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十几天,再也没有朱允炆的讯息,唯一让季东歌感到安慰的,狱卒将没事的饭食增加到三顿,每一顿都有菜有肉,大米饭也是满满的一碗。
除了环境依旧让人糟心,季东歌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直到,狱卒再次打开季东歌的牢门,恶狠狠的将他推出牢房,季东歌内心对死亡的恐惧,再次袭上心头。
“你的死期到了,我好吃好喝的供着,到下面千万别说我折磨你。”
我要死了,朱允炆呢?
他不是答应我,会带我出去的吗?
出天牢,季东歌被关在囚车里,露出脑袋和双手,由一匹马拉着缓缓前行,再有两列军伍随行,维持治安。
“放了季东歌!”
“放了季东歌!”
队伍还未走到街上,就听到群情激奋的吼声。等囚车在街上露面,应天府的老百姓更是慷慨激昂。
“放了季东歌!”
“放了季东歌!”
“凭什么抓他,他还是个孩子!”
“皇太子是被燕王害死的,不能让季东歌作为替罪羊!”
季东歌心中感动,他何德何能让百姓如此爱戴?
囚车渐行,季东歌也听到答案。
“母亲,真的是那个大哥哥造了‘报时钟’吗?”
一个天真的声音飘进季东歌耳朵里,他竖起耳朵仔细听这一对母子的对话。
“是的,大哥哥十四岁就造了‘报时钟’,安置在应天府最高的塔楼,方便我们看时间。对百姓有很大贡献。”
报时,有很多方法富贵家的人,有仆人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计算着时间。皇宫里有日冕日晷及时,每到整点都会有宫人敲钟。
但是,百姓只有,早上公鸡打鸣,深夜巡夜人打竹邦。
虽然,这个时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能够获得更准确的时间,总会是更好的。
囚车依然缓缓前行,没有因为百姓的祈愿,停下车轮。
再走个一时三刻,终是达到刑场,高台上数十根立柱,每一根立柱上都绑着一个人,人人都被黑布蒙住眼睛,衣着也从绸缎到麻布,应有尽有。
季东歌内心有一丝熟悉。
为首的年轻男女,看上去只三十多岁,两人虽被捆绑着,相互之间还是表现出足够的感情,是一对夫妇。他们身后,四个年龄稍大一些的男男女女,想必是夫妇俩的父母。其余还有老人、中年、青年、小孩不等,就一眼看去,估计都有上百人。
“跪下!”
季东歌已经被推下囚车,登上邢台。
两个军伍蹬了他膝后关节一脚,季东歌‘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这时有人报:“时辰已到。”
邢台上的男男女女们,各自发出惊恐的声音,双眼被黑布条蒙着,也不知道,屠刀什么时候会砍在脖子上,恐惧时时刻刻萦绕在心头。
行刑官打开白色状纸,念道:“今,有季东歌以妖物惑众,令砸毁应天府城楼上‘报时钟’,诛季家九族,诛连与季东歌相关人等,一百二十七人,即刻行刑,斩!”
刽子手举起板斧,从距离围观百姓最近的夫妇开始,落下斧刃。
‘呲’
两颗脑袋滚落在地,鲜血如注,喷射出两米的距离。
夫妇两人依然是跪着的,几秒后血流减少,才相对着倒下。
“儿啊,儿啊,你怎么能比为娘先走一步……”
跪在夫妇身后的妇人,听到脑袋落地的声音,勒克嗷嗷痛哭起来。
“哭什么,马上轮到你了!”
行刑官一声大喝,继续往地上扔下四块‘斩’立决。
刽子手见状,也不敢怠慢,举起板斧飞快斩下。
“儿啊……”
哀恸声戛然而止,又是四颗脑袋骨碌碌的滚地。
其他待行刑的犯人,全身都在发抖,有一些裤裆传来臊臭,那是极度害怕所致,已经被吓得大小便失禁。
只有季东歌心中再无恐惧,他知道优先被斩首的,就是自己的父母、爷奶,再接下来就是祖爷爷这辈八口人,然后就轮到叔叔、婶婶,还有家里的仆从,或许还有曾经一起建造‘报时钟’的匠人们。
邢台周围的围观百姓,有些人摇头叹息,有些人神情愤怒,还有一些孩子,双手捂着眼睛,在好奇心驱使下,又从指缝中偷偷看着刑场。
季东歌对自己死状如何凄惨,已经没有半点忧伤,心中剩下的,是对皇权的藐视和仇恨。
眼前这些人,虽然没有半点儿感情,但那一条条无辜的生命,随着刽子手手起斧落,流尽最后一滴鲜血。
行刑还在继续,季东歌闭上眼睛,不愿意再去看那些被牵连的人们。
地上的‘斩’立决,已经有八九十块,意味着有八九十个人,已经被斩下脑袋。老人、妇人、男人、孩子,八九十人的血,流到邢台下,渗入到泥土中,整片暗红色的土地,又变成鲜红色。
这里,原就是对死囚行刑的地方,或斩首、或车裂、或五马分尸,每一种刑罚都会有大量的鲜血、尸体。鲜血将邢台周围的土地染红,任凭雨水冲刷,也洗刷不尽无辜者的控诉。尸体被运往城外山岭掩埋,从没有人敢在夜晚踏足那儿,枉死的冤魂无时无刻都在乱葬岗游荡。
行刑官桌上,还剩下最后一块‘斩’立决,他却迟迟没有扔出来,一直在犹豫和等待什么事情发生。
一刻过去,两刻过去,行刑官终于等的不耐烦,手上的令牌飞出。
“主犯季东歌,年龄十七,建妖物以蛊惑应天府百姓,看斩!”
刽子手举起板斧,季东歌能够感觉到,脖子后面传来的刺痛,这是一种心理作用,是大脑在提醒身体,那儿即将会遭到能够致死的伤害。
“不能杀了季东歌,我们没有被蛊惑!”
不知谁高喊了一声,接着百姓们像发疯一样,冲击着守卫刑场安全的兵士,一波又一波,那些兵士组成的铁墙眼看就要坍塌。
“不能杀了季东歌,害死皇太子的是燕王!”
但刽子手的工作,就是在行刑官扔下‘斩’立决,将犯人斩首。
“斧下留人,圣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