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穴山脉,地处江城之东,纵落成弧线状,向西北延伸,至数百里之外。九穴山脉地势虽然不高,但其上岩崖突兀,千沟万壑。西面山腰间为盗贼聚居之地,地道繁多,交错复杂,再往山上而去,则猛禽恶兽繁多,出没无常,而这些都还不是最可怕的,入至山林深处,则更有传说鬼怪时隐时现,杀人于无形,此皆非人力姓所能敌之,故城中百姓都不敢上这山上去。
一陡峭岩崖之上,落座一松木之屋,屋后是一片山野梯田,金黄麦穗于风中婀娜摆动,窈窕而舞。数株长青松木点缀,犹有遗世独立之感。
一众人行至屋前,东门汐上前,提手轻敲了敲木屋的门。木质的门发出数声沉闷的低响。屋里传来“哒!哒!哒!”的滴水声。片刻之后,门扉轻轻地退开了。门后,立着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一脸鹤颜,健壮的身子骨笔直挺立,一点也没有给人以无老气横生般的感觉。
“龙前辈!”
“嗯!进来吧。”龙乾光点点头,转过身子,朝屋里走去,众人与东门汐跟随其后,一同入了屋子里头。
本来就不宽敞的木屋子,一时又挤进来了九个人,就显得更窄小了。子书文赋同朱虹侨,以及另一个女子也在里头,一下子木屋里变得拥挤不堪。
“你们都平安回来了吧。”龙乾光讯道。
“是,龙前辈,这是从府里拿来的东西。”东门汐将手上那叠纸册轻置到木屋中央的方桌之上,“柳老贼的所有罪证都在里头了。”
“嗯,好啊。”龙乾光伸手取过最上层的一本帐册,轻轻翻阅开来,“用不了数日,江洲百姓就可以过几天踏实日子了。”
“哎!龙前辈,”众人之中,左丘尚渊话音传开,“不是说准备了美酒给我们接风的嘛!大事都干了,先饮他个一醉方休再说!”
“哈哈……哈!”屋子里朗笑之声盈然而起。
“好说!好说!”龙乾光笑着道,“这位就是左丘尚渊吧?”
“正是,难得龙前辈会认得我,幸会幸会啊!”
“果酿米酒,都封坛摆在屋外头呢。”
“真的?”
“呵呵……!来,我们上外头喝!”龙乾光引手而道。
“何公子!”屋里忽地一声惊讶,众人尽皆望去。
“鹓鶵?”方才不曾注意,此刻天一才发现原来茹鹓鶵也在这里。
“你们认识?”东门汐讶道,“正好,天下之大,惟朋友不能常相聚,今日有缘,正好一同庆贺一番。”
“好!走!”左丘尚渊当前,一众人一齐涌出木屋。“来了,酒开封咯!”左丘尚渊兴奋而道,左脚抵上屋边一酒坛子,一翘而起,单手捧上,“这酒肯定香!”
“呵呵!不喝不闻,你又怎知这就香醇了?”诸葛博闻打笑问道。
“切!你懂什么!平日里都说你众览博闻,嘿嘿!就这酒呀,你可就不在行咯……!”
“那你懂,你说呀!”简彤接过话头,笑道。
“小丫头!”左丘尚渊一个鬼脸,道,“这龙前辈为我们揭尘的酒,怎能不香?怎能不醇?啊,你们说呀!”此话一出,众人一愣,随即又是哄笑一堂。
“茹姑娘,你不是在龙渊城么,怎地会到了这儿来?”
“呵!此事说来话长,在龙渊城时,只不过是路过而已。我平伸爱琴惜律,便与丹瑜一见投缘,你我相遇,亦是如此吧。”茹鹓鶵道,望向天一,“何公子不是要回天穹门么,怎么又会上来到山上呢?”
“呵!我们在松江上擒了一伙海贼,后来来到江城中报官羁押,却不料江城官府与这些贼人相勾结,我的两个朋友反被官兵捉了。后来我遇到了杨兄他们,今夜在半路上劫了囚,救出两个朋友,便与杨兄一齐上了山上。”天一简单叙述道,“没想到你我又在此间相遇。”
“嗯,还真是一路风波,原来是这么回事。”
“何公子!来!”左丘尚渊身影忽地闪现,笑着道,将手中筛满了酒的大碗递予天一,“这位姑娘,你也要么?”
“要!”
“好!豪爽!”尚渊一声赞道,返身而去,“书生,再来一大碗!”
“接着。”子书文赋手托瓷碗,往空中一掷,大碗盘旋飞出。
“嘿嘿!”尚渊一跃而起,半空中将瓷碗稳稳接下。
“江洲事了之后,你又有何打算?”龙乾光挺身而立,脸上表情淡定而问。
“呵,又能有何打算?”王老反问道。
“当年的东阳子瑛,就这般隐姓埋名一辈子了?”
“呵,自四十年前起,世间便再无‘东阳’之姓。前尘往事,又何故再提。”王老亦是淡定而道,“天地之广,只求一席安身。此生已无妄求再多,淡淡了却,亦是对当年恩师的一份尊重。”
“当真如此?”龙乾光反问而道,脸上笑容几许,“呵呵,若是想好了,我这儿倒也还能算个安身立定之所,每日恬枕无忧,春粟夏薯,秋麦冬材,也算得是淡淡了却一生了吧。”
“呵,事还未了,怎地如此多话。”王老撇开话题,径自返身朝木屋子里头去,弓起的背,挡住了他脸上变幻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