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早在几个月前太史令就说玺星西移至雍凉。＂贾南风这句话深深印在孙秀头脑之中。
孙秀第一次见识西域巫术是托雷多给司马伦治疗眼疾，托雷多既不用桃木剑，也不用令牌，更没有用纸符箓符咒，倒是用一根金色的奇怪法器格外独特，两条盘旋在一起的蛇，蛇口大张，蛇信从口器中探出，似乎发出咝咝的响动，蛇的巨大扁头上各有一朵据说是＂忘忧草＂的花朵，蛇的颈部向两边有两个展开的翅膀。
孙秀倒是被托雷多的法器吓了一跳，这种扁头的眼睛王蛇孙秀仅是听说过，蛇历来被看作邪恶的东西，当然不包括人首蛇身的伏羲女娲，忘忧草更是闻所未闻。（也不能怪孙秀，罂粟大约在六朝时传入中国，唐朝中期以前一直是波斯进贡的奇花异草。）随着托雷多念着奇怪的打着嘟噜的咒语，法器随之舞动，片刻之间，托雷多的咒语变得像一个巨大柔软的手抚摸着你，赵王司马伦很享受的表情开始出现在脸上，似乎陶醉在什么之中，就像脚部按摩时那种既让人疼痛又让人舒服的感觉，也许要比坐在龙榻之上听着山呼万岁还要受用，总之司马伦好像忘了忧愁随着周穆王翱游于九天之外。
一会儿，托雷多的咒语又好比轻薄剔透的蚕茧把赵王裹在当中，司马伦不觉手足舞蹈，片刻之功夫，咒语又变成袅袅一线，赵王硕大的身躯在若如若无的牵引中变得轻盈起来，似乎可以跳一曲胡旋舞，咒语慢慢地细若游丝，似乎随着带翅双蛇法器的轻轻挥动打了一个结，赵王在轻舞之中也完成了吐故纳新。等到咒语停下时，司马伦仿佛从极乐世界中跳入红尘，逐渐恢复起尘世的记忆，一个全新的充满活力的赵王诞生了。
与赵王司马伦眼疾疗伤不同，对贾南风施法是希望逼她说出玉玺的下落，并且这次孙秀亲自参与了进来。
＂必须等到受法者随法器而动之时，随咒语音调引导提问，提问音调必须与咒语音调一直和谐，不然受法者会灵魂出窍而死！＂孙秀牢记托雷多的话。
金墉城里加强了守卫，贾南风显得低矮渺小，黑瘦的脸上眼窝深陷，眉后的青疵更加显眼，单薄的衣服愈显得不合体，＂??????不然受法者会灵魂出窍而死！＂孙秀想，同时心里又一丝怜悯，一丝憎恨，一丝??????，一丝复杂的感觉。就像眼前是一只蟑螂，你不知道应该敬佩它顽强的生命力，还是厌恶他那种令人发怵相貌，抑或是怜悯它空有生命缺乏灵魂的躯体。
随着托雷多咒语出口，法器舞动，贾南风惊恐害怕的眼神似乎被法器上的双蛇的蛇信吸走了，＂也许扁头眼镜王蛇会把三魂七魄吃掉。＂孙秀想。
贾南风的眼神逐渐变得模糊，似乎蒙上了一层白雾，刚才由于害怕激动而护住身体的双臂双手逐渐垂下，身体一点点放松，托雷多的咒语在不断变幻着音调，带翅双蛇法器随着咒语挥舞着，贾南风的身体好像悬丝傀儡一样没有目的地蹒跚而动，＂她的三魂七魄已经出窍！＂孙秀惊叹与魔法巫术的奇妙之中，＂那些唏哩呼噜打着嘟噜的咒语与我们已知的各种咒语大不相同，带羽双蛇法器也充满邪恶古怪，修普诺思，修普诺思，真有那么厉害的睡神吗？＂
孙秀和着托雷多奇怪的咒语旋律开始向贾南风问话，贾南风的回答不带一丝感情，面部不带一丝表情，身体不做任何动作，悬丝傀儡凝固在面前，＂??????不然受法者会灵魂出窍而死！＂
＂早在几个月前太史令就说玺星西移至雍凉。＂孙秀一惊，差一点儿大喊起来，我只顾和大著作郎寻找历史记载的秦朝的西域法器，却忘了听听太史令的天象报告，镇静，镇静，＂??????不然受法者会灵魂出窍而死！＂
＂发现玉玺失踪后，又听说玺星西移，御座不稳，彗星冲犯紫微垣，所以积极谋划除去太子以塞天变。＂
＂索菲亚把我从金墉城救出，跑到杨太后陵墓时我身中两箭体力不支，当年我诅咒杨太后，把她俯身安葬于棺椁之中，又在上面覆盖镇物，使她永远难见先帝，只能做孤魂野鬼，难以超生，天报，天报，我在杨芷陵墓又被捉回，报应，报应??????＂悬丝傀儡口中飘出既不幽怨也不冷冰的话让人毛骨悚然，孙秀打了一个激灵，＂??????不然受法者会灵魂出窍而死！＂
＂太史令说玺星突然异常，芒耀紫微垣，直刺井鬼二宿之边，又突然消失，在雍凉重现，然后如泥牛入海，几个月来再无踪影，巴蜀、凉州、冀州各地对应天区，在紫微垣、太微垣、天市垣或有妖气或有王气或有妖星毕现，月入太微垣，岁星侵入帝座，白光竟日不散，将有异人精怪崛起于胡夷之间，十年之内京华难免荼毒，京师必然尸积如山，血染瀍涧伊洛，天象已成，难以更改，顺天应变或诛杀天星以塞天变全在一念之间，??????＂从贾南风嘴里不缓不疾不涩不速说出了一个惊天残酷天象预言，句句话语从悬丝傀儡的口中说出，就像一堆杂乱无序的字写在树叶上被一阵风吹过，重新摆放了位置，竟然被排成一段可以咒人于死地的血腥绝命符箓，令人毛骨悚然。
＂啊！＂孙秀惊叫一声，仿佛贾南风又把一支断箭刺进了他的腹部。突然的惊叫干扰了托雷多的咒语，手中挥舞的带羽双蛇法器一顿，贾南风如同天空飞翔的风筝突然断了线，左右飘摆几下，随风旋转着跌落下来一样晃动一下身躯，瘫坐在地上。
＂??????不然受法者会灵魂出窍而死！＂
＂奴拉！＂托雷多大叫一声。
＂??????不然受法者会灵魂出窍而死！＂孙秀心里想。
按照左祖右社的古制，天子宗庙在中门外之左，当年晋武帝司马炎体恤劳力，没有按照有司提议的建设七庙意见，只建立了一庙，又用魏庙追祭征西将军等与宣帝、景帝、文帝为三昭三穆，后来陪以太祖以为七庙，实则仅有一座四阿式祖庙大殿。大殿为最高建筑制式，殿内同时安放着九鼎。
托雷多在天子祖庙之中的大鼎面前审视良久，每一个大鼎内外的纹饰都仔细审视良久，果然在一个大鼎的云雷纹理中居然找到了一句铭文，在孙秀看来只是一些线条的交叉盘绕，像一些木棒随意的摆放，长短不齐，没有一点方正或者曲折的字迹特征。托雷多激动得大声念出一大串叽哩咕噜的话，又找了许久，再也没有找到其他东西。
＂这是一句我们的古语，认识自我，＂托雷多激动得说道。
孙秀对这些鸟语不感兴趣，对贾南风的死也不感兴趣，只是想到太史令的天象分析让他心里压了一块石头。＂顺天应变或诛杀天星以塞天变全在一念之间＂，只有先想办法让赵王登基，然后再行诛杀以塞天变。
托雷多说他有办法让众大臣心甘情愿恭顺赵王登基，只在这天子祖庙之前。＂孤家登基之后你就是我大晋第一功臣，孤家亲封你为大晋第一国师！＂赵王司马伦抢先许诺道。
孙秀冷静地问道：＂不知道你有何良策？＂
＂巫术早说就不神秘了。＂托雷多答道。
＂必须等到受法者随法器而动之时，不然受法者会灵魂出窍而死！＂托雷多一再叮嘱说，＂巫术运用不当会死人的！＂
＂哼，法术出一口听两耳，法不传六耳；口传有功，书传无效；攻人不受，自受其殃，我孙秀又不是不知道。＂自从贾南风死于托雷多巫术之后，孙秀更加谨慎看待法术了。
赵王司马伦一意要听托雷多的建议，要在天子祖庙面前施展巫术促使赵王早登皇位。孙秀心中疑惑，要在广庭大众百十位大臣面前施展巫术吗？要知道这百十位大臣有的是久经沙场意志坚定、有的是博学多才见多识广、有的是刁钻奸滑善于察颜观色、有的是沉稳老练不易受惑、更有的是投机钻营口是心非，如果一旦出一丝一毫麻痹大意不仅赵王难以登基坐殿，说不定还会惹火上身，惹得众怒。
＂我不会使用带羽双蛇法器的，我知道在你们大晋国蛇可能与邪恶有关，我一定会让赵王千岁满意的！＂听到孙秀建议别让蛇形法器出现在天子祖庙众大臣面前时托雷多保证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