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开。
抛开严寒的束缚，街上来往的人马日趋增多，向阳道上摆摊的小贩也开始露出欢欣的笑容，奋力的扯着嗓子叫卖自家的东西。
向阳道。估计起这名字的人也知道百姓不易，取名向阳希望生活向阳越来越好吧。
苏尚这样想。
来到这个地方已经几年了，苏尚轻车熟路的找到苏小末蹲守的小摊。他笑笑，小沫心细，总以鲜艳的红布为摊底，一眼望去最是鲜明，想找不到也难。
“尚小子来了”
“一个冬天不见尚小子长高了！”
都是一起摆摊的大叔大婶，苏尚报以笑容一一回话，既不生分也不过分亲热，恰到好处的惹人喜。
远远的看见苏尚的身影，苏小沫急忙走上去迎他。
“我不是说过我一个人就可以”小沫急得抓住他胳膊，“哥你干什么总是往这边跑。”小沫扶着苏尚的胳膊，一抬头却撞见他深邃的目光，急切的话不自觉便停下来，无奈的冲他咬牙，苏尚便弯了眼角。
顺着小沫的手，苏尚缓缓坐在木凳上，见小沫还是嘟着嘴，便偏头看她：“你铺这红布难道不是为了迎我？”
苏小沫恨恨的跺跺脚，转了目光不去看他灼人的凝视，“早知道便铺灰布蓝布，混在这摊里随你怎么找去！”
“小沫”苏尚无奈的摇了摇头，随手抓起摊上的一个木雕，拇指轻抚几下，又松手放回原地，一声小沫出口，却怎么也说不出下句。
小沫，我只是不想做你的负累，哪怕是来看一眼也好。
看着背过身去又开始大声吆喝的苏小沫，苏尚心里莫名的茫然。
他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五年前这个时候他还在过着无忧无虑的大学生活。一朝失足溺水，睁眼就变成不足十岁的孩童，还是一个注定一辈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病秧子。
过了20年现代无忧无虑的日子，他是真的心疼小沫。
眼睁睁的看着自家爹和小妹日日辛苦为生计劳作，自己长期卧病帮不上忙，虽然只是这个身体的爹和妹，他心里也着实憋屈。
“阿尚！”
处于变声期的幼稚又略带沙哑的声音把苏尚从思绪中拉回来。
苏尚回神，轻轻敲了一下在自己肩上攀着的手，斜睨着来人不说话。
“你这么看我干嘛”萧潭讪讪的拿下自己的手，局促的搓了搓，转而又像想起了什么，兴致高涨的说道“夫子说今年灵月宗会下来测魂，夫子说灵月宗的地位可比去年流云宗高很多！今年我也满了十四，阿尚你说我会不会也是拥有自己魂灵的……对，天之骄子，夫子说拥有魂灵的都是天之骄子。”
萧潭兴奋的喋喋不休的说着，唾液横飞间足可见他的向往。
春日的阳光照到萧潭身上，照红了火热的少年心。照的苏小沫不自觉仰头看着，笑得傻气。恍惚间苏尚好像看到了小沫摊底的红布，红的刺目，红的耀眼。温暖了萧潭的少年梦想，温暖了小沫傻傻的笑容，却唯独温暖不了他孤寂的可怜的心。
所谓夫子自然不是电视里之乎者也的夫子，而是孔武有力的膘壮大汉，所谓拥有魂灵的天之骄子，就像以往科幻片里可以召唤出魂兽的主角们。
五年了，苏尚都知道。
年以十五已过十四，苏尚自然也知道。
天之骄子，并不包括他。
灯火灼灼，灯影曳曳。
小沫拿着针线盘腿坐在榻上，一边穿针引线，思量片刻抬头看了一眼半躺在榻上倚在墙边的苏尚。
半晌。“哥，你是不是在想萧潭哥的话，”小沫看着灯火照映下自家哥哥深思的脸庞，看到坚毅挺翘的鼻尖，不自觉又低下头去，“萧潭哥粗心，哥你别多想。我们这些市井小民，哪有来的那么多天之骄子。今年……也不见得会有的。更何况去年我们这里不也是一个都没有，不单单是哥哥的……”
苏尚不语。他看见了苏小沫眼底的小心翼翼，他懂。
“哥，再不济，小沫都不会抛下你的，小沫一辈子都守着哥哥。”
苏尚沉默了好久，忽然便抬起眼看苏小沫。
他的眼底透亮，亮的小沫不能直视。
“我今年十岁了”小沫又低头，眼底有亮晶晶的光芒闪烁，“哥，是你求爹爹带我回来的，不然这世道这年月，小沫早就饿死在街头。自小，就只有哥肯对我这么好。小沫不忘恩。”
苏小沫永远都忘不了那年，大雪封城，自己跪在街上无人理睬，那个看起来不过十多岁的少年眼底的怜惜的光。他说，跟我走，一起回家。她便跟着他走，只到如今。
“傻丫头。”苏尚看着苏小沫，灼灼的灯光温暖的铺洒在她头顶，一缕头发调皮的从规规矩矩绾着的发髻中跳脱出来，摇摇摆摆招摇得意的样子，忽然就暖了他冷了四年的心。
也许不该这样消沉下去了。
苏尚想。
“哥，你笑了。”苏小沫猛的窜到苏尚身边，惊奇的瞪着大大的双眼。
苏尚笑过，浅浅勾勾唇，有时温暖有时嘲讽。但他从没有这样笑过，白白的齿，红红的唇，俊郎极了。笑的小沫从心里高兴。
“哥，你真俊。”
“小沫，你哪里像个女孩子。”
“难不成哥去偷看隔壁姐姐了？晓得人家是女孩子我不是女孩子。”苏小沫歪头，乖巧的样子却脱口就是调皮的话。
苏尚一巴掌拍到苏小沫头上，拍的苏小沫咬牙切齿。
“小沫。”
“干啥！”
“过几天陪我去城头看看，我要看看魂灵到底是什么东西。”
“去年不是看过了？”
“啰嗦。”
这四年的我，浑浑噩噩，自怨自艾。我又哪里用心看过一样东西。穿越就穿越吧，病着就病着，再如何，也不能让一个小女孩陪我苏尚自怨自艾一生。
苏尚看着闹过后乖乖巧巧的躺在一边已然熟睡的苏小沫。心里沉思。
四年前自己不经意救了这个女孩，四年后是这个女孩又救了他绝望似朽木的心吧。
这异世，不闯闯，怎么知道他苏尚就闯不得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