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徒添乱
不过,虽然说是夜闯……
但在某种意义上,她目前已经错过了时机。
因为作为一名菜鸟妓女,她没想到光是应付那些慕名而来的客人,已经浪费了整整大半夜了。她本以为,这苏陌城人口不多,身上有胎记的人应该见一个少一个的,结果,好吧,她叹为观止,光是脚丫底下有胎记的人,她一个晚上就见了五位,还有三位明天请早!
找个人而已,有必要那么麻烦吗?
不过,让她深感出师不利的某人,始终让她挫败着。
“城主,药熬好了,你要趁热喝了。”
“嗯。”
透过掀开的屋瓦,可以看到那个人坐在书桌前,脊背始终挺直,规矩地喝着药,丝毫不见疲态,倒是服侍在旁边的人,早就连站也站不好了。
“添福,快天亮了,你去睡吧。”
他倒是知道快天亮了!
就连屋顶上的她也忍不住呵欠连连,这人却连声音也清醒得很!
这人不是病坛子吗?就连她这个外乡人,不用半天就已经听说了那么多关于他行将入木的种种……
“咳!咳、咳、咳、咳、咳!”
猛地,见着房间里的他急咳弯了腰,她不禁眨了眨眼,与其说他是身体不好所以咳嗽,倒不如说他见到了什么受惊的事情吧?见着他急急站起来,连坐着的长椅也摔在地上了。她很好奇,他到底看到了什么?
“城主,你还是赶回房吧,不然添福又要被老城主托梦了……这样好了,添福唱歌哄你睡?”
“咳……胡、胡说什么……”
从她的角度里,可以看到他紧紧地按住手中的账本,里面有什么吗?
“好了,你先下去吧。”
眼见着添福把椅子扶起,他忍着咳嗽的欲望,“别在这里妨碍我。”
“那本来就是寿二爷要做的账本核的数……城主,你干吗把精神浪费在这上面啊?”
“兄弟之间本来就该互相帮忙的。”
“就怕只有你一个人这么想。”
屋顶上的她也很赞同地点了点头,关于这城主和二堂弟之间的事情,她已经反复地从那些嫖客们的嘴巴里听得耳熟能详了。
“添福!”
“是是是,添福这就去歇息……”
添福说着,打了呵欠终于退了出去。
而他,却重新坐在椅子上,但想翻账本的手却僵硬了一下,最后,终于把手中的账本拿开,摊了宣纸,手拿起笔,作起画来。
怎么还不睡呢?
屋顶上的她瞄了瞄已经微白的天色,她终于把心一横,随手摘了树上的叶儿,轻轻地吹出了魔音。
“啪——”
书房里的他,趴睡了下去。
她见了,掀了瓦片纵身跃下。
吃力地把他从书桌上拉起来,躺在长椅背上,然后,她忽然想起,她似乎不知道胎记在他身上的哪一处……
只好伸出双手,直接剥他的衣服,可当指尖伸进他的领子,不小心触碰到他那似乎要比平常人要高温的薄肤时,她的指震了震,深呼吸,扯开他的衣襟,当那道从左肩贯向右心房的凶险的刀疤映入眼帘,几乎是同时,她的手腕被一双热热的手给按住!
眼轻抬,对上了一双沾满了错愕的眼。
“你……不是睡着了吗?”
她、她确实是对他使用了魔音的,而且是让人沉睡的魔音。
“嗯……居然睡了一下。”
两个人,不论是谁,说起话来都是很震惊的样子。
不过……
“采花贼?”他忽然脸色难看地问。
“谁是采花贼了!”
她懊恼得拧紧了眉,为他那受辱的表情。
即使她是采花贼,也是这世界上最漂亮的采花贼啊!他干吗那么委屈!
“那……姑、姑娘,你是谁?为、为什么坐在我……我的腿上,还……还拉我的衣服?”
她一惊,这才注意到这暧昧的状况,忍不住又瞪了他那除了伤疤,白皙得没有赘肉的胸膛一眼,红着脸,赶紧从他身上离开,可是,脸上一紧,蒙面的轻纱居然被他衣服上的鳞片给勾住了,她只好赶紧用手袖捂住脸,瞪着他。
咦?!他那震惊的脸色……
应该没看出她是谁吧?
慌乱之间,手碰翻了书桌上的账本,账本应声落地,一张泛黄的纸刚好飘落在她的靴边。
直觉捡起。
“不,别看!”
他一惊,赶紧过去抢,而她,因为看到所捡起的泛黄的纸页的内容,惊讶得忘记了要捂住自己的脸,更没有料到他会过来抢,待后知后觉地注意到眼前人影晃动时,本能地拍出去一掌,却又在最后的一刹想起了对方是个行将入木,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姑娘!”
还好拍出去的那掌并没有用尽劲力,只是要让敌人退开一尺的力度,但毕竟反噬的力度是无法估计的,只觉得内力在右臂上轰然反弹,她还来不及为那刹那间的麻感皱眉,身子往外踉跄了几步,居然被他紧紧地搂了个满怀。
陌生的气息,和他那比寻常人要高的体温,使得她脸一热,想要挣开他,却又顾忌着他那柔弱的体质,一时间只能僵硬在他的怀里。
头顶上,是一阵急促的咳嗽。
“姑、姑娘,你没事吧?”
感觉他要避嫌地退开,她飞快地取回那挂在他身上的面纱,再次蒙在脸上。
抬眼,对上那双很不自在的眼,发现他,尴尬得连耳根都红透了。
诧异于他那毫不掩饰的纯情,不过飞快地又想起了那张让她如此狼狈的泛黄的纸页里的内容。这人,从外表看起来确实是个老实人,但不是都说,书生肚里都是坏水,男人里没有不偷吃的猫吗?
“抱歉,冒犯姑娘了。”
这人真是很爱道歉,不是吗?
“我会看到那春宫图,不是你的错。”啊,她怎么直接说出那三个忌讳的字眼来了?懊恼的感觉,使得她满脸通红,隔着面纱去捧脸,都觉得好热。
“那不是……”
“就因为彻夜看春……看那种东西,你的身体才会那么差!不,我是想说……”
总不能直接问,你身上哪里有胎记,可不可以让我看看吧?
眼见着他又想开口说什么,她赶紧把手里的春宫图塞到他怀里,旋身便借着跳上书桌,调整角度从原路离开。
“姑娘!姑娘!”
“大堂哥,见鬼了,你怎么还没有睡?”
就当他后知后觉地想唤住她,书房的门却被那位传闻中要害死他谋夺家财的二堂弟推开。
呵欠连连,酒气满身,不必追问就知道二堂弟又去彻夜应酬了。
“啊,大堂哥,原来你在看这图?!”
手中的春宫图被夺了过去,“大堂哥,你没有流鼻血?!啊,原来你喜欢这种的啊……好,我明天就去多买几幅回来……”
“不必了。”他红着脸打断,“以后别在给我的账本里塞这种东西,不然给姑娘见了还以为我……”
“姑娘?哪来的姑娘……哎?大堂哥,你身上有股香味!”
“哪来什么香味!我、我去睡了,别跟来。”
他紧张得不知道自己红了脸,赶紧负手在后走出去。
“大堂哥?你去睡?居然要去睡!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身后是二堂弟故意说的话,他心里一急,忍不住又是一阵咳嗽,总是这样,黎明时分,他的咳嗽就会变得频繁了起来。
待回到房里,他低头嗅嗅衣袖,襟口,果然有股淡淡的脂粉香气,不俗气,是一种桂花的淡香。
不期然地在脑海里勾勒出那名忽然出现又忽然离开的姑娘的身影。
虽然只是匆匆一刹,他还是见到了她的长相。
分明就是那位,白天才见过的,沦落青楼的姑娘。
能够来去自如而不必惊动朝廷驻守在府邸里的官差,那位姑娘应该就是所谓的江湖中人了吧?而且,对于他会醒过来这件事情,她似乎又是懊恼又是惊讶——因为两位结拜兄弟都是江湖中人的关系,他多少透过他们了解江湖上的一些事情,但他分明没有在书房里闻到迷魂香之类的东西,那她是怎么做到的?虽然只是很短的时间,但到底让他昏睡过去了。
想到这里,他对她的观感,不由得起了某些变化,也越发的在意了起来……
紫烟吗?
“紫烟姑娘,快起来,快起来,有客人要来了!”
大白天的,她才粘到床上,春桃居然就来摇醒她了。
不是说当妓女的晚上才要工作的吗?望望天色,天才露白,再看春桃,也是未醒的眼睛,“什么客人?身上有胎记吗?”
迷迷糊糊着,她让春桃硬拉了起来。
“大娘说了是紫烟姑娘见到会很高兴的客人。”
她的魔音威力是不用质疑的,所以,估计胎记是长在屁股上的咯?
所以,她很合作地让春桃给她着装,可待到那位“她见到会很高兴”的贵客走进房间来时,她一时愣在那里,忘记了要笑。
“添福,你到外面去吧。”
暗暗掐了自己一下,眼前的书生没有消失,所以,确实是城主大人大驾光临吗?
莫不成是发现了昨天夜里潜入他书房的人是她?
眼见着春桃自作聪明地关上了房门,她牵强地堆出了微笑,“城主大人,请用茶点。”
他很安静地坐了下来,不过目光一直注视着她,丝毫不见昨日的规矩礼貌,而且,那目光直叫她心里乱乱的。
“城主大人,你这样直勾勾地盯住人家,人家怪不好意思的。”
哦哦,这回倒是露出羞涩的腼腆来了,看着他发红的耳根,她微微诧异着这人的单纯,但又飞快地想起了在他书房里捡到春宫图的事,刚开始滋生的好感,霎时全无。
于是,一边给他沏茶,一边公式地道:“城主大人,必然知道紫烟宴客的规矩了?请吧。”
“规矩?”
“你该不会没听说过我的规矩吧?”
两人顿时大眼瞪小眼。
“自从知道姑娘一心沉沦欲海,我就没打算给你赎身了。”
“城主大人真是了解我啊。”谁要他赎身了?!这人是只差没有直接对她说一句“不知羞耻”吧?“城主大人,要见我,必须身上有胎记,请问阁下,胎记在哪?”
“胎记?”
“胎记。”
霎时又是大眼瞪小眼。
“我没有胎记。”他说。
而她,瞪大了眼,咬牙切齿,“你说你没有胎记?”
不可能,如果没有胎记,大娘应该不会轻易让他进来见她的!
“而且,我也不是嫖客。”
她微笑看他,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好想生气,好想好想。
“那请问城主大人今天来是为了?”
“为了解释一件事情。”
“解释什么事情?”
“春宫图不是我的。”
如果说,笑容可以杀死人,她会这么做。不过,既然说到春宫图的分上,那么他当真知道她就是潜入他书房的人了。
该死,怎么让一个书生识破了?莫不成这人真是她的克星?
而且,明明她施展的魔音效力仍在,他又是凭借着什么让大娘放他进来的?无论如何,齿口不认的话,他应该就不能抓住她的把柄了吧?
“城主大人,我可不知道什么春宫图,如果你身上没有胎记,恕紫烟不再招待,请回吧。”
可话又说回来,为了解释春宫图不是他而来,这人是不是脑袋有问题啊?
低头,发现他仍然没有半点要离开的打算,只是安静地看着自己,她的脸蓦地一红,“城主大人,请回吧。”
“紫烟姑娘是否有什么难言之隐?”
她微愣,只见那薄薄的俊脸忽然红了起来。
“姑娘似乎很执着胎记之事?也一直以为我的身上有胎记?如果我的推测不错,姑娘昨夜来访,跨坐在我的身上……就是为了确认我身上的胎记?”
瞧他脸红的!害她也不由得想起来昨天要扒他衣服时的那种尴尬的心乱跳。
“紫烟姑娘,如果只是要寻找有胎记的人,其实你不需要待在百花楼的,或者,我可以帮你的忙。”
“不需要,城主大人请回吧。”
瞧着她忽然变得冷漠的脸,还有那接二连三的逐客令,他不禁一愣,“该不会眼见着我不能成为姑娘的恩客,姑娘就下逐客令吧?”
“是又如何?”
瞧着他就是不愿离开,她不禁跺脚,直接拉着他的手就把他往外推。
“姑娘你……”
他飞快地抽回自己的手,那害羞的表情竟像个遭遇登徒子的姑娘家似的……那么,登徒子是她啰?
想到这里,她不禁恼了,暗暗使了内力,硬是把人推了出去。
“慢着,姑娘,我的话还没有说完……”
就像是怕她真的要当着他的面关上门似的,这人居然敢用手按住门!
“我、我付了钱跟你见面的!”
“要找姑娘的话请便!百花楼里姑娘多的是,燕瘦环肥适随尊便。”
是谁说过付了钱她就要招待了?
她当真是当着他的面把门给摔上了!
“姑娘,我真的不是来找姑娘寻欢的……”
忽然发现身后有早起的奴婢经过,听着他的话,吃吃地笑了,他脸一红,赶紧拍门,声音放小:“紫烟姑娘,你先把门打开,关于你是江湖中人的事……”
“你该不会是想威胁我吧!”
她猛地把门打开,不料,他本来就是整个人趴在门上,她这门一开,他便整个人失去平衡向前一扑,被门槛一绊——
只觉得,唇齿间一阵发疼,竟是他冒失地撞了过来!还害她的腰撞到了八仙桌的一角,疼得暗湿了眼眶。
“你!”
尤其懊恼的是,明明被轻薄的人是她,却是他受惊匪浅地捂住了嘴巴,一脸的受辱!
“你开门做什么?”
还敢恶人先告状!只差没有叫一句“恶女,胆敢轻薄我”!
“我、以、后、不、想、再、看、到、你!”
“喂,你……”
她居然再次摔上门!
他瞪着那紧紧关着的门扇,也恼了,转身便走。
却见这百花楼的大娘用颜色俗艳丽的香帕边走边遮挡着睡眠不足而发红的眼,笑得花枝乱颤地领着个油头粉脸,满手戴金的中年男人走来。
那人是……
他眯了眯眼,依稀记得那个人正是二堂弟介绍过给他认识的生意伙伴,从北方来的药王,做的是药材的生意。
“大堂哥,你得多跟韩老板学习学习,人家光是明媒正娶的妻房就有六门,更别说那些藏起来养的……要是大堂哥你能子息成群!那是多么让人含笑九泉的境况啊!”
似乎,二堂弟故意这么说过。
“哎呀,城主大人已经要走了吗?正好正好,我们家紫烟又有客人了,呵!”
那大娘用力地摆着腰肢,笑呵呵地就去敲门,“紫烟,我的好闺女,大娘可为你领来客人了!快快开门吧!”
门前似乎停了娉婷的影子,只听带着点冷的声音在里面迟疑地响起:“身上可有胎记?”
又是胎记!
本欲下楼的他不禁停住了脚步。
“有、有、有!韩老板可是有胎记的。呵……”
“当真?”
眼见着韩老板脸色有变,大娘连忙对韩老板挤眉弄眼,“哎呀韩老板,你瞧瞧,我们家紫烟可是有规矩的,若不是韩老板你背上有胎记,还真无法见上我们家紫烟一面呢!”
那韩老板听罢,居然笑了,“那是,紫烟姑娘就开门吧,老夫晌午就走了,你要察看老夫的胎记,待会进门后你爱看哪里老夫都给你看就是了。”
真是有辱斯文!
听着,还来不及皱眉,却见那本是紧关着的门打开了。
而迎出门来的竟还是面对他时也不曾展现过的妩媚巧笑!
并且,她还一脸媚惑地咬住了食指,状若挑逗——
“韩老板当真背上有胎记?”
那仿佛天真的目光,比春花还灿烂的试探眨眼,真是……连他这种心如止水的人都忍不住心动!
“这……这真是紫烟姑娘?”
更该死的是那韩老板只差没有当众掉下了口水来!一双都皱得可以夹死蚊子的老手,居然唐突佳人地就要伸过去拉着她那柔软的小手……
“韩老板,难不成百花楼还有别的紫烟姑娘吗?”
她倒好,以丝帕遮脸假装娇笑,顺理成章地躲了开去,似乎要占她的便宜也是极难之事,叫他白操心了!
不过,蓦地,她的目光轻轻地睇了过来。
他一愣,脸一热,直觉要转身离开,她却忽然冲着他眨了把眼。随即——
“韩老板,站着说话不累吗?不如进屋让紫烟为您弹奏一曲?”
她竟然双手一伸,主动拉住那老迈得可以当她爷爷的人的手,把人拉进屋里,甚至,还在关门时示威般地冲他挑眉!
“哎呀,城主大人你怎么还在?”
大娘的声音唤回了他的失神。
“呵,是舍不得我们家紫烟吗?只要你出得起价钱,不不不,只要你屁股上有胎记又出得起价钱,紫烟这不就随你回家,让你日日夜夜疼爱了吗……”
猛地被他一瞪,大娘错愕得说不出话来。
要知道,习以为常弥勒般和善的脸忽然变得阿修罗一般,是会叫人被吓得午夜惊醒的。
回到百花楼的大堂,正在被招呼着吃喝的添福见了他,赶紧迎了过来,只是,手中却仍然拿着鸡腿。
“城主,你这么快就完事了?”
“你刚刚说什么?我耳鸣。”
城主的目光可真可怕,“添福是说,城主真神人也,这么快就……就、就和那紫烟姑娘讨论完理想抱负了吗?”
“添福,你吃饱了?”
添福赶紧把手上挥舞的鸡腿丢到墙角里,“主子没吃,添福哪敢吃?”
“是不是我吩咐你做的事情你都做?”
城主的眼睛平日慈眉善目的,但一旦半眯,眼角眉梢都会不自觉地泛出淡淡的凶光来,而这些,都是城主生气前的征兆。
所以,他哪敢说不?
于是,添福点头如捣蒜,孰料城主居然这样吩咐——
“我要你到百花楼的厨房去。”
“咦?!”
“你没吃饱不是吗?去,我也饿着,给我去弄碗面来,小心些,可别——烧、了、厨、房、哦。”
这……这笑得如阿修罗般的,真是他家连蚂蚁都不舍得掐死的城主吗?这是寿二爷吧!是寿二爷吧!
另一边,紫烟的屋内——
“紫烟姑娘,先别忙着弹什么曲子,来,我这就让你瞧瞧老夫身上的胎记。”
没想到才进了屋子,那看起来人模人样的韩老板居然就变了个人似的,伸手就要扯掉她身上的外衫!
纵然在江湖闯荡了数年,遇到过不少人,还当真没人敢如此待她无礼!
紫烟脸色一白,赶紧退开,不料却不小心撞到了琴桌,只听骨头闷声一响,她心里喊了一声糟糕。
“哎呀,美人儿,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啊,来,老夫来看看。”
眼见着那双色手伸过来,她赶紧旋身来到琴桌之后,只觉得左脚踝痛如针刺,霎时便出了一身的虚汗来。
不过,指一拨,就当琴声悦耳,本来色迷迷得就要掉口水的老人也霎时定格在眼前。
狠狠松一口气,她低头,只见左脚踝肿如猪蹄,真是——丢脸,居然因为一个色老头扭到脚,面对那些追杀她的武林正道时,她都没有那么狼狈过哎!
不过,眼前的人那么的老,根本不可能是她要找的人吧?
正欲抚琴给这人制造些缠绵的假记忆,孰料,门外却忽然一阵惊扰,吓得她错弹了音,反倒把那韩老板给弄醒了。
“小姐,小姐,走水了小姐!”
这回,是春桃推门而入。
“走水?”
她才诧异着,竟就让那老色鬼一把扯住了手腕,“哎呀,走水了,紫烟姑娘,快随老夫逃亡吧!”
逃亡有必要搂住她的腰吗?
该死的是,那老色鬼看起来是作古的年纪,跑起来居然风风火火的,害得她的左脚越发的肿痛了起来!
“小姐!”
后面是春桃急急追上来的叫声,她暗暗运了内力,在无人见到的角度出招。
“啊!韩老板昏过去了!”
“春桃,我扶不住他,你快来帮忙!”
“小姐、小姐,你还好吧?不如先去大堂看看怎么回事吧?这里太危险了。”
眼见着春桃娇小的身子吃力地扛起了昏厥过去的老色鬼,还不忘回头关心自己,她叹息了,忍着脚疼,主动地承担了那老色鬼的大部分重量。
百花楼内,众人惶恐奔走,那些本是醉卧温柔乡的嫖客,衣衫不整地一边提着裤子一边从楼上跑下来,妓女们更是连妆容也不顾了,素脸朝天地忙着逃生,倒是有些人不忘金银财宝,一边提着裙子跑一边回头骂贴身丫鬟,要她们小心看顾。
她虽然已经尽量小心,但到底楼梯只有那么一条,又要看顾住那娇小瘦弱的春桃,好几次被人从后面撞到,脚踝是越发的痛着。
不过这些也不及小时候练习武艺的半分磨难。
但——
但是,当她好不容易走到平地上,就见着某人迎面走来,“这不是紫烟姑娘吗?怎么如此狼狈?”
什么苏陌城的大好人、大善人,神佛转世的好心肠——见鬼吧!瞧着那根本不带半分真心的温柔笑容,真是火大得……
在她面前的,分明是阴暗到极点的面貌!
尤其,当她见到添福鬼鬼祟祟地凑近他,对他耳语了一番,又在发现她的目光而心虚地别开脸后!
他忽然转了过来,眯笑着眼看她。
“是你做的?”
他们是站得极贴近的,所以含着嘴巴说话他还是可以把她的话听得很真切。
“我只是要添福去煮碗面而已。”
也因此,她可以把他眼底恶劣的笑意瞧着分明。
“哎呀,韩老板昏厥过去了吗?”
那边,大娘的声音气急败坏地来,“该死,好好的厨房怎么会着火,这韩老板到底又是怎么晕过去的?快,把韩老板扶过去歇息!”
不愧是百花楼的老板,这大娘乱中有序地指挥着龟奴们。
眼见着那位大色鬼被扶走,春桃关切地转过来,“小姐,你也到边上去歇息一下吧。”
“怎么,恩客还来不及宠幸你就晕过去了?”
身后是他轻得没人听到的声音,她没好气地睇了他一眼,才迈开步伐,就听见春桃低叫:“啊,小姐你扭到脚了……”
“不碍事……”
正欲叫春桃别大惊小怪,却见他目光中霎时流露出了仿佛关切的担心来。
“你的脚怎么扭到了?”
“还不是因为你!”
这人是不是变得太快了啊?前一秒才暗爽着自己打断了她的好事,这会儿倒关心起她来了?
她悄悄对他做了个鬼脸,也不理他的诧异,转身拉着一脸好奇地看着他们的春桃就走。倒是他,猫哭老鼠地跟过来,“是刚刚跑下来的时候扭到的?”
她不说话。
“喂,我会负责的。”
“谁要你负责啊?”
轻哼一声,她拉着春桃就走,哪怕是一瘸一瘸的,她还是最骄傲的瘸子!
只是,她并不知道,所谓的厄运,这才是真正的开始——
所以,她才会在这一刻回眸,忘记自己应该是冷淡的紫烟,并非七姐妹之中老是冲动坏大事的红月,冲他,示威般地挑眉,孩子气地表示不屑。
“添福。”
手指勾动,添福赶紧附耳过来,听了他的话,眼睛瞪得老大老大的。
“还不去?”
“知、知道。”
添福咽了一下口水,受惊匪浅地跑向了正忙得晕头转向的大娘,如出一辙地,耳语了一番,只见大娘眼珠子瞪得老大,几乎掉下地来,倒抽一口气便当众嚷道:“真的吗?城主要包下百花楼!直到百花楼重新装潢开业为止?”
很多人都听到了,包括走在楼梯上被春桃扶着的她!
因为过于震惊,险些就,摔趴在楼梯上。
百花楼被包下,意味的是百花楼只能做他——根本没有胎记在身的臭书生的生意?
懊恼地转头寻他,寻到的是那回敬她般的示威挑眉,该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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