳膊伸到女神后腰上搂定,表示“安慰。”
处于悲愤往事中的聂晴自然不会拒绝,此时的她需要这种“安慰”和依靠。此时二人已经走到沿海的小公路上,道路平坦,行人稀少,二人相依相偎地向前漫步。
“你以为这就是惨了么?”聂晴继续着她的故事。“班长的妈妈竟然当天上午到学校,直接找校长,那天上午第一节课,我们班主任被年级组长黑着脸叫走了,一会儿他也黑着脸回来,把我叫出去……”聂晴不说了,胸脯强烈地起伏着,像似忍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
搂着她的小男生当然感觉到了异样,停下,上身稍前倾并转头察看,意外地发现,聂晴眼中竟然泛起闪光的晶莹。
他不知道还能怎么样安慰这位曾经以作风硬朗著称的指挥系霸王花,犹豫了一下,猜测道:“难道你们学校的班主任和校长都听信了这个女人的话?”
聂晴点点头:“她拿着一张我那封信上的残片,上面写着‘爱情是美好的’这几个字。可是我清楚地记得,接下来后面的一句是‘但我们现在不是享受爱情的时候’,然后都是劝他专心学习的。她拿了这张纸片,让校长找班主任鉴定字体,又把她见到的添油加醋描述一番,校长和班主任能不信么?”
“你跟你们班主任和校长解释呀?这女人太恶毒了!”段剑锋连急带气,左手的拳头攥得指关节吧吧直响。若此时那可恶的女人在面前,他都忍不住一拳把她揍趴下!
“最恶毒的在后面,班主任说批评教育我改正错误,但她不肯,她说儿子是她这辈子的希望,他儿子若考不上全国重点大学,责任全在我,全在学校。就这样硬逼着班主任叫我家长,当我哭着给妈妈打电话的时候,她远远地站在桌子的对面,我看到了她得意的冷笑着,那副笑容,直到现在依然清晰地印在我的脑子里。”
说到痛处,聂晴的手紧紧抓着小男生的上臂,尽管段剑锋穿着棉服,依然感觉到那股力量是如此之大,但他丝毫不感觉到疼痛——他已经被聂晴的故事带入其中,处于高度愤怒中,痛感被自动忽略。
“后来呢?”他沉声问道。
“后来,我妈妈来了,看了纸条儿,一直说我不懂事儿,请求那女人的原谅。那女人冷笑着提出了一个条件,就是让我转出实验班,和班长分开,不再影响他的学习。”
“******,她要求也太过分了!”小男生终于忍不住直接骂人,不过这次聂晴却没有批他。
“我们学校一个年级只有一个实验班,都是所谓的尖子生,能考上全国重点分数段的机率很大,当然,师资力量也是最强的。把我调出实验班,今后还有一年多才高考,我的成绩会受到很大影响。妈妈无论怎么样跟她说好话,她都不肯。班主任和校长也劝,她却说如果不解决,就去教育局反应,教育局不解决,就去区政府。还说他老公在政府任要职等等。最后,校长让妈妈带我先回家,等候学校的处理决定。”聂晴紧紧依偎着旁边的人,回忆着当年依偎在妈妈身旁被带回家的情景。
“我猜,学校妥协了,依了她的条件。”段剑锋略加思索猜测道,他当然猜测得到,和聂晴相处半年,早都知道聂晴是部队生,是先参军再考军校的,往前推断一下,想必是当年回家就辍学参军了。
“嗯,你猜对了,班主任打电话通知的。那天正好我爸爸也在家,他是听到我的事后从部队回来看我,但没有骂我一句话,都是安慰我今后要用心学习。只是听到学校的决定,他把电话摔了。我爸当时就要司机备车,要去找学校,被我妈妈死命拦住了。妈妈说,即便再闹再找,晴儿也不能在这学校读下去了,因为已经闹得满城风雨,全校皆知,我确实觉得没脸再去上学。不论在哪个班。”
“那你没把真实情况跟你爸爸妈妈说?”段剑锋问道。
“说了,他们都说相信我,但是学校不相信或者说不敢相信,没用的。爸爸想了想一拍桌子就定了,让我参军入伍,说入伍也能考军校上大学,还能锻炼人,不用再去原来的学校受这个鸟气。”
“哈,鸟气,这是你爸说的吧。”压抑了这半天,段剑锋终于听到一句有些笑点的话。
“少笑话人,你也比我爸说话强不了哪儿去!”聂晴掐了这货一把。小男生装作疼得呼天抢地的——他是想逗聂晴开开心。
“喂,晴姐,你爸爸还有司机?肯定是首长,快告诉我,是团长还是旅长还是师长?”段剑锋对这个问题充满了好奇心。
“问这个干嘛?聂晴立刻有了警惕,刚才感情激动没注意,让这货听到了些端倪。“我爸就是个团部里的副职,这司机还是跟上级借用的,主要是搭其他领导的顺风车。
“哦,那也是团职干部,在部队里不小了。话归正传,后来呢?”这货转一圈又转回来。
“后来正好当月征兵,我就参军了。我走的那一天,班主任和同班同学都来送我,唯独班长没来。很多同学都哭了,包括有的男同学,班主任竟然也在擦眼泪,那天我就知道,班主任是相信我的,只是她左右不了学校,或许校长也是相信我的,但校长上面还有上级……那天,我的泪都流干了。”说到这儿聂晴忍不住去擦拭眼角浸出的泪花,小男生心疼地想帮忙,却被聂晴一歪头躲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