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摩天轮的时候,苏湫白在她身边站着,雨已经差不多停了。
“方然。”他突然唤她。
“嗯?”方然老老实实应了一声。
“……谢谢。”苏湫白转过头看着她,竟然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真实的,涌动在眼睛里如水的情感。“今天出来很高兴。”
“哦……”她把头撇过去,“那是你不经常出来,你要是有这个闲心,就多出去转转,对心情好。”
漫长无话。
苏湫白突然这样她还挺害怕的(这是有多贱),不过也有些小欣喜,这孩子终于意识到她的好处了吗?
她脸上一笑,刚想说什么,却听见不远处一阵骚动。
“恩?”她抬头望过去,见摩天轮下人群熙攘,好不热闹。“怎么回事?”
“过去看。”他声音淡定,快步走在前面,后面方然小跑跟着。
只见人群围着一个面色惨白的九零后小男生,看上去有点呼吸困难,躺在地上,一旁好像是他女朋友,心急如焚跪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
“怎么回事?”挤过人群的方然半蹲在小女生旁边,看着地上那个男生问。
“姐姐,你帮帮我,救救他!”小女生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拉住方然的裙摆,哭泣道:“我男朋友说小时候从很高的地方掉下来过,到现在一直都严重恐高,我不信拉他坐了摩天轮,结果下来就开始这样了……”
方然一愣,抬头和苏湫白对视一眼,心里都了然。心理障碍抵触,方然自己也有,更是了解。
“别怕,我是医生,我帮你看看。”方然朝着女生微微一笑,又抬头看了一眼苏湫白。
他知道那是求助的眼神,毕竟,她自己对于这个也不拿手。
苏湫白立刻拨开人群半跪下来,伸手翻起男生的眼皮看了看瞳孔,声音平静沉着。“昏迷多久了?”
“不到五分钟。”女孩哭哭啼啼回答。
苏湫白伏下身子看了看男孩,起身淡漠:“没事,别担心。”说着他看了看表,“……很快就能醒来——三,二,一……”
女孩怀里的男孩重重咳嗽一声坐起来,满脸虚汗,不停喘息着,像是做了一场噩梦。
人群发出钦佩的赞赏声,方然在一旁看得瞪目口呆,跟苏湫白的催眠术一比,她普通心理学就是渣渣好吗?
但明显没有结束,苏湫白转身问在一旁站着的方然:“有带项链吗?”
方然连忙把项链取下来交到苏湫白手里。问他要干嘛。
“没有怀表,项链凑合用。”苏湫白把玩了一下,又伏身道男孩面前,缓慢道:“恐高是吗?”
男孩一脸惊恐的点了点头,不明觉厉。
他放下项链,链子随着他的手微微摇曳,一下、两下、三下。
男孩的目光变得空虚起来,僵硬的随着项链转动着眼珠。
“从小就害怕高处,一直到现在,因为安全感不足。”他声音低沉清晰,“现在双脚触地,绝对安全,你只是累了,睡一觉就会回到原来的状态。”
说着,男孩木讷的点头。
苏湫白左手一个响指,清脆一声,男孩应声倒地呼呼大睡。
方然在一旁,又一次感受到了苏湫白的无敌状态,那个气场,怎么说呢,真是……卧槽牛逼啊!
围观的路人唏嘘不已,不相信自己看到的,疑惑的,赞扬的,崇拜的,什么声音都有,看见男孩没事,陆续散开。
“十二小时之内会醒过来,你可以叫司机或者朋友过来把他弄回家。”苏湫白淡定整理着袖口,“恐惧一样东西,这不是小事,也不是玩笑,以后不要再有第二次。”
女孩边哭边点头,一边道谢一边架着男孩站起来,颤颤巍巍走远了。
方然朝着苏湫白笑了笑:“Welldone.”
他习以为常的把项链还给她,淡定离开了现场,顺便停下来接了一个刚打过来的电话。
“回酒店?”方然跟过来问。
“不用了。”苏湫白放下电话,声音不咸不淡。“杨子姡醒了。”
上海第一人民医院。
在普通病房躺着的杨子姡已经醒了过来,靠在床上被喂着小口小口的米粥,眉眼之间不掩疲惫之色。
方然坐在她床边帮她把碗放下来,确定这个女人情绪不再激动之后,长长呼出一口气来,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了。
苏湫白也说,短时间内,杨子姡不会有第二次的自残行为。
杨子姡目光呆滞,看着病房雪白到刺眼的墙壁,像是在沉思,也像是在发呆,羸弱的手血管分明,营养液顺着冰冷的滴管流进她的身体,就像是最后挽救的挣扎。
现在已经很晚了,从锦江过来已经十点多了。
“杨女士,您好。”方然声音很低,仿佛只有杨子姡一个人能听见一样。“我是为您治疗抑郁症的心理康复师,我叫方然。”
床上的杨子姡不动于衷。
“在治疗期间,希望您配合治疗。”方然神色平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尽您最大可能,安复内心,以好进入催眠或者康复。”
她见杨子姡眼睛都没眨一下,知道是没有听进去。一般抑郁症患者很容易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造成大脑无法控制潜意识,才会有一次又一次的挥刀自残现象。
苏湫白淡淡站在一侧,没有发话。
“苏湫白,你看……”她开口。
“没有恶化,属于幸运的。”他回答的很干脆,“叫咨询院的人在这里先看着,今天跑了一天,衣服没干透,先回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