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小子,那可是你自己的身体……不过你的体内,怎会藏了这么多死气?”
“萧老头你少废话,还不救他?”
“救?怎么救?我可救不了,这死气比不得魂力,哪受人的控制。”
“萧诚铭,你可说过不让他死的。”
二人又开始你一句我一言起了争执,丝毫顾不上段亦晨。
段亦晨脸色发紫,体内死气从几大正穴位源源不断地涌出,将他那些细小的经脉冲得几乎炸裂,万般苦痛之中,试着逆行运转穴位,这一运转倒是有用,一刻钟左右,死气慢慢停止了外泄,但之后不管怎么尝试,留在经脉中的死气却是再也召不回去了。
萧老头见他自个儿便平复下来,有些惊奇:“好小子,有些本事。”
段亦晨不语,打坐调息,他身体如坠魔窟,眼前有无数的怨灵和鬼怪飘来飘去,有的伸过手抓住他的四肢,似是要将他拖到。遗古禁地的死气到底蕴含了什么可怖的东西,谁也不甚清楚,但总归不是什么祥物,百害而难有一利,段亦晨之前魂穴的创伤便因此而起。
“这小子的死气本来是用什么法子封住了,但现在引到了全身,命不久矣。”薛木铁以灵识查探,摇摇头道。
“自己找事,可不关我什么事。”萧老头想了想,又道,“姓薛的,要不然我们两个再打个赌?”
“赌便赌,赌什么?”
“就赌这小子去天罪木会不会死。”
薛木铁眼里闪过一丝精光:“你莫不是想用他的死气,冲开天罪木的限制?”
萧诚铭冷幽幽一笑:“我可不想真一辈子守这山。”
薛木铁计上心来,过了一会儿,道:“好,我跟你赌。若真冲开了限制,我二人联手闯出了去,我就供你驱使一年,若没有冲出去,你在这地洞,要听我使唤三年。”
“嘿嘿,胖老头,休想诈老夫。不管我们闯没有闯出去,只要这小子冲开了限制,就算你输,若还在地洞,你要听我三年,若有幸出了这山,便听我一年,如此你干还是不干?”
薛木铁瞧算不到他,咧嘴笑了笑:“好,就这样。”
两人既然放了希望在段亦晨身上,自然不敢大意,分别以温润的魂力先后替段亦晨滋养了身体,算是为他延命。段亦晨经过这么一番调理后,勉勉强强恢复了过来,瞧他脸上的紫色几乎退了去,二人袖手一挥,将他送出了洞外。
段亦晨出了地洞,外面正是夜半时分,迎面吹来料峭冷风,害他连连咳嗽了好几声。他也没想到自己会这样被送了出去,竟不知该喜该忧,这两老头明显不是什么好人,不过他们似是说死气对天罪木有用,段亦晨也多留了心眼。雪泅山行程才去了一半,当下以魂力撑起护罩挡在身前,先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暗族族中此时热闹非凡。
秦涯喜寿五十,秦家财大气粗,不仅设宴邀请族中贵望,更是将宴会摆上了暗族三条主街,像是美食佳节一般,要举族欢庆三天,这三天不光秦府美景连连,街头也将载歌载舞,通宵达旦,不谈工作,不醉不归。
两旁街道张灯结彩,印上了大大的“寿”字,连各大商铺也都贴了剪纸,挂上了红布,人们喜气洋洋,忙碌地准备着即将迎来的狂欢时刻。
这也是内阁府授意。暗族地处南荒深境,对寻常百姓来说,平日里苦多乐少,难有什么欢乐庆典,这几十余载,暗皇族发展艰辛,族中势力分裂,阶级分化,民众凝聚力和归属感已大不如从前,不妨便趁这一次,好好休整一番,算是给这个多苦多难的族落集体性疗一次伤。
在这种喜庆的氛围下,什么不悦和悲伤也都隐去。
秦乐奉了父命,到处安排事物,吃了上次的亏,他倒是明理了许多,这种欢庆,主人家往往是最忙活的。
莫家小妮子带着两个弟弟在街上到处闲逛,身后跟了知春知秋两个武艺高强的丫鬟,莫摇一直对她们不甚满意,逛到最后,也没能甩开她们,索性买买买,扔了一大堆东西让她们替自己拿着。
碧霜倚在窗头,望着明月,不知在想些什么,落羽走上前来,轻轻为她披上外衣。
“他好歹也是你的旧友,现在连瞧也不屑瞧上一眼么?”
“你别生气了,我只是没有想好怎么面对他。待他回来,我一定找他好好喝上一杯。”落羽轻轻双臂环住碧霜,碧霜靠在他肩头:“但愿无事。”
蔓香坊此刻也非常繁忙,香料一箱箱从主阁往外运送,储备远远不够,工坊又要连夜赶制,人手不够,连老阿来也被叫上去送货物了,现在蔓香坊算彻底打上了段家的烙印。
柳灵均也不闲着,和段亦云待在地下工坊研制香料,偶尔还要出来见见前来拜访的客人,这种时候,正儿八经的客人并不多,常常是些公子哥,想邀她一同游玩。
“灵均抽不开身,小云这会病了,实在无法陪两位公子赴这才俊宴,多谢两位公子厚爱了。”
燕天峰和燕天成颇有些不满,这才俊宴是他们闲着无聊搞出来的,自觉自己算得上才俊二字,便如此命名。两人倒是来劲,聚了一批人来,要学古人饮酒对诗,谈论天下。
燕天成叫道:“蔓香坊这一晚上能赚多少钱,你打烊,我兄弟加倍给你。”
柳灵均抿嘴一笑,习惯了这二人无理取闹。
燕天峰是兄长,瞪了燕天成一眼,关切问道:“小云生了什么病啊?”
“大概是些风寒之类,劳烦公子费心了。”
燕天峰起身便说要去瞧上一瞧,柳灵均找理由阻止了他。两人再愚笨也瞧出了这是拒绝,告别出了蔓香坊,心头多少有些不爽,燕天成摇头道:“莫名其妙这蔓香坊就姓段了,以前我们来,可不是这态度。”
燕天峰道:“莫不是柳灵均想把小云嫁给段亦晨吧?”
燕天成听得一惊:“我可不管,大哥我们可说好了你娶柳灵均,我娶小云,你不抢小云了,不能让别人跟我抢,这话可不能不算数。”
燕天峰撇撇嘴,摆摆手很是嫌弃这个弟弟:“谁稀罕和你抢,你自小爱跟风我,当初我要不说娶小云,你就要跟我抢柳灵均了。”
两人说着胡话,往他们的才俊宴去了。
这大好的日子,似乎唯有雪泅山上依然冷冷清清。段亦晨越往上走,越感到寒冷,冰雪越厚,行路越发艰难。他也觉着自己时日不多,憋了口气,连夜赶路,速度比之之前更快,在月光下留下了一串串浅浅的脚印,终于是在第二日日出之际达到了山顶。
红彤彤的晨阳被冰雪反射很刺眼,山顶差不多光秃秃一片,厚厚的冰层不知有多少年份了,山头边上,有座单吊的铁锁桥,斜着向上,另一头插在云雾之中,连接何处并不知晓,看上去有些奇异。在桥头立有一个不起眼的小碑,碑上刻着古老的文字,段亦晨认出是“天罪”,想来桥的那头就是天罪木了,莫不是这神木悬在半空?
段亦晨在桥头闭目养了养神,便准备踏上铁锁桥头,忽而心头传来一个宏大钟声,震得他灵魂发颤,不由得闭了眼,脑海里显化了三个一模一样的自己。
“这是天罪木的第一个问责吗?”
所谓的问责,即是神木予人的考验,唯有通过考验,天罪木才会认可你踏上古木,修改名字。
没有人回答他,其余三个段亦晨很快冲了过来,拳脚相加,和他功法武学同出一路,甚至连魂穴也一样被封。段亦晨未曾想到自己也能对自己动手,一个措手不及,被撂倒在地,他好奇地摸了摸被攻击的嘴角,在他意志中竟有痛意。
段亦晨爬起来,眼见三个自己又是狠辣的招式袭来,下手无情,段亦晨赶紧架势抵挡,但是对方却穿过了他的胳膊,直接拍在了他的胸膛。
段亦晨再度被掀飞,既然抵挡无用,便进攻好了,手中魂力凝聚,向着冲过来的三个自己的其中之一而去,但这气势汹汹的一击,却从对方身体穿了过去,扑了个空。段亦晨大惊,又受了一击,对方能打中他,他却摸不着对方,这未免不讲道理。
吃了几次苦头后,段亦晨发现面对这样的三个自己,自己只能跑,都说天罪木是连通神、人、冥三界的奇物,他现在算是信了,眼前的三个自己一个仙气飘飘,一个质朴平凡,一个魔气冲天,不正应对了三界中的自己?
他来不及思考这究竟代表了什么,三人疯狂追杀自己,似乎有深仇大恨一般,尽管一直在躲避,不多时身体也渐渐地伤害累累了。
“是我死了,你们才能活么?”
他自问了一句,眉心忽而剧烈地疼痛起来,他一边逃走,一边惊奇地发现,自己头顶上一朵黑莲猛然绽开,魂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