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王跪在大殿上——
“你这是做什么?”
陆司挑眉,负手而立,脸上带着笑,漫不经心地问。
“师父,弟子想要噬魂草原草根茎,请师父成全。”
陆司目光瞬间寒冷起来,冷笑着说:“好大的口气。”
“师父,当年昭丝谋反确实是罪无可恕,几千过去了,我和她都得到了报应,胡卿自知罪孽深重,只请师父您看在我们曾经师徒一场的缘分上,救她一命。”
“不是我不帮你。”
陆司沉吟道:“胡卿,噬魂草有多危险你不是不知道,它的原草连我都不敢轻易去碰触。”
“求师父成全。”
黄蜂殿——
沈凌盘膝坐在床上,长发披散着裹住雪白的身子,一层层黑气在她身下盘旋,一丝一丝往上爬,蔓藤一样缠上她。
“主子。”
阿娇匆忙走进屋,沈凌睁开眼,阿娇凑到她身边,低声说:“听说鬼王进了九重殿,要用噬魂草原草做药,消息都传遍了。”
沈凌眼光一寒,艳红如血的嘴唇缓缓地吐出二个字:“鬼——王!”
她重新闭上眼睛,不再言语,阿娇识趣地离开。
黑色的噬魂草无风自舞,一排排眼睛散发着幽幽的暗光,伴着细长的叶子,彼此凝视纠缠。
陆司站在结界外,鬼王站在他身边,眼神炽热。
“别怪我没提醒你,噬魂草的名声你是听过的。”
“多谢师父。”
鬼王郑重道谢,毫不犹豫地走进结界,陆司看着他瘦削的背影,幽幽地叹了口气,静静注视他的背影。
噬魂草摇曳,齐齐眨着眼睛看鬼王,鬼王心底莫名发寒,小心地向前走。噬魂草温柔的拂动他的脚踝,并没有异常,他松了口气,走到那株二米高的噬魂草前,蹲下身,拽住一根噬魂草,用力拔起。
草被他连根拔起,他猛地转过头,对着陆司笑起来,欢喜又开怀,陆司怔忡地看他,他脸上的笑容如昙花一现,瞬间凋零。
噬魂草抽出细长的叶子缠住他的脚踝将他拖拽回去,无数细叶疯狂的缠上,虫子一样钻进他体内,死死将他缠住。
陆司闪身进了结界,缓缓抬起手,掌心一块抽枝的木头浮到半空中,他划破手指,一滴血珠飞射出去,融入木头内,木头瞬间抽出嫩绿的枝芽,飞过去缠住鬼王,枝条瞬间融入鬼王体内,随后整个隐入他身体里。
“师父……”
鬼王虚弱地唤他,陆司闭上眼睛然后缓缓睁开——
“胡卿,你还不明白吗?你手中的长生配方,从来都不是真的。”
胡卿睁大眼睛,呆呆地看他,似乎有什么要明了,有什么要跳出他的脑海……
“这世上,怎么会有起死回生,逆天轮回的事,那个配方,就是薛沉研究出来的,假的,不过是我留下的一步棋,我也没想到你会真的信。”
“师父……”
胡卿弱弱叫他,声音暗哑,听不出是悔恨还是绝望,或者两都皆有,他哀伤地看着陆司,眼泪顺着眼角落下。
“胡卿,昭丝是什么样的品性,你心知肚明,你为了这么一个女人背叛自己的师父,显些害我魂飞魄散,累得整个九重天几乎不复存在,我早就留你不得。”
“昭丝早就死了,所谓的起死回生,神秘配方都是我传出去的消息,你一直只是我棋盘上的一颗棋子,好在,你算是一颗重要的棋子,我应该感谢你,把自己推到重要的位置,你放心,等到一切结束,我会给你一个好名声。”
胡卿动了动手指,缓缓合上眼睛,眉间透着深入骨髓的怨恨……
陆司嘴角扬起一抹冷笑,挥袖头也不回的离开。
当年,他那么信任胡卿,日游调皮,夜游偏激,十大阴帅中,只有胡卿最稳重,他付出了信任。结果就是这么一个老实的大弟子,为了博自己女人一笑,和天界的那人联手,把他生生推进深渊,显些万劫不复!
是彼岸将他散落的魂魄收拢花中保护,才暂时压制地府的动荡。
从那以后他就知道,这世间的信任从来不是绝对的!
彼岸花海,阳光温柔的洒下,肖宝正在卖力拔草,自从她来了后,彼岸花开的越来越盛,漫野火红,热情冶艳。
陆司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看她,看她小小的身子在彼岸花海中起伏,不由得有些恍惚,肖宝将草随手扔掉,直起身扭了扭腰,一抬头就看到他正含情脉脉地看她。
肖宝忸怩一下,跑过来,张开手臂在他面前转了一圈,脸颊红扑扑的,小声问:“好看吗?”
陆司愣了一下,点头,肖宝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小声说:“以后你想看我,提前告诉我,我打扮好了让你看,我今天状态不好,头发都乱了。”
“……”
陆司抬手理理她的头发,她额际的金色灵印像颗小太阳,刺得他眼睛发疼,他将她按到怀中,声音带着几分疲惫。
“阿宝,太阳太大了,歇会吧,陪我坐会。”
肖宝点头,跑去洗了手,摘了围裙坐到露天露台上,陆司和她背靠背,抬头迎着太阳,冰蓝剔透的灵印,散发着淡淡的光茫。
“你怎么了?”
肖宝察觉到他心情不好,侧过头问他。
陆司叹了口气,随口说道:“累了,天天照顾你,我觉得有点精力不济。”
“切!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照顾我?衣服是我洗,饭是我煮,洗澡水都是我放的,上次还让我给你搓背来着,明明都是我在照顾你。”
陆司哑口无言,想了想,发现竟然是真的,他思索了一下,转过头问她:“你要搓背吗?晚上我帮你搓吧。”
肖宝:“……”
“阿宝。”
陆司转过身正对肖宝,认真地问:“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把你害死了,你死而复生后会原谅我吗?”
“不会。”
肖宝头也不抬地说,陆司呼吸窒住,脸色瞬间苍白。
肖宝抬头,噗哧笑出声来,伸抬勾住他的脖颈,笑着说:“你以为爱情真能挡住所有怨恨吗?要是你害死我了,我再活一次一定不会再喜欢你,我又不傻。”
陆司:“……”
夜色幽沉。
寒风呼啸,游魂呜咽,哭声阴森诡异,夜,在哭声中透着毛骨悚然的安静,幽怨下的安静,带着渗入骨髓的寒意。
九重殿彼岸古境,噬魂草疯狂缠动,死死缠住鬼王,一缕缕黑气钻入他的口鼻,纤细的草叶卷着他的衣袍将他衣服扯下,他****的身体被细草裹住,苍白的肌肤上长满嫩绿色的纹路,黑色的戾气在他身体内外流转缠绕,似乎有轻淡的青气若隐若现。
陆司站在结界外,看着他额头青色封印,嘴角缓缓扬起,心头大石落下,他转过身,身形闪烁间已经到了卧室。
“怎么样?”
薛沉给自己倒了杯灵草汁,边喝边问,陆司点头,抬手要布结界,薛沉淡淡说:“我已经设下结界,不用担心,不会有听谁听到我们的对话。”
“吕彥用了你的药,体内噬魂草灵息已经很弱,再加上有我们联手共十重封印,将噬魂草压制十年不是问题,神寂之印不会顺着噬魂草原体牵引到他身上,不过完全起见,还是让历泊多去他那检查一下,免得意外,神寂封印的事让历泊不要说漏了嘴,吕彥是出了名的大嘴巴,不把门。”
薛沉点头,不觉露出笑容来,“神寂木已经种下,神寂之印也已经结下,上古神器之首,随灵而入,遇强则强,遇弱则弱,强者,诛神灭魔,现在万事具备,只欠花开结果。”
说完他重重松了口气,部署了数千年,总算等到了收网的时候,事情已经成了定局,只欠成果,只消慢慢等待就好。
“神寂木已经融进胡卿体内,也会慢慢融入噬魂草根部,沈凌这步棋算是好好的下在棋盘上,天界那边,要引给那个人,还要再做计量,不用着急,按我想法,他会自动上勾的。”
陆司有些头疼,薛沉递了颗药丸给他,“跟你说不要动用魂灵之力,你非要把阿宝体内的阳果封印,我至今还没想到两全的办法,能将阿宝体内你的一魄安全取回,你的这一魂快要支撑不住。”
“这事急也急不来,等到花开那一天再取也不晚。”
陆司不以为意,薛沉低声说:“我是怕你撑不到那一天。”
“宋千来有动静了吗?”
“他最近一直和胡贝在一起,鬼镇珠压制了他体内的戾气,他似乎回到了从前,这对我们的计划来讲,并不是好事。”
“放心,一个宋千来,微不足道的鬼差怎么会扛的住他,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回来。”
陆司并不担心,薛沉点头。
黄蜂殿——
沈凌悬在半空中,手臂张开,黑气将她缠绕,她用力吸气,将黑气吸到体内,额际的灵印黑得发亮,一鼓一鼓地跳动,突然间张开,竟长出了一只眼睛!
艳红的嘴唇在黑气后面若隐若现,艳丽如血,她疯狂地吸噬黑气,地面的黑气浓如黑雾,阿娇走进屋,悄悄站在一旁,不敢打扰她。
沈凌猛地睁开眼睛,身形疾闪,五指如勾狠狠扼住阿娇的脖颈,阿娇脸涨得血红,伸着舌头,睁大眼睛看她。
“我说过,我练功的时候不许随便进来!”
沈凌猛地松开手,阿娇软倒在地,伏在地上颤声说:“主子饶命,实在是我有重要的事要告诉您。”
“说,什么事?”
沈凌拂了拂衣袖,手背在身后,隐隐有凌驾万物之上的姿态。
“是宋千来和胡贝,已经找到他们,他们在元宝屋。”
“鬼王死在九重殿的事有没有传到她耳边?”
“有,消息已经传出去,胡贝很伤心。”
沈凌转过身,瞳孔幽沉——
“那宋千来呢?他没离开胡贝?”
没有鬼王的庇护,胡贝就什么都不是!以宋千来的性格早该抛弃了胡贝!
阿娇哆嗦着,颤声说:“没、没有,宋千来一直安慰胡贝,并没有离开——”
“你胡说!”
沈凌怒叫出声,一挥衣袖,阿娇狠狠摔了出去,在地上滚了一圈忙跪伏在地上,再不敢说话。
沈凌猛地握紧双拳,尖锐的指甲隐入柔软的掌心,一滴滴血滴落在地,在地上摔落迸溅,像一朵盛开的梅花。
沈凌闭上眼睛,然后猛地睁开——
“胡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