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居不愿提提起林苑，一向善解人意的室友似乎看出了端倪，所以也没有多问。端居一连打了几天点滴才慢慢恢复，开颜搬走后电话打不通、微信不回复。端居到开颜学校寝室去问，开颜的舍友道：“开颜前几天回来过，办理了退学手续。”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她父亲陪她一起来的。”
端居道了谢，一个人从开颜学校走出来坐公交车。开颜的学校校区面积很大，柏油路两旁种有高大的悬铃木。悬铃木上长的球跌落在地会散开无数絮状物，端居对此过敏，打了一路的喷嚏。
上了公交车，端居拨通了顾永之的电话。虽然她早已把顾永之的电话拉黑删除，但是这串数字早就牢牢刻在她心里。
电话拨通了，无人接听。
端居给顾永之发信息，想问问开颜有没有联系过顾永之，想问问顾永之知不知道开颜去了哪里。可是短信编辑完，端居又一字一字地删除，没有发出去。既然开颜的父亲来过了，自己何须担心。
端居疲惫地挤到公交车尾部，找了个座位坐下。想一直坐到出租屋所在的小区再下车，又觉得室友义务照顾自己这么久，自己应给表示一下感谢之情。
端居给室友去电，想请室友吃饭，宅女室友则先称谢，然后表示自己不太想下楼。挂了电话后，端居在商业区下了公交车，不知不觉走进以前自己经常和开颜来吃饭的印度餐厅，打包了几份招牌菜。她实在不想再挤公交，于是出门打车回去。
打开门，小客厅里没有人，室友正在卧室蜷缩在自己的座椅上打网游，见到端居买回饭来不禁欢呼。端居分好餐，先给室友，然后拿着自己的餐盒站在室友背后一边吃一边看她玩的网游，看了半天也没看出门道来，觉得无趣。于是悄悄掩门走出室友的房间，回到自己的房间里面。室友玩的入迷，都没有察觉。
翌日端居萎靡不振地早起去上课，见璇子像自己一样萎靡不振。端居旁边没人坐，璇子一下贴过来，挨着端居坐下。
端居问：“怎么了？”
璇子“喔”了一声，低声道：“最近好烦。”
端居不追问璇子“烦”的原因，只道：“想找个消遣的方式？晚上去海边吃烧烤看日出。”
“明天满课。”
“和你男友看电影？”
璇子像一只哈士奇一样瞪大了呆眼，像看稀有动物似的看着端居：“你就不问问我问什么烦?”
端居耸肩：“你要是想告诉我肯定会主动说，我的八卦心覆盖范围仅限于娱乐明星。”
璇子垂头耷耳地道：“我跟他的事，我妈不同意。我现在觉得，我是妈宝。我以前最痛恨妈宝诶，打脸。”
“阿姨对……他不修边幅有意见？”
璇子摇头：“不是，我妈还没见过他呢。我妈嫌他家庭条件特别不好，父亲有病，而且下面还有个在读小学的妹妹。我妈非说他是凤凰男——呸。”
端居想了想问：“你爸爸的态度如何?你们家有没有家庭会议？还是家庭会议上都由阿姨垂帘听政？”
璇子沉默了好一会儿，轻声说：“我爸妈——早离婚了。”
老师调整好多媒体，开始讲课，端居和璇子都蔫蔫的。思政课内容枯燥，璇子却一直发呆，连手机都懒得拿出来玩了。端居一直在刷淘宝，刷微博功课，她需要用买买买来填补自己空虚的内心。刷着刷着，手机提醒有一封邮电，居然是开颜发的。开颜说自己已经退学，她父亲答应供她出国去读书。
端居发了一会儿呆，回复道：祝你在国外学业有成。
开颜没有再回复。
课间璇子出去接了一个电话，回来对端居道：“我妈让我晚上和她的男友一起吃顿饭。”说完又蔫蔫地坐着。
端居不敢吱声。
“我妈肯定又轰炸我让我和他分手啊啊啊。”璇子突然顿住，诡异一笑，挽住端居使劲摇啊摇啊摇，“要不你陪我去吧？”
“我陪你去？？？”
“是啊，有外人我妈不好太过分的。要不我在她男友面前多没脸啊，那天他们万一结婚……我只好去跳楼了。”
端居翻白眼：“不行！”又补充了一句，“我有饭局恐惧症。”
璇子也会翻白眼：“你有密集恐惧症、尖锐恐惧症、幽闭空间恐惧症、巨物恐惧症……今天多了一个饭局恐惧症？求你了，就当帮我一个忙嘛。好不好？好不好？”
端居不吱声。
璇子见此情形淡淡道：“我初中的时候有一个男同桌，我们俩说得来，玩得很好。后来男同桌的妈到我家去做钟点工，钟点工诶，我妈觉得我和她儿子是同学关系也不错，对她蛮好的。结果她发贱把我爸勾引走了。”
端居听了只会干瞪眼。
“后来……我妈有了心理阴影，对我所有男同学以及他们的父母都有敌意。不幸的是岳岳和我也是同学。”
“你们只是校友，既不是同一专业也不是同一年级。”
“可是我妈不这样觉得呀，求求你了陪陪我吧，好不好？”
没吃早饭的端居有点糖低，被璇子摇地发晕，只好投降：“行行行行。别冲我撒娇，都是妹子很别扭，OK？”
璇子一笑：“你最好了。”
这句话飘到端居耳边，端居觉得好生熟悉。端居一蒙，觉得自己身边坐的人是开颜。端居不禁紧张起来，浑身上下进入备战状态，然而一睁眼，却见璇子用奇怪的表情看着自己。
“你怎么了？”
端居笑道：“早上没吃饭，有点糖低。”
说完笑脸就松垮下来。一时口风不紧，晚上又要应付那饭局。
下课端居想回去换一身衣服，奈何被璇子死死拽住以防端居临阵逃脱。两个人到校门口打出租车，璇子是本地人，和出租车司机叽叽喳喳讲了一路本地话，端居听不懂，只好默默地发呆。
到了饭店，璇子妈已经在坐，璇子妈的男友还没有现身。璇子妈一看到端居，笑眯眯地拉着端居的手问东问西，笑得端居直起鸡皮疙瘩，好不容易甜甜地叫了几声“阿姨”，又夸衣着时尚皮肤保养得好，哄得璇子妈眉开眼笑，直向璇子道：“看人家多懂事，再看看你。”
璇子不禁翻了个白眼，入座后低声向端居吐槽：“我刚刚看到一个网红视频，记住了里面一句吐槽的话‘大姨妈，您真时髦，穿得好像一只貂’。”
端居差点喷出来，越看璇子妈的丝绒质感连衣裙越觉得奇怪，璇子又补刀：“我妈这身不像是貂，像是熊。”说完大声转头对她妈说，“妈，你穿这件太难看了，显得又矮又胖。”
璇子妈气得要命，刚要说璇子，璇子妈的男友姗姗来迟，进门先笑：“抱歉，我来迟了，让你们久等。”
端居连忙站起来，顺手提溜起璇子，只见璇子妈用手理了理鬓边的碎发，卖弄着和她年龄极不相符的风情：“就等着你了，我点好菜了，叫他们上吧。”扬声唤包厢服务员上菜。
璇子妈这才介绍：“这是老刘——”又目视璇子，“你刘叔叔。”
璇子被端居在桌下踢了好几脚，总算乖巧地叫：“刘叔叔好。”又道：“这是我同学沈端居。”
端居连忙也道：“叔叔好。”该老刘肥头大耳，油光满面，一身多金的样子，让端居觉得很眼熟。端居低头喝茶，忽然想起，这位“老刘”就是林苑之前找的“刘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