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谁都有秘密
日光层层推移，直到终于西坠，落山。
天色暗淡了下来，暮色逐渐笼罩大地，幽蓝色的天幕上，一颗星子亮得惊人。
练功房的门终于开了，灯光随即泻了出来。
关海天率先走了出来，敖烈紧跟在他身后，一张脸已经恢复了正常。
关晓鸥惊喜地扑过去，“敖烈，你都好了？”
敖烈点头，“多亏了关老先生。”
关海天的表情却不怎么乐观，“半面梅的功效不能持久，你们最好还是赶紧找回舍利比较重要。”
“那我们干脆明天就动身！”关晓鸥立即开口，随即转脸看向敖烈，“你觉得呢？”
“也好……”敖烈迟疑了一下，但是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老爹，时候差不多了，”关灵儿从外院走了过来，“你们好了没有？好了的话，就过来吃晚饭吧。”
“好了。”关海天点了点头，回头看了一眼晓鸥，知道她有话跟敖烈说，于是就先走了。
关晓鸥扯着敖烈的衣袖，“爷爷用半面梅帮你恢复的容貌吗？”
“是的。”敖烈跟她一边朝院外走一边回答她的问题。
“原来我们家还藏着半面梅……”关晓鸥有些可惜，“爷爷居然从来不跟我说家里还有这个，如果我知道了，我一定会翻出来看一看半面梅到底是什么样子。”
“干树枝一样，似乎也没什么好看。”敖烈伸手一弹，一团莹白的光影影绰绰地出现在他手指上方，莹光之内，一枚干树枝模样的东西顿时浮现在关晓鸥的眼前。
关晓鸥不无失望，“我以前听爷爷半面梅花开的时候非常漂亮，怎么是这个样子？”
敖烈唇角微扬，“这枝半面梅，起码已经摘下来五十年了，自然不是以前的模样。”
他的手指微微一错，“啪”的一声，打了个响指。
莹白光辉层层挥散开来，光影晃动的中心位置，有一株奇怪的植物出现。
半面梅。
花开如霞。
烧的如火如荼。
燃烧的花。
这就是半面梅，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花。
关晓鸥看得目瞪口呆，“真漂亮……”
敖烈收手，“我也觉得很漂亮。”
“可惜现在都找不到半面梅了。”关晓鸥叹了口气。
敖烈看了看她，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欲言又止。因为他没有再说话，于是气氛陡然间变得古怪起来，关晓鸥疑惑地抬头朝他看了一眼，刚好看到他古怪的样子。
“你怎么了？”关晓鸥停下了脚步，“你有话想要和我说？”
敖烈也停了下来，看了看她，突然开口：“晓鸥，我是有话想要和你说。”
是因为他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了吗？
还是因为他说话的语气很重？
关晓鸥突然莫名地紧张起来，“你……想说什么？”
敖烈看着她，眉头微微一皱，随即缓缓舒展开去，“晓鸥，我……见到雀儿了。”
“见到……雀儿？”关晓鸥的神情怔怔的，一瞬间，居然没有反应过来。
“……是。”敖烈点了点头。
事实上，他直到现在都没想清楚，为什么关雀儿会出现？
如果关雀儿还活着的话，那么晓鸥的存在，又代表了什么？
“你说……你见到了关雀儿？”关晓鸥终于醒悟过来，顿时惊讶地瞠大了眼睛。
敖烈点了点头，“我确定我没有看错人。”
“她还活着？怎么可能？”关晓鸥难以置信，“她不是已经……”
“我也不相信她能够重新活过来，但是……事实摆在眼前，我的确看到了她。”敖烈看着她的眼睛，缓缓开口。
关晓鸥也看着他，心中掠过一瞬间的茫然。
关雀儿还活着？
怎么可能？
如果她还活着，那么她……她的存在，又有何意义？所谓的“转世”，岂不是一个最大的笑话？
许久之后，她终于怔怔开口：“你……想要怎么样？”
他……是不是想去找她？
“我要找到她。”敖烈几乎没有任何迟疑，这句话便说出了口。
果然——
关晓鸥心里仿佛突然生出细细的刺，可是最终还是勉强地笑了笑，“当然要找她……”
其实她很想问，然后呢？
找到之后，他会怎么做？
如果发现关雀儿的确还活着，那么他将会怎么做？
不是说……她是关雀儿的转世吗？如果关雀儿还活着的话，那么她的存在……又算什么？
“晓鸥，”敖烈迟疑地看着她，“你……要和我一起去找她吗？”
关晓鸥有些躲闪，但是仍然笑了笑，“当然，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尽快从阿七那里拿回舍利。”
敖烈点了点头，还想说些什么，但是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
或许是因为关雀儿的出现，太让他震惊了吧？此刻他虽然面对的是晓鸥，但是心里却乱如麻一般，无论如何都不知道要怎么办。
完全没有想过会碰到这样的状况，所以他的反应，完全不同于以前的那个他了。
他自然可以不用考虑晓鸥的情绪，毕竟，她与关雀儿，关雀儿与她，本是前生后世的关系，根本不用区别开来，可是……
他并没有忽略关晓鸥有些默然的表情，即便她什么都没有说……
同一个时空之内，同时存在了一个人的前生后世，如果她们见了面，会发生什么事，他也不能预料。
会共存吗？
还是……必然会有一个毁灭？
一念及此，敖烈的眉心顿时细不可察地微微一耸。
他怎么会这么想？
不可能的……
“在想什么？”晓鸥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了起来，敖烈下意识朝她看去，却见她对他弯起了眉毛，“去吃饭吧，爷爷在等我们。”
他点了点头，“好。”
晓鸥唇角再度抿了一下，弯出好看的弧度，随即就快走了两步，赶到了他的前面。
有些像是在********，不是吗？
敖烈微一迟疑，随即就跟了过去。
算了，终究还是没发生的事情。
何况，就算真有那么一天，他一定会想到办法的！
一定会！
夜的阴影下，密林沿着山路一路丛生。
风吹过，柔草起伏不定。
一道暗色的身影倏忽闪过。
薄薄的月光映照下，可以辨认得出，那是个男人的身影。
就在那道身影闪过的同时，有个什么东西自草丛里“嗖”的一下就蹿了出来，灰色的低矮身影，仓皇逃窜如鼠，带着夸张的惊惶。
男人的身影因为它的逃窜而穷追不舍。
那个正在仓皇逃窜的东西于是急得发出了尖锐的声音，极高极薄的分贝，刺得人耳朵隐隐作响，轰鸣不已。
男人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蓦地加快了追赶的速度，几个起落，便追到了那个疯狂逃窜的东西跟前，手腕一旋，用了个巧妙的姿势，揪住了它。
只不过轻轻一提，那个东西发出的声音更加尖锐了，刮得人耳膜生疼。
男人的唇角一勾，不耐烦地在它身上动了下手脚，于是尖叫声顿时戛然而止。
月光透过薄薄的云层再次显露出来，映出男人漂亮的桃花眼。
分明是成真。
他嘿嘿冷笑两声，“原来这里果然有地女桑！”抓紧了手中犹在拳打脚踢不甘受缚的地女桑，他毫不客气地提着它的茎叶，转身朝山坡侧面疾奔而去。
星子逐渐显露出来，恍若随手洒就的碎钻，月光半隐半现。
风吹过，林中传来“哗哗”的声音。
他一路疾行，直到来到某个山洞之前，毫不犹豫地便快步走了进去。
洞内隐约透出暗青色的光芒，有奇怪的味道飘散在空气中。
直到他终于接近那暗青色光芒的中心，山洞内古怪的气味才终于找到源头，原来山洞内架了一个古怪的丹炉，火舌此刻正跳动着不停地****着炉底，丹炉里不知道在烧什么东西，发出咕嘟咕嘟的古怪的声音，而那种奇怪的味道，则显得更浓了。
看一眼手中极不驯服的地女桑，成真冷笑一声，随手就把地女桑丢进了丹炉之内。
地女桑发出尖锐的叫声，但是也不过片刻，声音便消失了。
成真盘膝坐了下来，漂亮的眸子冷冷地盯着依旧燃烧跳动的火苗，看了许久之后，他的唇角突然一勾，现出一个让人极心寒的笑意来。
冰冷的眸子，即便再漂亮，也能够分辨得出里面丝丝的寒意。
藏着的怨恨，更是清晰可见。
在这样无人的时刻，表露无遗。
因何？
或许并没有人知道。
他想要做什么，也没有人会知道。
但是也只有这样，他才能够出其不意，给予对方致命一击——
想到这里，他脸上冰冷的神色终于微微一退，露出了一抹极其得意狡黠的表情。
那是一种——只有自己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的表情。
阴雨的都市，天色暗淡而潮湿。
雨声连绵不绝。
从下午开始就下起了雨，原本以为秋老虎还会持续个十来天，这一场雨打下来，倒让人突然觉得冷了起来。
天色终于渐渐暗淡了下去，城市内的霓虹亮了起来。
出租车越来越难打，无数写字楼外头站了好些白领人士，因为这雨的关系，平时的矜持冷淡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抢起车来一个赛一个的狠。
刘过站在成安大厦楼下一角，看着出租车来来回回，或许是因为他那一身奇怪的装扮，所以他旁边也没有站什么人，出租车也是要做生意的，于是只朝人多的地方开，所以他站在那里半天，都没有车子主动靠过来。
不过无所谓，反正他等的又不是它们。
天色慢慢暗淡下去，成安大厦楼下站的人也越来越少，直到最后只剩下一个年轻女郎，套装，精致的妆容微微有点花了，但是仍然极漂亮，焦急地翘首眺望着。
刘过斜眼瞄了瞄她，没有动。
远远地有辆车子终于穿过雨幕驶了过来，红色的空车标识尤其显眼。
刘过的眉毛突而一挑，唇角掠过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年轻女郎注意到了那辆车子，于是快步冲过去，拉了车门便要坐进去，刘过见她一动，于是立即跟着奔过去，拉开了出租车的前门便坐进了车内。
年轻女郎顿时愣在那里，不知道到底要不要坐进去。
刘过看一眼面无表情的司机，随即笑着探头出来，“还不进来，站在那里淋什么雨？”
年轻女郎不好意思地勉强对他笑了一笑才坐了进去，然后问他：“你……去哪里？”
“你去哪里？”刘过反问她。
“我要去长岩路……顺路吗？”她看了看刘过，眼神里露出期盼的神采。
“没问题，到长岩路。”刘过转头跟司机说话，说完后，又回头对她笑了笑，“刚好顺路。”
年轻女郎的脸更红了，于是闭嘴不再说话。
车子穿行在雨中，窗户闭着，隐约能听到外头沙沙的雨声，路灯的光朦胧地照过来，被雨一衬，带点晕黄的反光，朦朦胧胧的感觉。
不知道为什么，仿佛让人有些昏昏欲睡的感觉。
刘过微微眯了眯眼睛，回头看一眼坐在后面座位上的年轻女郎，她已经在打盹了，头一点一点的，一绺长发顺着额垂下来，挡住了她的脸。
“先生，你要去哪里？”司机平板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刘过随口说：“长岩路。”
司机没有再说话，继续把车子朝前开去。
靠司机那边的车窗微微开了道缝，有风夹着雨丝不小心刮进来，正好落在后座年轻女郎的手臂上，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还没到吗？”
“还没，到了我喊你。”刘过回头对她笑了笑。
她于是又闭上了眼睛，说不出来的倦正侵蚀着她的神经，让她完全没有办法保持清醒。
车子不紧不慢地在雨中开着，不知道了过了多久，久到连刘过几乎都想要闭上眼睛睡一觉再说了。
司机的声音却又响了起来：“先生，你要去哪里？”
他的声音依旧是那样的低沉平板，这样的声音，完全没有一丝可辨识度。
仿佛他的存在一样，并没有辨识度。
很平凡普通的一张脸，属于丢到人堆里便不会再找得到的那种人。
只是……
在他问完这句话之后，他看着车子内昏昏欲睡的两名乘客，脸上却突然带上了一抹古怪的笑意。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
他等了一会儿，再度无声而笑，肤色枯黄的脸上蓦地生出层层变化来。
仿佛被水冲刷一般，他原来的模样渐渐改变，，原本的皮肤变得凹凸不平，隐隐泛出暗棕色，一颗又一颗水泡样的糟烂疙瘩浮了出来，原本还能辨出面貌的脸逐渐被那些疙瘩挤得无法分辨，与此同时，他的嘴角分明向耳朵两侧拉伸，仿佛突然被撕裂了一般，眼睛的颜色也在一瞬间变成了恶心的牛屎黄，瞳孔变得极细，口腔中喷出了恶心难闻的气息。
就在一瞬间，已经完全由人变成了一团暧昧不明的肉球状生物的司机陡然朝离他较近的刘过扑了过去！
刘地却蓦地睁开了眼睛，双目炯炯，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慵懒模样，他随手不知道抓了个什么东西过来，朝那个已经变形了的生物挡了过去，随即“啪”地抬脚就踹。
“砰”的一声响，那团蠕动的古怪生物顿时被硬生生地踹出了车门，飞到了街面上。
刘过一笑，从车子里跳出来，随手一扬手中刚才拿来抵挡那东西的雨伞，“终于准备动手了吗？”
蠕动着的肉球努力地从大颗大颗的水泡中眨动自己细细长长的眼睛，一副虎视眈眈、随时便要扑上去的模样。
刘过却围着它走了一圈，口中“啧啧”连声，“真恶心，怎么能长成这个模样，简直比癞蛤蟆还要难看！”
被他这么一说，蠕动着的肉球顿时“呱”地吼了一声，随即再次朝刘过扑了过来！
腥臭的气息顿时随风而来，刘过差点吐了出来，于是只好一手捂着鼻子，一边挥动手中的那一把伞，当剑一样使用，狠狠刺向那团朝他飞扑而来的肉团。
只要一瞬间，便可以刺穿那团肉球！
刘过眉毛一挑，露出了一丝笑意。
他追了这个烂肉般的妖怪已经有好些天，如今终于能把它逮住，也算是大功一件——
只是，一抹乍现的绯色身影，却陡地打破了这一切！
就在他手中的伞将要刺穿那团肉球的瞬间，红绫乍现，灵蛇一般缠上了他的伞，硬是将他手中的伞拉离了方向，眼看着那团肉球扑至跟前，刘过只好放弃手中的伞，随手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符纸丢了过去。
“嘭”的一下，符纸在接触到那团肉球之后，陡地燃烧起来。
肉球妖怪被符纸燃烧飘落的飞灰触到身体，顿时“唧”的一声惨叫，转身就逃。
“别跑！”刘过一急，顿时就要追上去。
可是眼前绯色人影一闪，便有人一掌挥了过来，“你想上哪里去？”
刘过猝不及防，连忙倒翻了两个跟头之后，才把身子稳了下来，抬头一看，就见萦夜神色冷冷地站在他面前，“刷”的一下，他额上的冷汗立时就下来了。
萦夜红唇勾起，声音飘忽：“怎么，不高兴见到我？”
“我……”刘过有苦难言，只好拼命指着自己，“你看清楚，我是刘过。”
萦夜冷冷看他一眼，“嘉月，你准备自欺欺人到什么程度？”
“我根本不知道那个嘉月到底是谁，你到底想干什么？”刘过有些恼了。
“我不想干什么，”萦夜长睫一挑，袖中红绫陡然朝他激射而出，“只是看你不爽而已！”
被她拿来用做武器的红绫势如疾电，刘过一时躲闪不及，居然被缠住了右腿。
萦夜冷冷一笑，用力一带，顿时将他拉倒在地，“嘉月，你不是以为你每次都能跑得掉吧？”
刘过简直想大嚷，他是刘过，不是那个见鬼的嘉月好不好？
可是就算他现在大叫大嚷也于事无补，面前这个被愤怒和怨恨充满了的狐妖，根本就不会听他的话吧？
早知道当初就不救她了，那样就不用惹上她了……
萦夜伸手拽着缠住刘过右腿的红绫，将他朝自己拉近。
上一次，他听完她的故事后，就跑掉了，这一次——
绝对不会让他跑掉！
所以……
萦夜一念及此，尚未收心，却惊见一道银白色的光乍然朝她和刘过激射而至！
那是什么？
她心下一凛，正要躲闪，但是没想到那道光来的太过迅疾，于是耳边只听到“刷”的一声轻响，随即她便觉得手上一松，刚才的重量完全消失了。
难以置信地朝自己手中看去，才发现那道银白色的光，居然削断了她捆缚刘过的红绫！
这是……
她诧异抬头，眼前却突然人影一闪，她只觉得眼前一花，等回过神来后，刘过已经在她面前消失了身影。
“谁？”她立即循着那一丝浊闷的雨气追了过去。
掳走刘过的人在听到她的声音后蓦地回头，挑衅一般对她笑了笑，一双桃花眼内满是嘲弄和讥笑，可是他一个字也不曾说出口，便从她面前消失了。
是那个男人！
萦夜心下一凛，陡地停住了脚步。
怎么会是他？
他为什么会掳走刘过？
到底是为什么？
关雀儿一直没有让自己融进人群里。
即便手里拿着成真给她的那个包袱，知道里面的东西应该就是现在这个时代的“货币”和衣服，她也一直没有勉强自己换下自己那身衣服。
她一直捡偏僻的地方走，尽量避开人群，免得从他们眼中看到惊奇诧异的情绪。
那种眼神，只能让她觉得自己……与此刻这个时代，是多么的格格不入。
叹一口气，看一眼外面丝雨密布的天空，关雀儿站在郊外一处小小的瓜棚内，暂时避雨躲避。
天色已暗，捎进来的雨水打湿了她的裙角，微微的凉寒。
只不过，她手指的寒意，比雨水更要寒冷。
那条一直陪着她的小蛇此刻乖乖蜷缩在她的衣袖内，没有任何动静，于是她也就静静地站在瓜棚入口，看着外面的雨，继续等待。
只是这雨，一时半会儿看来是停不了的……
黑色暗影突然一闪，她只觉得，眼前似乎隐约有什么东西飞了过去。
静默片刻，毫无动静。
或许是她眼花？
关雀儿微微蹙了下眉，并没有太在意，依旧默默地站在那里。
只是过了片刻，眼前却再度闪过什么，关雀儿微微挑了下眉，稍稍朝前走出两步，随即朝那抹黑影飞过去的地方看了一眼。
雨丝弥漫，暗淡的环境下，她只看到瓜棚不远处，有什么东西，蹲踞在那里，黑咕隆咚的。
寒雨吹过来，身上的毛孔突然炸了一下。
关雀儿防备地看着那团东西，犹豫着不知道要怎么办，袖中的小蛇却不知何时偷偷探出了头，弓起了身子，做好了防御的姿态。
那是什么？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那仿佛被黑色的雾气笼罩着蹲在那里的东西，完全看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形状。
关雀儿又看了“它”两眼，回头朝瓜棚里看了看，却只发现了门边放了根棍子，于是她随手拿了起来，防备地挡在身前。
低低的闷吼声却突然响了起来，仿佛牛鸣，一道冷风随之袭来，关雀儿只觉得眼前一花，那团黑漆漆的东西已经一跃而起，朝她所在的方向扑了过来。
心跳突然加剧，她掌心冰凉，手中的棍子还没举起，整个人已经被那个东西重重按倒在地。
腥臭的气息扑鼻而至，关雀儿顿时睁大了眼睛，朦胧的黑色雾气里，隐约辨认出仿佛猿猴一样的头颅以及蜘蛛一样的手脚。
这样的怪物——
关雀儿手指一动，可是还没有其他动作，压在她身上的“猿猴”蓦地张嘴，银亮的白丝顿时蜂拥而出，紧紧缠住了她的脖子。
她袖中的小蛇防备地飞高，咝咝地吐着舌头，身子如一把弯弓般竖了起来。
好痛苦，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关雀儿挣扎着想要甩开身上的这只又似蜘蛛又似猿猴的东西，可是却根本挣不开，于是她只好努力地去抓之前被它一扑而摔在一侧的棍子。
居然不觉得特别恐怖，那是因为，她是个死人的缘故吧？
可是……即便她抓住了那根棍子又如何？
被这个怪物压制的手臂完全没有力气，根本不能做出一棍将这个怪物挥开的动作——
“滚！”冷喝声在此时骤然响起，一道凉气挟着劲风“嗖”的一下，贴着关雀儿的鼻子，袭向了压在她身上的那个怪物。
“轰”的一声，怪物顿时翻了个身，被弹出数米远，重重地砸了出去，原本就简陋的瓜棚因为受此重击，顿时轰然倒塌。
关雀儿还躺在地上，只觉得木头稻草什么的东西黑压压地朝她砸了过来，只是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人一把抓住手臂拽了开去。
瓜棚终于完全倒塌，正好遮掩了刚才那个怪物的尸体。
外头的雨还在下着，关雀儿回头看向突然出现在这里的人，想要向他道谢，只是这么一回头，她顿时惊讶地瞠大了眼睛。
那个救了她的人正站在她的身后，银白色的长发恍如月光一般，身上的白色衣服即便是在这样的雨地里，依然纤尘不染。
至于他那张脸，俊美到精怪的地步，充满了魅惑之感。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阿宿……你终于来找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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