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那老头竟然对我的这个尖锐的问题没有丝毫的反感。他苦笑了一声,居然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唉!这也是造化弄人。想我茅山一派,本是严格依循祖训,只寻神器,不取殓帛。怎奈世事动荡,饿殍遍野。吾辈所修之术虽然说是可以福泽世人,驱魔度鬼,但是法术再好,你也不能拿它当饭吃呀!若是如此下去,莫说抗倭了,恐怕连门人的生计都难以维持。所以敝派祖上的一位前辈,冒死独自承担天谴,力扛七道天雷,更改了训令。从此凡茅山门下,可取少量殓财,以求糊口。其实我这一生,发冢无数,却从未多拿过一件财物,仅求勉强糊口。你别看我现在在加拿大风光的很,其实都是我那死鬼师兄在背后支持,这也是我这次答应小三儿最后再下一次地的原因。”
听完老头这一段感人至深的叙述,不由得使我更添了一层对他的敬意。看来之前称他们为贼确实是有些误解他们了,至少这老头给我的印象是越来越好了。
我这人最敬重知恩图报的人。人家老头毕竟快有七十了吧,还大老远地飞过半个地球,帮助我们寻找那昆仑镜。光这一点,就不是什么人都能够做得到的。
“那您再给我们讲讲这‘聚阴大阵’吧。”看着那老头颇有些唏嘘,我连忙把话题岔开。
“简单的来说这‘聚阴大阵’就是把在这阵法之中离散的阴气集中起来,汇集到一个载体上,然后理论上就可以无限放大这个载体的功能。”一问到专业问题,那老头又来了精神,“这里利用了‘黑龙眼’的地貌,本就是极阴之地,再加上安排了这么多的殉葬者,这地方就好像是一个汇阴池一般,里头充满了阴气。这鼎腿上的四道符箓,正是起到将四周的阴气加以引导、聚集的作用。而那些链子,则把汇聚于鼎身的阴气输送到那水晶棺中。这女尸就是所谓的载体,我们刚才就是被她给迷惑了。其实根本就不存在什么鬼船,也不存在什么湖水,所有的一切都是这鬼东西搞出来的。”
说完,老头拿过花少手里的手电,照着一个方向:“你们看,这个小门,就是我们进来的地方,其实我们才刚一进门,就着了道了。”
我顺着那手电的光柱看去,果然,在远处的石壁之上,开了一个门洞,不正是来时的那个通道嘛。
“那这些个乱七八糟的字是什么意思?”花少指着写得满满当当的鼎身问道。
那老头摇摇头,说道:“这些个文字是早已失传的东西,我也不大清楚,估摸着可能是叙述了什么事情。但是活人看不了,传说是写给神仙和魂魄看的,这个有点类似于‘殄文’吧。”
而接下来那老头的叙述,其血腥残忍的程度,让我这个号称平时胆子比肚子还大的家伙,也感觉到了深深的震撼。在听的过程中,我只觉得寒意一个劲地袭来。等到听完了之后,我发现自己全身上下都在不断地发抖。不过为了故事的完整性,我还是将它稍加整理之后再描述出来,希望不会吓到大伙儿。
那“聚阴大阵”的布阵之法其实早就已经失传,但是那老头不愧是茅山派的高人,还真是知道不少东西的。据他所说,要想成功布下这一阵法,这个水晶棺中的女尸是最关键的东西,必须是经过千挑万选才能够用得上的。
首先,这女子必须是一名天生的“石女”。什么是“石女”呢?从现代医学的角度来解释,所谓“石女”,就是指那些天生****闭锁或者是****缺失的女子。在古代,****闭锁的女子也被称为“石女”。而这里所说的“石女”指的是不折不扣的****缺失的女子。
据那老头所说,这样的女子才能很好地“锁阴”,把聚集起来的阴气最大限度地闭锁在身体内,充分发挥它的功效。
其次,不论布这阵法的目的是什么,被选为阵法“中枢”的石女,必须是心甘情愿地为达到这一目的而奉献出自己的生命的。倘若这名女子乃是被迫的,或者是死于非命的,那么根本就达不到布阵者的目的。因为是这名女子的意识在主导阵内的一切,如果她不是死心塌地地与那布阵之人同一条心的话,那么就算是布阵成功,那女鬼也不会为其服务,反而会因为怨气过重,借势反噬其主。
那老头的叙述到这里,还不算是太匪夷所思,基本上没有挑战到我的神经。可是接下来老头所描述的这名“石女”如何“制作”成尸体的过程,却是让我听出了一身冷汗。
据说为了最大限度地增加女尸的怨念,被选中的“石女”必须活生生地被剥去周身的皮肤。而在这整个过程之中,那女子完全是清醒的,其痛苦程度平常人真的难以想象,我估计剥不了多久这人就该活活痛死了吧。
然后再把其尸骨以阴木(就是指那些在地下埋藏了很长时间,但是还没有碳化的树木。其质地腐朽、松软,用手轻轻一扳,就能将上面的木屑扳下来)焚烧,最后将烧剩下的那些骨灰再混以牛角、龟甲等至阴致寒之物的灰烬,一并用那张剥下来的人皮包裹回去,再制成人形。以本身之血裹之,水晶之棺盛之。
这整个过程都要在以阴石所筑高台之上完成,不可接触地气。
(那老头的叙述远远不止这么简单,我只是有选择地挑选了其中主要的枝干描述下来。即使是这样,在写下这段文字的时候,我的双手还在不由自主地不断颤抖。)
“这叫什么阵法!”不等听完老头的叙述,我已经忍不住在心里头骂道,“什么玩意嘛!你说这茅山派枉为名门,自称正派,居然还能发明出这么一个惨绝人寰的玩法,这不遭雷劈还有天理么!”
看出了我的不满,那老头又叹了一口气,缓缓地说道:“这就要怪世人争强斗胜的本性了!吾辈修道之人本该与世无争,潜心修炼。可是总有那么些个道门中人,非要在道法之上争个高低。”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为了所谓的江湖地位,茅山派各分支之间的斗阵斗法几乎是形成了一种风气。赢的一方除了名气,其实什么也没有得到,而且往往是歼敌一千,自损八百。而输掉的一方总是不服气,想方设法地创造出更加诡异的阵法,再去挑战。
这“聚阴大阵”就是在这段时间里,由茅山一个分支的掌门所创。但是由于此阵过于违天逆道,所以最终他也没有敢于付诸实施。并且参与创此阵法的道人没过多久,即纷纷遭遇天谴,一命呜呼!
那老头说到这里,又叹了一声,喃喃说道:“想不到在这里,居然是出现了此阵……唉!作孽呀!”
我知道这老头是因为茅山先人之中,居然会有人逆天布下这种人神共愤的奇阵而感到惭愧,但是有个问题我想不通,所以还是要一问。
“前辈,我有个问题想不通,您刚才说那女尸是心甘情愿地献出生命的。我想知道怎么会有人甘心自愿受此酷刑的?”我问道。
那老头都还没有搭话,花少就先白了我一眼,抢先说道:“你小子这是在和平年代呆久了,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做‘愚忠’。在那个年代,人的生命哪里像现在这么值钱。皇帝一声令下,也不知道要有多少颗人头落地,而且很多人还是自愿去死的你知道吗?亏你小子还是教历史的,没听说过李广、蒙恬这些人么?”
花少的话,让我陷入了沉思。我个人一向认为生命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宝贵的东西,没有什么目的的实现是可以用抛弃生命作为代价的。可是翻开人类历史的教科书,你就会发现:从原始社会开始,贯穿整个人类文明发展史的词语只有一个,那就是“战争”。有战争,就会有杀戮,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人类社会的整个文明其实是建立在不断地屠杀同类的基础之上的。
就算是在当今社会,这个星球上的人也从来没有停止过对同类的屠杀这一行为,这让我这个人类的一份子感到无比的悲哀。或许是因为人类的基因里,天生就存在着这么一个无法修复的缺陷,不管我们所处的社会有多发达,即便是社会资源足够让大家共同拥有,我看人类自相残杀的历史还是会继续再延续下去的。
这种为了达到某种目的而剥夺生命的做法,令我十分反感。而那些一有什么动静就赶紧龟缩在厚厚的地下掩体里,身边还要围着几十号保镖,却叫嚣着世界上的其他人应该为了所谓的什么自由而献身的,在我看来,那纯粹就是个狗屁!
我的一贯观点是:不管你用什么样的借口,打着什么样的旗号,给人灌输什么样的主义,这些都不能成为剥夺一个活生生的生命的理由。
这其中当然是包括了自己的生命,我实在想不通,就为了躺在这下面的所谓“主公”,竟然真的会有人愿意抛弃父母、兄弟、姐妹和一切世上所爱的人,甘心地接受这样的酷刑?还有,这周围的千儿八百号人口,他们又是谁的父母、兄弟、姐妹?他们又是为了什么而躺在这里的?是花少所说的“愚忠”么?还是他们根本就是被迫的?
我知道这些问题永远也不可能会有答案,而且我也没有时间再想下去,因为就在我们讨论的这会儿,又有极不寻常的事情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