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伤逝
一滴水，悄然自草叶尖上滑落下来，“嗒”的一声，融入深潭内。
弯弯折折的曲径延伸而去，密林深处，渐渐出现隐隐跳动的绯色光芒。
“嗒”的一声，又有什么东西，如水珠一般落了下来，同样滴入深潭之内，却隐隐漾出一抹诡异的晕圈来，半晌后，才慢慢平静下来。
月光荡着水影，摇曳不定。
风吹过，“咚”的一声响后，潭边的老树上，突然掉下来一个人，重重地落进水潭之内。
水花四溅。
那人却没有挣扎，就那样沉了下去。
月光依旧冷清，静静地映照着不算平静的水面。
半晌之后，那个人却又突然从水底飘了出来，绯色的裙摆散了开来，浸在水中，仿佛一朵盛开的花。
玫瑰般娇艳的容貌此时在月光的映照下，却稍稍显得苍白，唇边持续涌现的血迹更是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她双眸紧闭，仿佛睡着了一般，静静地漂浮在水面上，随水摇荡，只是受伤的腿部和唇角上的血却仿佛源源不断般地流出来，在暗淡光影下，形成令人惊悚的画面。
潭水仿佛渐渐变得浑浊了。
血气散了开来，慢慢地，空气中仿佛都飘散着浓重的血腥味。
与潭水隔着十数丈远的地方，正坐在树下暂时休息的地灵嗅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蓦地睁开了眼睛。
月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打下薄薄的阴影，越发显得他眉目之间的那种粗犷及剽悍来，一双碧色的眸子顾盼之间，流露着犀利的光彩。
他站了起来，，鼻翼微微动了两下，终于确定不是他的错觉，于是便沿着那血腥气息所传来的方向，一路追了过去，直到终于来到那处水潭边，只一眼，便发现了水潭内的绯色身影。
居然是她？！
那个伤了灵儿的妖？！
他陡然拧眉，眸中顿时掠过一抹难以置信的惊喜，不由分说，翻手一抓，便已经隔空将水中的身影吸抓到了岸上。
“我找你数日，终于让我发现你了！”地灵忍不住握起拳头。
被抛在岸上的绯衣少女呼吸微弱，仿佛下一刻便会死掉似的。
她出了什么事？怎么会受如此重的伤？
地灵心下微微一怔，但是随即，便扣住了她的脖子。
只要微一用力，他就可以解决她，让她为当日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
但是……这样做的话，未免也太胜之不武了吧？
地灵一时犹豫起来，只是这么一耽搁，他就听到少女突然低哼一声，吐出一口血来，随即她便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于是地灵正好对上了她的视线。
“是你？”萦夜微微动了一下，很清晰地感受到了卡在她脖子上的大手微微加重了力气，于是她立即就安静了下来。
“可不就是我！”地灵冷冷看她，“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巧！”
“你想杀我？”萦夜静静地躺在那里，脸色苍白的仿佛此刻的月光。
“没错！”地灵冷哼，心下的愤怒骤然升起，“如果不是你，灵儿她怎么会……”
萦夜根本就没有动，地灵此刻扣住她的脖子，令她几乎连说话都觉得难受，“原来……是找我算账来了！”
“你知道就好！”地灵眉头紧皱，扣住她脖子的手蓦地一抬，五根刀刃般的东西瞬间自他手背生出，随即便狠狠朝萦夜喉间划去！
只消微一用力，他就可以帮灵儿报仇了！
地灵心情激切，顿时难以言说。
但是，就在那一瞬间——
“看着我！”萦夜蓦地冷喝一声。
地灵心下一怔，顿时身不由己地朝她看了过去。
微微闪着血色的妖异双眸恍如两泓完全看不透的深潭一般，将他的目光牢牢吸住，直至不可自拔的地步。
“收手！”萦夜再度开口。
地灵如受蛊惑，乖乖停手，静静站在她的面前。
唇角勾起一抹邪气的笑容，萦夜轻松挣脱他的钳制，勉强撑起破败的身子，忍下浑身犹如碎裂一般的疼痛，站到了他的面前，拖着一条残腿围着他转了一圈，“想要报仇吗？既然是这样，我可就不客气了……”
她还不能死，她还有事情没有做完。
她必须要把那个人从成真的手里抢回来……就算是要那个人死，也要她亲自动手才可以，别的人——
没有那个资格！
仙风道骨的嘉月、谦和沉静的嘉月……除了她之外，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所以，他绝对不能死在别人的手中！
握起拳头，她的脸色变得坚毅无比。
回头看一眼此刻完全被她掌控了的地狼妖怪，她突然冷冷一笑，随即发出了她的指令：“跟我来！”
地灵完全没有任何反抗地跟着她离开了水潭。
萦夜没有再说话，只是她拖着那条伤腿，行动稍显不便，所以她回头看了地灵一眼，眉毛微微一挑，“还不现出原形？”
地灵此刻的心神全然被她控制，听她话音落下，登时低下身来，双掌按地，瞬间幻出原形。
月光映出了凛凛的寒光，照出他此刻似狼似狗的巨兽模样，它原本垂着头，却在瞬间乍然抬头，对月长吼一声。
吼声绵延不绝，震得密林之内鸟雀顿时四下惊飞。
萦夜勾唇一笑，轻松跳到了它的背上，“走！”
巨兽听她指令，立即朝前狂奔而去，风驰电掣一般。
萦夜掌心冰凉，脸上却微微发烫。
她自那天被成真打伤之后，撑到如今，伤势也没能全部愈合，自知现在再去找成真的话，必然是死路一条。
但是现在似乎不用她出手了……
低头看一眼身下正在狂奔的巨兽，萦夜微微眯了下眼睛。
幽暗的山洞内，成真盘膝打坐，许久之后，睁开眼睛，看一眼倒在地上的刘过。
他依旧处于昏迷之中，至今未醒。
成真凝视他半晌，不无怀疑地皱起了眉。
莫非……地女桑的毒性太强？
《草异经》中所言：“地女桑，五枝一叶，善走善遁，有啼声……剧毒，用以为药，需酌量使用……”
莫非他这次，用量过度？
成真站起身来，走到刘过跟前，伸脚踢了他一下。
刘过却依旧没有半分反应，仍然脸色灰败地躺在地上，陷入深度昏迷之中。
如果他真的死了……
成真的眉蹙得更紧了，心中升起莫名的愤怒。
他绝对不可以死！
否则的话，他想要的那些东西将会随之成为秘密……难道要他再等上另一个千年？
他的脸色阴沉下来，倏然矮身蹲下，伸手探向刘过。
巨兽的呼喝声，却在他手指探出的瞬间，突然传入他的耳中——
成真心下一凛，蓦地抬头，只觉得眼前一花，有什么东西挟着劲风，骤然闯进了山洞之内。
野兽的呼喝声近在咫尺之间，成真却已朝后怫然一退，随即冷冷看向扑进山洞的东西。
似狼似狗的巨兽碧眸一闪，蓦地伏低身子，做好进攻前的准备。
成真目光一凛，“地狼？”
话音尚未落下，闯进山洞的地狼便已低喝一声，朝他飞扑而至，指爪探出来，恍若寒光闪闪的利刃，成真不得已闪身避开，这才堪堪避开它凌厉的攻击。
只是他这么一闪，山洞空地中间的刘过顿时暴露在地狼的攻击范围之内，成真眉毛一挑，手中银丝立即出手，便要缠上刘过手脚，将他拉拽过来，避开地狼的攻击。
可是……
银线挥出的瞬间，地狼腹下却陡然伸出一条红绫，凭借距离优势，先他一步缠在刘过腰间，成真还没来得及防备，那条红绫便已疾速收缩，抢走了刘过。
“人我就带走了！”从地狼腹下闪身而出的少女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将刘过牢牢扣在身边，不由分说，便朝山洞外急掠而去，离去之时，不忘顺手在地狼身上一拍，将它重重推向成真所在的方向。
地狼吃痛之下，顿时举爪反击，成真眼见刘过被她抢走，心里一急，便顾不得其他，顿时被地狼“哧”的一声，抓破身上的衣服。
他心里暗恼，下手毫不留情，立即重重一掌拍了出去。
地狼被他那一掌击在身上，巨大身形顿时飞了出去，山洞内立时充满了它暴怒的吼声。
成真未及理会它，抢过身形，便朝山洞外急急追去。
地狼坠地之后，只微一停顿，银灰身影疾如闪电一般，紧随其后追出山洞。
山路崎岖陡峭，月光映照下来，前方景物越发显得影影绰绰。
成真穷追不舍，片刻工夫后，便看到萦夜的绯色身影，他急着抢回刘过，哪里还有耐心，立即加速朝前追了过去。
萦夜仓皇之间匆忙回头，眼见他的身影几乎已经近在眼前，心下一急，陡然朝斜刺里冲去。
成真身形微微一滞，追在他身后的地狼抓住时机，蓦地低吼一声，几个纵落，已经抢到了他的身前，随即掉头转向，对他虎视眈眈。
成真脸色一沉，右手一抬，银丝便要疾射而出。
地狼狂吼一声，顿时激得风云变色，地上碎石土屑卷成团般朝成真飞扑而去，搅得眼前一片雾气狼烟。
成真一时不提防，顿时结结实实吃了一口土，他“呸”地吐了出来，眸子冷冷一眯，蓦地紧紧握起了拳头，缓缓将它举到面前。
暗淡天幕下，隐隐有风雷之声，自他拳头之中流溢而出。
地狼吼声停止的瞬间，朝他飞扑过去的动作凌厉无比，成真却微挑唇角，拳头一扬，仿佛只是将自己的手，朝地狼扑来的方向送了一送。
看似漫不经心的一拳，却带着强大的杀伤力，地狼恍若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提起，猛地摔了出去。
成真冷哼一声，再度朝萦夜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萦夜见势不妙，陡然顿足，抬手从袖中甩出一把飞针来。
月光之下，那些针呈暗金色，针尖却微泛碧色，恍如磷光闪动，眨眼之间，便自成真身侧飞过，直直刺向被他摔飞出去的地狼。
地狼的低吼声顿时在山坡上响了起来，银灰色的身影在顷刻之间狂扑跳跃飞纵而至，再次截住了成真的去路。
它微弓起背，对着成真嘶吼不已，碧眸中隐隐现出一抹血色来。
成真看得分明，就在它的颈部，萦夜刚才甩出的那数十根金针，正在它银灰色的颈毛间隐现。
“金针惑元大法？”成真朝后一退，立时做出防御之姿。
地狼步步紧逼，毫不退让，蓦地弓身弹背，朝他狠扑过去。
萦夜带着刘过头也不回继续朝前飞掠，耳中听得嘈杂的兽吼声及成真的叱喝，不由冷笑连连。
只要能把刘过带走，其他的，她无所谓。
而这只地狼，正是她的踏脚石，能够为她争得有利时间……
萦夜一念及此，唇角冷笑尚未退却，眼前却乍然闪动一点寒芒，她悚然一惊，倏地折腰避开，同时冷喝出声：“谁？”
“放下他！”暗处有人影微一闪动，随即便出现在她的面前。
来人手持长剑，半明半暗的光线之下，隐约能辨认出她的容貌，萦夜一眼看到她自颈至颊的伤痕，不由冷笑一声，“原来是你？！”
关灵儿看一眼仿佛昏迷中的刘过，长剑一抬，防备地开口：“你是谁？”
萦夜一想到刘过之前曾花痴无比地喊她“姑姑”的样子，心里顿时又恼又妒，不由冷哼一声，“与其问我是谁，何不去救你那条忠心的狗？”
她随手朝后一伸，直指成真与地灵激斗的所在。
“你是说……地灵？”关灵儿顿时又惊又喜。
她自那日离开关家之后，因为急着找地灵，也没有顾及晓鸥与敖烈，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晓鸥及敖烈并没有跟在她身后，只是她想着晓鸥与敖烈肯定会在一起，所以也不担心，便没有再回头找他们，径直朝前行去。
只是一连数日，却并没有发现地灵的踪影。
直到今晚，她宿在这小小山头，刚才无意间感觉到空气流变，所以她才现身，没想到只一眼，便认出了刘过。
只不过，眼前这个背负着刘过的少女，浑身上下分明带着妖气，绝对不是人类——
她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萦夜笑得分外狡黠，“不信我？”
关灵儿眉尖一蹙，回头看她一眼，尚未开口，耳边便已听到地狼嘶吼之声，她心下顿时一跳，“地灵！”
“还不去救它？晚了的话，它可就没命了！”萦夜自知身上有伤，不好力敌，于是故意这般开口。
关灵儿心下着急，微一犹豫，长剑却再次指向萦夜，“既然如此，你就跟我一起去吧！”
剑气森寒，在月光下映出冷冷光芒。
萦夜朝后一退，关灵儿的剑却如影如随一般跟着她而动，剑尖距她，不过一寸之遥。
“再不去的话，可就晚了！”萦夜存心激她。
关灵儿的剑尖朝前微微一递，“除非你放下他！”
“办不到！”萦夜冷哼。
“那你就别想走！”关灵儿持剑的手未有丝毫动摇。
萦夜急着离开，如今被她缠住，心里又恼又气，眸中血色顿时一闪，突然对关灵儿露出了一个笑容。
她本来容貌就极美，这一笑，更是如玫瑰含露，顾盼生姿，即便是关灵儿，也不免为她此刻的艳光所慑，心下而微微一豫，但是就在这时，萦夜却骤然出手，一团青紫火焰“哗”地自她掌心中喷射而出，朝关灵儿疾射而去。
关灵儿一惊之下，立即一个翻身，躲开了火焰的袭击。
萦夜见一击未曾得手，又怕成真再度追上，立即头也不回朝前继续狂奔而去。
“哪里逃！”成真的冷喝声却在此时乍然响起，而同时响起的还有地狼的怒吼。
骤然听到他的声音，萦夜与关灵儿的身形时顿了一顿，就这么一眨眼的工夫，成真已经追到跟前，只是身后地狼纠缠得太紧，他一顿之后果断出手，一拳重重击出，刚好打中紧追着他不放的地狼，地狼被他一拳击中，顿时飞出数丈之远，重重落地，连一声哀吼都没有发出。
“地灵！”关灵儿心下震惊，顾不得刘过，立即朝地灵所在的方向飞扑而去。
成真一击得手，便疾速朝萦夜追来，萦夜见势不妙，加快速度狂奔而去。
成真的速度却更快，顷刻之间便追上了萦夜，伸手一抓，便已牢牢装住她，将她朝来路重重甩去。
关灵儿才抢至地灵身侧，耳中只听到“扑通”一声，她抬头一看，却是萦夜及刘过被凌空抛起，正好落在她身侧。
成真嘿嘿冷笑，缓步走近他们，看一眼萦夜，再看一眼关灵儿。
关灵儿没在意他，只急着查看地灵伤势，却惊见他颈中刺着数十根金针，此刻已经渗出血来，而它更是只剩下微弱呼吸，仿佛下一刻，便会死掉似的。
成真突然一笑，极轻极淡地对关灵儿开口，声音中却带着蛊惑之意：“这金针，是她所刺，用金针惑元大法，令这只地狼迷失本性，只能听她号令，战死方休！如今他这样，全是被她所害！”
关灵儿震惊抬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被抛置在一旁的萦夜。
萦夜内伤过重，口齿中都噙着血，一笑，越发的恐怖，“如果不是你那一掌，就算我用了金针惑元大法，这只地狼也不会立即就死！”
“如果不是你利用他，我怎么会与他动手？”成真冷笑。
“都闭嘴！”关灵儿蓦地冷喝，随即靠近地灵，低声唤他：“地灵？地灵？”
月光之下，恢复人形的地灵低微的呼吸几乎不可察觉，完全没有丝毫反应。
关灵儿伸手轻抚他的额头，一颗心在不知不觉间，凉到发慌。
仿佛就在这一刻之前，地灵还好好地陪着她，为她所倚靠，但是如今，他却变成这般模样……
要失去他了吗？
要失去了吗？
仿佛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回想起他以前的样子。
积哀山上初相逢，他桀骜不驯，出言挑衅。
于是不打不相识。
却不知道从几时起，他出现在她身边的次数越来越多，而剑拔弩张的气氛，却不知何时，渐渐淡了。
他逐渐陪在她身边，看着她，保护她，让她依靠。
即便、即便他只是一只妖怪……她也不想让他死掉……
心下骤然一痛，仿佛某一处突然裂了开去，原本填充那里的东西消失，变得空落落的，让她无法再满足。
地灵……
悄悄握拳，掌心却被剑柄硌得微微发疼。
她的手指收缩，直至终于扣住那剑柄——
缓缓站起身来，长剑朝前一送，顿时寒光一闪。那一瞬间，她面容冷然如修罗，冰寒眼神扫过面前的少女以及对面那个笑容邪魅的男子，“出手！”
“你想要和我动手？”成真微笑，神情中，却带着丝丝不屑及轻视。
萦夜勉强支起身子，抹去唇畔血渍。
关灵儿眼神森寒，“是你们害地灵变成这个样子的。”
成真轻笑一声，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
萦夜嗤笑一声，手指暗暗扣紧，目光只在刘过身上一闪而过。
是他们的错……
是他们……
如果不是他们，地灵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所以——
关灵儿蓦地低吼一声，持剑便朝成真刺了过去。
成真袍袖一挥，恍若身前突然生出一层无形屏障一般，将她弹了出去。
关灵儿在空中一个翻身，剑尖朝下，仓促间朝地上一按，借那一顿之力，弹身而出，攻向萦夜。
萦夜腿上有伤，只能微微一侧，隔空虚虚一抓，便将她的兵器取出。
金色长鞭扬起之后，如一道光弧般，划过夜空，紧紧缠上了关灵儿的宝剑。
成真袖手旁观，笑意微微。
萦夜分神看他一眼，鞭尾突然一松，将关灵儿重重推开，撞向成真。
成真漂亮的桃花眼细细一眯，唇角顿时溢出淡淡笑意，手中骤然弹出两根犀利银丝，朝关灵儿直射而去。
只是就在那银丝堪堪触及关灵儿的瞬间，之前被抛在一旁的刘过，却在此时突然发出了一声呻吟。
成真心下一跳，手上银丝顿时偏离原定方向，重重贯穿了关灵儿，挟着巨大的冲击力，关灵儿顿时身不由己地朝萦夜撞去。
萦夜手中的金色长鞭早已经等候多时，却因为刘过那一声轻吟，同样失去了方向，恍若致命的毒蛇，瞬间钻入敌人的心脏，与那两根细细银丝，纠缠在一起。
关灵儿痛呼一声，手中的宝剑“当啷”一声，顿时无力滑落，身体被银丝及长鞭两方同时发力朝相反方向拉去，因而高悬在半空之中。
血顺着她被银丝和金色长鞭所贯穿的部位汩汩流出，夜的阴影下，诡异而恐怖。
刘过睁开眼睛，所看到的，就是这样血淋淋的一幕。
“姑姑……”他想大吼出声，却在一瞬间发现，原来此刻他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关灵儿恍若一具被牵线的木偶，就那样悬着吊在半空中，看起来，有种惊心动魄的感觉。
成真冷笑，萦夜却没想到，于是匆忙撤回长鞭，金色鞭尾灵活无比，倏忽躲开银丝的缠制。
成真不无失望地叹息，同一时间，骤然收手，关灵儿的身体顿时自半空摔落下来，重重砸落在地灵身旁不远的地方，她抽搐了几下，呛出数口血水后，终于不再动弹。
“死了？”成真冷淡地开口，仿佛不过是陈述事实一般。
刘过手指微微一动，心中犹似要呕出血来一般。
月光淡薄，山林之间，仿佛只能听到枭鸟夜啼的声音，一声一声，催人心折。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他被迫吃下成真塞到他嘴里的药丸后便陷入昏迷之中，但是醒来后，却怎么看到眼前这一幕？
是真的？
还是假的？
是幻景，又或者是真实？
越来越多的景物在他眼前拼命盘旋回转，刘过只觉得大脑内“嗡嗡”直响，仿佛同时有一千支喇叭在他耳边响起似的——
不相信！
让他如何相信？
关灵儿……那个在他喊出“姑姑”两个字的时候，会流露出又好气又无奈表情的凤眸女子，就这么……
“啊——”强大的愤怒集聚在心内，刘过蓦地狂吼出声，他的声音如洪钟一般，震的空气都隐隐波动，出现异样紊乱，惊得林间夜鸟顿时四下乱飞。
成真脸色一变，正想要抢身过去，却没料到，就在一瞬间，惊变乍生！
巨大的、耀眼的白光如火球一般，将刘过层层包围起来，一瞬间之后，轰然巨响，烧得半边天都亮如白昼一般。
爆炸声中，成真及萦夜来不及躲闪，全部都被重重抛了出去。
风如利刃，割裂他们暴露在外的肌肤。
无形的风中仿佛裹着拳头，令他们无法招架，只得狼狈躲闪，在地上打了数个滚之后，才堪堪避开。
白光之内，刘过的身影若隐若现。
依旧是那身古怪的装饰，依旧是那头鸡窝似的乱发。
却分明已与从前，有所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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