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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花落

魂穴究竟是何种物质所组成,没有人可以清晰知道。常人都说它是人体的第七魂外化,然而纵使是灵魂,又该是什么形成?

没有人明白,但眼前的惊天爆炸,确乎震撼了所有人。秦家法老身处爆炸中心,被炸成了血人,皮外伤还好,眼下已失去了意识,灵魂似是受到了重创,从空中跌落。

段亦晨头脑空白,感到身体快虚脱了一般,他的化身融进魂穴,此际这方黑色魂穴只余了一半不到,明明只切割了一角,却损失如此之多,让他心惊。

他的修为也跟着迅速跌落,很快到半神境边缘,他被爆炸的余波冲开,眼见要摔落下去,黑猫这时冲了过去,长长的猫尾一摆,将他托起,而后用力一掷,甩了出去。

段亦晨眉心中传来阿来最后的意识:“少爷,我本名叫方星来,在未跟随你父亲前,曾在中州有恩于一个叫幻言长的人,此人大义,江湖上朋友甚多,少爷向来不善交际,来日若需要人手,以我之名,求助于他,想必不会拒绝。”

段亦晨呜呜咽咽地低泣,身形极速划过天际,撕心裂肺。耳边是呼呼的风,真到了别离的时刻,难过涌上心头,不舍是真的,十年肝胆相照,从此天涯只剩下他一人,今后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相说?

已近黄昏,这场争斗终是落下帷幕。余晖刺眼,巨大的黑猫轰然倒地,扬起漫天灰尘,段亦晨被阿来最后送了出去,心头满足了,黑猫变回阿来,地上只留一个年过半百的枯瘦老人,怔怔地看着渐沉的夕阳。

“少爷,活着比什么都好啊。”

“你啊,和你父亲太像了,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我倒是羡慕年老弟,在族外驿站自己有家小旅店,无拘无束,清静。”

“少爷,让阿来和您一起去吧,遗古禁地十年,我们都挺了过来,什么腥风血雨熬不过去……”

老阿来缓缓闭眼,天空忽而飘起雪花来,似是为识藏境强者的陨落而悲鸣。

内阁府府主依旧淡漠,冷冷下令道:“执镜堂,橙色追杀令,段家段亦晨,杀无赦!”

他心里实在不安,按理说段亦晨现身负的重伤,不死也将残废,不过当日连封魂也没能奈何他,他死在南荒深处倒也好,但若活下来,指不定还会有什么变数,何况,暗皇族栖息南荒的秘密决不能轻易外传。

很快一批又一批的执镜堂高手出动,青影从天空一轮一轮划过,清月在人群里看到了莫摇,后者身旁有莫天行守护,他冲莫老点了点头,落在莫摇身前。

“老师……”莫摇眼圈红了起来。

清月轻轻摸了摸她脑袋:“没事了,摇儿。庆典结束,老师放你一个月的假,好好休息。”

莫摇一把抱住清月,泪水流了下来:“老师,我想回天书院,我不想待在这里,我想回去。”

清月和莫天行对视一眼,彼此眼里都万般无奈。

这一役,族内死伤倒不算多,但是最后黑猫挣扎出结界,毁去的建筑却不少,庆典自是庆不下去了,匆匆结束,不论是内族还是外族,高层频频开会,一来要商讨如何安抚民众,灾后重建;二来要定段家之罪,有所交代;三来策划追杀段亦晨方案,绝不姑息。

眼下最为激进的非燕家莫属。

他们不光提供了南荒的详细地图,而且将段亦晨所展现的功法全都翻了出来,还动用关系联络了白溪城发布通缉,段亦晨若想快速逃出南荒,必先进白溪城,否则就需绕路。二少爷身死,家主重创,大少爷昏迷不醒,对燕家来说,绝不能咽下这口气。

床榻之上,燕天峰噩梦不断,他紧闭双眼,面目狰狞,翻来覆去,呼吸急促,周围数十个丫鬟忙上忙下,又是敷毛巾,又是掐人中,也难解他苦痛。他若醒来,知道自己仗着燕家威势的莽撞之举造成了如此大的风波,不知会作何感慨。

执镜堂内,暗天伊被关了禁闭,理由是他拒绝带队追杀段亦晨,还和长老顶嘴争执。

“段亦晨何错之有?”

执镜堂大长老当着众人面狠狠扇了他一耳光:“你身为皇室后裔,却替一罪人说话,你可知你犯了大忌!”

暗天伊久久不语,大长老从小带他,对他疼爱不比父母要少,他明白,后者担心自己年轻气盛,这一冲动之举影响他日后的政治生涯才会动手,只是心底,却涌起了对这个族落的无限悲哀。

暗族十凉街街头,落羽轻轻挽着碧霜,后者却冷冷甩开他,落羽无奈:“霜儿,难道我还能插手那大战吗,亦晨他展现出的实力,岂是我们后辈可以企及的?”

碧霜神色哀意:“席间宴乐刚起时,你去了哪里?”

“我去了茅厕啊!”他拉起碧霜的手,“霜儿,为何亦晨一回来,你对我态度就变了这么多?”

“我没有,我只是很不安,很不安。”碧霜忽然泪落,使劲摇着头,落羽何曾见过这冰霜自傲的美人如此,忙心疼地抱住她:“好了,好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都会好起来的。”

很快全族开始封禁,平常人家躲在屋内,没有资格外出。

蔓香坊涌进一批又一批警部的卫兵,摘掉了“蔓香坊”的牌子,这个风靡暗族一时的香料作坊轰然倒塌,这个血淋淋的教训,像龙卷风一样刮过,人心惶惶,那些同样依附于权贵的暗族商人们终于意识到自己看起来尊贵的地位似乎并不那么牢靠,唯有把实力掌握在自己手中,才最为放心。

这最终成了日后暗族势力变迁的一个起点。

“府主!大事不好!”

内阁府府主刚将众多琐事安排妥当,回过头见天书院院长神色慌张而来,心头一跳,天书院院长可不是容易冒冒失失的人,重重吸了口气,问道:“暗雨,发生什么事了?”

天书院院长咬了咬牙:“雀灵,冲开暗皇设下的封印了……”

府主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目光空洞,半晌,艰难吐出几个字:“你,你确定吗?”

天书院院长暗雨点了点头,府主闭了眼,感到身上担子重若千钧:“通知族后了吗?”

“我已第一时间向暗皇殿发了书函。”

府主回身怔怔坐下,忧虑挂在脸上,见天书院院长还保持着进言的礼姿,又道:“还有什么事吗?”

“有一事很奇怪,雀灵冲破封印,却没有伤我族人,避开长老们的围击,第一时间往族外去了。”

府主愣了愣:“这是为何?莫不是这雀灵冲破封印自身也受损极大?”他计上心来,道,“通知皇极榜上所有识藏境以上的高手,无论是闭关还是没闭关的,都务必立马三结三出击,拿下这雀灵!”

这一个雪夜,风云搅动。

大荒之地,已距暗族百里开外,四周山丘沟壑交叉相错,地形极为复杂,这里海拔较低,没有了大雪,温度也稍暖几分。

段亦晨的身影在月光下不断疾驰,他一边疯狂逃离,一边低声哭咽,也不知道方向有没有对,反正心里一直涌起阵阵的疼痛,让他好几次难以呼吸险些晕过去。

他的境界跌落到了渡修境,神通一直在消逝。

大概觉得暂时安全,他停在了一块巨石下,倚着巨石,低声呜咽终变成了嚎啕大哭。

他完全忘记这已不是在暗族边境上,周遭妖兽横行,危险重重。

他哭得累了,哭到眼泪也干了,眼前似是看到了老阿来,轻轻唤他少爷。

段亦晨身旁巨石忽而动了动,他神色恍惚,一点也没察觉。那巨石伸出一只五尺长舌头,迅速将他卷了起来,往嘴里送。

段亦晨心力交瘁,竟未有丝毫反抗!

眼见那巨石就要吞了他,半空中忽而高高扬起一条蛇尾,猛地拍在巨石身上,弹起阵阵尘灰。

巨石吃痛,舌头甩开段亦晨,一个轱辘翻滚,想要逃走。

那蛇巨大无比,已一半化成了蛟龙,蛇尾接过半空中落下的段亦晨,龙头张嘴一吸,将巨石吸了过来,而后使劲一咬,那巨石便如鸡蛋一般破碎,流出腥红的五脏。

黑蛟蛇满意地将巨石内脏吞下,吐出巨石壳来。他拖着段亦晨,往自己的洞穴飞驰而去。段亦晨这时才有所反应,却很绝望,这黑蛟蛇至少也是半神境界,他心灰意冷,连反抗的心思也没有,苦笑自嘲:“你千辛万苦将我送出暗皇族,眼下我却要成这些畜生的口粮。”

黑蛟蛇将他拖到了一片漆黑幽冷的洞里,却没有食他,而是把他甩在了一个地洞的一个石柱下,以蛇尾缠住,不让其动弹。

四周本该是黑暗一片,但段亦晨在那石柱下,却感受到头顶流光溢彩,往上看,是一颗圆盘大小的蛋。段亦晨睁大了眼睛,他在遗古禁地十年,对这些妖兽了如指掌,这哪里是蛇蛋,这分明是一枚血统纯正的真龙蛋!

真龙,乃属四神兽之一!这一神兽不似其他三种神兽血脉稀缺,已形成族落,分为强大,常年栖于东海,没有谁胆敢轻易冒犯。

“这黑蛟蛇之所以有化龙趋势,是因为其吞噬了龙蛋精华!”段亦晨心惊不已,他不知道这黑蛟蛇哪里盗来的龙蛋,龙蛋蛋壳上向来布有阵纹,一旦出事,必会惊动龙族,若是皇室血脉,龙族必然不惜代价千里传送而来,这妖兽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遮掩了龙蛋的波动,真是好个大胆。

黑蛟蛇口中喷出毒液,洒在段亦晨身上,那毒液带有强腐蚀性,触及段亦晨肌肤,发出嗤嗤声响,腾起黑雾,原来,它是想以段亦晨躯体滋养这枚龙蛋!

段亦晨无力抵抗这毒液,毒液将他艰难支起的灵力护罩轻易地侵蚀,眼见便要触及起肌肤,他残缺的魂穴忽然自行演化了出来,里面一条碧绿色的小蛇飞快游动,而后腾起,冲着黑蛟蛇吐出蛇信。

令段亦晨匪夷所思的还在后头,那黑蛟蛇犹如见了鬼一般,瑟瑟发抖,迅速松开了段亦晨,随后十几丈的蛇身盘了起来,竟尽数瘫倒在地,不敢动弹,似是臣服。

他魂穴中的一尺来长的小蛇却不依不饶,眼中射出两道精光,那黑蛟蛇在地上摇了摇蛇尾,一动不动了。

段亦晨惊得长大了嘴巴,他的魂穴又自行闭了去,好像方才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

段亦晨从石柱下爬起来,踢了踢黑蛟蛇的尸体,确认已死,心中更加难安,这个小蛇究竟什么来头,到底谁给他下的黑手?

他借着龙蛋发出的七彩光芒打量着这洞穴,四周潮湿,有股子血腥味,也不知有多少妖兽的葬身这里,半神境且已有化龙趋势的黑蛟蛇,也算得南荒一霸了。

整个洞穴倒算得上是一个巨洞,只是眼下容了这黑蛟蛇,余留的空间并不多了。

段亦晨回过头来看向那枚七彩龙纹蛋,心扑通扑通跳了起来,他轻轻将其捧了起来,那龙蛋离了石柱,蛋壳上瞬时裂开了一条巨缝,段亦晨大骇,不容他反应,雷霆布满了整个蛇洞,他不敢妄动,从雷霆中,走出来一个中年人。

“何人胆敢盗取我族龙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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