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楼第三层，谷梁寻的位置在第二考场南面靠窗的墙边，正好可以看见这一楼第一考场的后门。
“高考近日，极端天气频发，请各位……”
在进考场之前，谷梁寻最后复习了一遍新闻素材，接着还是忍不住，去看了看自己的QQ。
良久，他关掉QQ，收好手机。
不知什么时候，羽安已经把自己的QQ删除了。
每一次从噩梦中惊醒，总是担心着这件事，现在，终于发生了。
放下黑色布袋与黑伞，他浑浑噩噩地进了教室，毫无意识地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双目失神地看着江志涛——看着他和慕羽安互道加油后，缓步进入了自己这个考场。
阳光似乎有些刺目，谷梁寻拉了拉身边的窗帘，甚至觉得江志涛正在看着他发笑。
有那么一瞬间，他就想冲出教室，拿出藏在布袋里的钢筋灌注内元，随便照着哪个人的头狠狠砸一下。
考前准备铃声骤然响起，谷梁寻摇摇头，利用心咒强行整理思绪，摆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
时间久了，大概就能过去了吧……
两位监考员一前一后站在教室内。讲台那边，女性/监考员循着铃声播报的时刻表，开始下发试卷。
一张张红白相间的答题卡被下发，接着是黄黑色的试题纸。
教室中只能听见考试广播的训导声，电扇死命扑腾的挣扎之声，以及纸张传递时经由每只手后发出的摩擦声。
那些声音传播的轨迹，散发着令人反胃的绝望感。
谷梁寻一笔一画地填好了个人信息，开始检查起试卷的题目。
“这次的语文作文……论人生路上的三本书？”谷梁寻轻咬笔杆，将目光移向现代文，希求找到一点灵感。
每次，江浙省的考卷都会变相搞怪，数学搞完英语来凑，再不者语文或者理综。
总之，如同舞台上不得不表演无聊闹剧的小丑，虽无趣味，却是必需。
“……诡异的光？”
他不再咬着笔杆，而是目瞪口呆，有点想爆粗口。
“这特么……出的什么破阅读。”
文章主人公一家十分贫穷，自小没尝过鱼的滋味。而他幼年时捉到了一条巴掌大的草鱼，交给母亲烹饪。家人郑重其事地大吃一顿鱼汤，顺道谈谈生活旧事。最后末尾主人公发现，那条鱼在做成汤时就跑掉了。大家只不过喝了一锅没有鱼的豆腐汤。
主人公还看到，死鱼的眼睛发出了诡异的光。
神特么诡异的光……
结尾强行煽情不说，这么朦胧的写法，随便怎么出题都……
以谷梁寻两年半高中组唯一男性语文课代表的名誉确认，他这辈子都没见过如此扯淡的阅读。
或许是吐槽缓解了内心的郁闷，感知之下，体内的伤势似乎又好了不少，内元活泼……
“等等！”
自己的内元怎么这么汹涌澎湃？
如果说之前，除了自己压制伤势的内元以外，闲置内元量犹如潺潺小溪，那么现在，小溪有像城区水渠发展的趋势！
原本郁闷的心情，催生了他冷静的心思，这时候的谷梁寻，非但没有露出修为增进的喜色，反而体会到有一种彻骨的寒意。
那是内心与内元的双重预警。
“不会错的，在白拳和妖刀秘境都这样……”
自己必须要做点什么，比如拿钢筋……
谷梁寻捏了捏右手雷纺之痕，心中迟疑。
自己的考试怎么办？
放弃吗？
还有一分多钟，自己努力十二年，所受的欢乐和痛苦，都要放下吗？
谷梁寻，你，甘心吗？
试卷上的题目，在元气预警下都变得难以入眼，烦躁之感涌上心头。
谷梁寻害怕选择，心乱如麻。于是，他索性不再看题，而是看看四周，发现周围的同学仍旧在全神贯注地看着试题。
讲台的监考员向他示意，让他别再东张西望。
谷梁寻并没有理他，而是看着窗外明媚的天色，紧紧握住拳。
“呵呵，哈……”
是去相信神秘，还是去相信五千多年人类所谓不变的正统历史？
“世界的真实……”
他想到了某个女生对自己说过的大志向。
他想到了自己所谓穿越，所谓被修正的一大段历史，以及被自己称为“前世”的世界。
他又看了看江志涛，却发现他不知何时趴在了桌子上。
这是，睡着了？
还是放弃？
终于坚定了目光，谷梁寻深吸一口气，抵制了来自十二年应试教育的惰性，把笔一抛，站了起来，走向门口。
开考铃声恰在此刻响起。
“这位同学！”
“你干什么？！”
也许是看到谷梁寻状态诡异，两位监考员不约而同地站起身，那位男性监考员甚至直接大步冲向谷梁寻，就想把他拉回座位。
所有的同学都抬起头，注意到了这场闹剧，也好像注意到空气中弥漫的怪异气氛。
江志涛仍然趴在桌子上，似乎已经不省人事。
阳光照进教室，依旧明媚无比。
只是谷梁寻的眼神变得很冷，恍若幽蓝剑光那转瞬即逝的冰寒。
“根据《规定》，考试期间不得做出异常举动，否则将作违纪处……”监考员一边念着教条，一边伸手去抓谷梁寻的手臂。谷梁寻回头，用破虚瞳瞪了他一眼，直接将他骇得说不出话，手也僵在了半空。
“违纪……违纪处理……”
监考员只是迟疑了一瞬，又伸出手去，心中自嘲，只是个高中生么……
谷梁寻本身只是行为“怪异”而已，到底哪里怪异，还是要靠监考员的判断。这位监考员打定主意，教育谷梁寻后，就当这事没发生过——这毕竟是你一生中最重要的考试啊。
谷梁寻环视四周，心中警兆越发强烈，眼角流露丝丝疯狂，左手隐隐上斜，元气涌动，一式简单的“去兵”就要发动。
自己已经决定了的事，没有谁能够阻止！
不要逼我……
就在剑术未竟之时，内元汹涌之势越发浩大。
谷梁寻余光突然发现，趴在桌上的江志涛猛然抬起了头。
在所有同学都在看自己的时候，他仍是不理自己——虽然，江志涛这个举动是很怪异，但是，他现在却醒来了。
他抬头了。
他看自己了。
所有的一切只是在一秒内完成，谷梁寻却仿佛觉得过了一个世纪。
破虚之瞳仍然处于半运转状态，在破虚视角下，梁寻可以清晰地看到江志涛纯白的身躯内，陡然涌出一抹亮黄之色。
元气？！
本来不存在的元气？！
惊愕不已地散去了破虚瞳术，谷梁寻发现江志涛仍然紧紧盯住他。
视线相撞，内元再次狠狠悸动。
怀疑，狂喜，恐惧，憎恶，感激，内疚，决心，压制的冲动，还是……？
说不出此刻江志涛想要表达的是什么情感，谷梁寻还想再琢磨一番。但江志涛的双目一闭一开，又恢复最初那双学生的眸子。
清澈而没有一丝情绪。
谷梁寻张了张口，正要向问什么。
周围明媚的阳光突然黯淡了下来，只余日光灯在教室中发出惨白的光明。
恐怖气氛弥漫，在此时，似乎每个人都开始不知所措。那些本想置身事外的学生，也不得将目光转向窗外那无尽的黑暗。
元气疯狂示警，先一步将谷梁寻从愣神的状态中拉了出来。
他看看四周，世界仿佛瞬间从白天到了黑夜，与此同时，声声凄厉的惨叫在校园内响起。
音调时而高亢时而喑哑，也将教室内的师生拉回现实。
几位女生心灵脆弱，回过神来后，顿时也开始尖叫。
“啊！！！”
锐利的声音引爆了压抑的氛围，教室内直接乱作一团，许多试卷纷纷扬扬地飘洒，根本没人再去想考试。
“搞什么……！？”
“怎么回事！”
监考员额头冷汗直冒，那位男性监考员也不再盯着谷梁寻，拿出手机就开始拨打。
“喂喂喂……怎么了？！”
“天突然黑了！”
场面混乱，谷梁寻站在原地，【景锁心门】，谨守心台，思绪逐渐被理清。
江志涛一定知道什么！
谷梁寻按下心中急躁，转头正眼看向他。
此时，江志涛却没有看他，而是望着窗外那犹如黑夜的世界，嘴角咧开，开始无声地笑。
这个笑容转瞬即逝。
接着，他突然转头，灵活地从椅子上翻坐起身，双手并作勾拳，径直向着谷梁寻冲来。
几乎是在谷梁寻刚刚反应过来的瞬间，就冲到了他的面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