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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幽谷惊变

有诗曰: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在,桃花依旧笑春风。

时光荏苒,说话之间又过去了六个春秋,特宁已经十七岁,他身材修长,长得愈发英气逼人,俨然一位翩翩美少年。而那查也年满十六,别人在这个年纪还是个半大孩子,那查却已是个小男人,浓眉阔面,唇上长满了细密的绒毛,骨骼粗大,身材也渐渐向他父亲靠近。

这一日晌午,二人和往常一样,来到崖下练习一个时辰的“搏浪手”。二人已将这套功夫使得烂熟,寨内即算是最强壮的成年人,也已无人是他们的对手。二人却毫不满足,经常放对互打继续练习。

二人正练习时,特宁一掌将那查推得连连后退差点摔倒在地。那查欲翻身再上,忽然看见不远处草丛中有一个花花绿绿的物事。忙走进一瞧,原来是一个气息奄奄的老妇人。那老妇人身穿蓝布白花衣服,生的颇为丑恶,鹰钩鼻,三角眼,吊客眉,满脸皱纹,双目紧闭,牙关狠咬,浑身颤抖,似是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特宁也走近过来,见这妇人面相不善,且看其服饰不像本地人,便拉了拉那查衣袖道:“小查,此人可疑,不若禀明天长公后再行处置。”

那查摇头道:“不行,看样子这位婆婆只怕熬不了多少时间。何况我们曾经救了师父,有什么好可疑的。”

特宁虽比那查大了半岁,但平日之时都是顺着弟弟的意思惯了的。二人便将老妇人扶至最近的唐三望家。瑶寨中人大多半耕半猎,而这唐三望是个孤儿,家里没有一点田地,很小便做了猎人,住在远离瑶寨的大藤峡附近。他四十许岁人,身材不高,左脸和脖子上有大块白斑看起来颇为丑恶,说话又结结巴巴口齿不清,家中还有一个五短身材,左下颚生有一个大瘤的老婆。村里人见其夫妻生得丑恶,平素都对其敬而远之,只有特宁和那查这俩个小孩子经常到他这里来玩。此次两个少年带来一个病老太婆,唐三望虽不高兴,却也只好接受。

片刻之后特宁那查二人请来了盘贵公。盘贵公是特宁的爷爷,身为瑶寨的掌庙公,主管寨内的祭祀、敬祖等仪式,同时也是寨内的医官。特宁之母在特宁生下来的时候便死了,特宁的父亲也在一次狩猎的时候摔下山崖丧命,留下盘贵公和特宁一老一小。那查经常去盘贵公住处找特宁玩耍,帮其打水劈柴等,故盘贵公最是喜欢那查,见他与孙子前来相求,自无不应允。

盘贵公来到唐三望住处,看了看老妇人的脸色,翻开眼皮验看,又拿住她的手腕把脉,而后对两个少年道:“此人中了有蚀骨虫、乌头属、毛茛属等毒虫毒花之毒,这几种毒每一种都能轻易致人死命。不知此人是否身体特异还是服了什么特殊药物,中了几种剧毒却未身死。能不能救她老夫也没有把握,只能尽力而为吧。”

盘贵公吩咐唐三望老婆不停用布巾蘸着冷水敷到老妇人额面上,叫上唐三望、那查、特宁一起上山采了四大筐草药。将一部分草药烧成灰,用碱水送服。那老人喝完药水便吐,吐出的脏物红红绿绿,颇为可怖。盘贵公将药水反复灌至老妇人口中催吐,直到吐出来的水为原色。而后又用草药斩碎熬熟拌着绿豆粥喂老人服下。嘱咐唐三望老婆用药草蘸水给她擦身,最后点燃草药在其身下熏蒸。

诸事停当后盘贵公关上柴门,不让房内药草烟雾散去,转身对特宁和那查吩咐道:“此人中毒颇为蹊跷,待其清醒便通知我,我有事问她。”说完回寨中去了。

自此盘贵公每日都来给中毒老人诊治,特宁和那查也每日前来看顾。只是那老妇人一直未曾醒转。到第三日,一大早特宁就叫了那查,二人结伴来到唐三望家。见唐三望家门扉半掩,二人推开门走进去,却见屋内空空如也。二人觉得奇怪,便转入内房。待二人看清内房情形,不由得大叫起来。只见地上躺着一人,身上流出黄色浆液,脑袋和肩膀已经随着黄水化没了,只留下一部分身躯和手臂。那人脖子上一块白斑,身着猎人服饰,却不是唐三望是谁?床上躺着一人,脑后的血留了一铺,赫然便是唐三望的老婆。

二人胃中一阵翻腾,站在原地呆立不动。还是特宁胆子较大,赶忙走去探了探唐三望老婆的鼻息,却已断气多时。回头嘱咐那查道:“你在这守着,我去叫人来。”特宁转身便走,片刻脚步声便消失在门外。

那查应声,眼中不禁漫出泪来。他深知凶手定然便是消失不见的老妇,一切皆因自己收留陌生人所致。如今唐三望二人身死,凶手却不知到了何处。那查站在原地,见旁边还有一碗打翻在地的汤药,心中思忖道:既然早晨的汤药已经煮出来,他们一定刚死没多久,那老妇定然跑不远。他出门到附近查看,发现东北方向有掉落在地的药渣。他怒火腾升,发足往东北方向跑去。东北方向有一条通向大藤峡谷底的路,那查沿着这条路一边奔跑,一边查看地面是否有人新近走过的痕迹——他多次随父亲打猎,对于追踪也有了几分经验。快到崖下时,地面脚印忽然消失。那查仔细辨别,忽然听见旁边草丛中传来一阵喘气声。那查分开草丛,只见那中毒老妇躺在地上,呼呼的喘着粗气,头上青筋暴起,显是身上的余毒又发作了。

那查怒道:“好啊,你这恶人原来在这里。我们好心救你,你为何要害死唐三望夫妇。”

那老妇人口中喝喝有声,却说不出话来。那查胸中怒气满溢,举起路边一块大石,便要将那老妇砸死。那老妇似是难以动弹,一只手撑着地面,另一只手举着护住头面,目光透出半分惊恐,半分怨毒。忽而妇人一阵剧烈咳嗽,双手揪着衣服的领口,整个身体弓成虾米形状不停抽搐。那查双眼噙泪举着大石,只要一松手那老妇人便要魂归天外,眼见老妇人痛苦形状,却一时不忍砸下。

这时,瑶寨人脚步声和叱喝声隐隐传来。那查迟疑半晌,却怎么都下不了手去。他想着前些年寨中犯事之人被浸猪笼,其状悲惨可怜,动了恻隐之心。这老妇虽然恶毒,但已身中剧毒垂垂老矣,就算自己不下手也是活不了多久。于是抛下石头,对那妇人冷冷道:“你走吧,不要再撞在我的手里。你虽然作恶多端,但也去日无多,且饶你一命。”

那老妇抽搐片刻,抬头讶然看着那查,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她挣扎着了几下爬起身来,钻入草丛中消失不见。

那查立了半晌,轻叹一声,走了出去。

瑶民们在瑶寨周围搜捕了两天,最终没有抓到杀人老妇。之后瑶寨人将唐三望夫妇的尸身收殓下葬,特宁和那查也被天长公警告、禁足。

瑶寨之中虽发生了一个插曲,但没过几天就恢复了平静。这与世隔绝的寨子极少出现纷争,这里的人热情勤奋严守族规,瑶民偶尔有点矛盾,也在各位瑶老的协调下平息。蒙古人和汉人的改朝换代、燕王和建文帝的争斗都对瑶寨没有丝毫影响。这里没有衙门、没有捕快,甚至连守夜人都没有,自上一代与其他寨子的争斗之后瑶寨获得了数十年的安宁。

就这么过了四五天。这天晚上,瑶寨人在他们零零碎碎的田地里忙碌一天,渐渐进入梦乡。那查吃完晚饭后觉得有点困,便拒绝了特宁到山田中抓黄鳝的提议,早早的躺到床上。田间的青蛙卖力的鸣叫,虫子在草丛里“咝咝”的呼朋唤侣,山边的水井处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和嬉戏声渐渐停歇,这是一个普通的安宁的夜晚。

不知在哪边陡然传来一声发喊,如同平静的水面下流过一阵暗涌,从山寨中穿过。接着便村西头冒出火光,整个寨子鼓噪起来。那查迷迷糊糊支起身来从窗口看出去,只见瑶民们四散奔走,四面八方都有穿着盔甲的兵士拿着火把掩杀过来。那些兵士见人就杀,见房就烧。白天还在劳作的阿勉大叔被躺倒在地,脖子上的血“咕咕”直冒,脚微微抽搐;早上还在喂鸡的大妈,伏在阿勉大叔身上,嚎啕大哭,身上满是鲜血,转眼也被砍翻在地;金秀妹妹赤着脚被他们从家中拖出,不知所措的摊坐在地不知所措,也是被一刀搠死……到处是奔逃的瑶民、嚎哭的孩子、野兽一般红着眼睛的士兵。整个瑶寨瞬间变成了一个人间炼狱。

那查还在迷迷瞪瞪,以为自己在做梦,只听见“腾”的一声,父亲那岩拿着一柄钢叉口中叫道:“那查,找个地方躲起来。”说着从窗外跳了出去,转眼便跟一个兵士搏斗起来。那查一愣怔,也从柴房内抄了一把柴刀,也冲出去加入战团。

那查跟董鼎学了搏浪手之后,经常和特宁对打练习,虽然临敌经验不足,但也使得纯熟,用起柴刀这种短兵器来竟颇为顺手。奈何不知是睡得太久还是白天太累,身上软绵绵的甚不得劲。只见寨内瑶民一个个要么被砍翻在地,要么被缚手就擒,只剩下那岩父子还在负隅顽抗。

只见一个黄衣军官和一个蓝衣女子走了过来。那黄衣军官笑道:“听说这个瑶寨里的蛮人颇为难缠,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多亏教主妙计,早日在他们井水内下毒,我们才省了这么多事,不然不知道要死多少兄弟。”

蓝衣女子格格娇笑道:“是马大人英明神武,众兄弟骁勇善战,才一举成功。”那马大人呵呵大笑,颇为得意。

此时那岩也被一个使枪的兵士挑翻在地,只有那查挥舞着柴刀,势若疯虎,六七个士兵围着他却近不得身。那马大人“咦”了一声,奇道:“瓜娃子,还有两下子。”又看了数合,叫道:“你们,统统让开。”

说着从旁边护卫手上拿过一把朴刀,一招长虹贯日扑了过去。那查见敌人首领来到,更是抖擞精神,大呼酣战。这马大人使的一套藏边的小金刀法,这套刀法讲究的是大开大阖气势如虹,犹如藏边山石一般魁岸高峻。二人斗了十五六回合,那查毕竟年小力弱,被马大人瞅了个便宜,把手中柴刀一刀震飞。那查毫不气馁,扬起双手使出搏浪手来与马大人对战。不曾想这样一来,那查这套搏浪手却使得更加得心应手,马大人虽有武器之利,却无法胜得对手半筹。马大人见这瑶寨之中竟然有此等人物,心中也暗暗纳罕。

只是那查早已中了敌人在井中下的迷药,此时运功剧烈,那药性来得更加猛烈。他虽然一直咬着牙保持清醒,此时却也支持不住,被马大人一脚踢中小腹滚倒在地。那查只觉眼前万般事物猛烈摇晃,耳中也轰鸣不止。眨眼之间忽然看见马大人手中朴刀往那查面门砍来。那查忙往后退,却还是迟了半步,朴刀刀尖划在那查脸上,那查忍不住痛哼一声,脸上一阵剧痛。马大人跟上一脚踢在那查左耳。那查脑袋中一阵眩晕,支撑不住仰面栽倒下去。

眼帘之中四周火光通明,摇晃着将夜空映衬得昏昏惨惨。天空中一轮淡月,犹如泛黄故纸之上一滴干涸的水印,皱巴巴的,周围还荡漾着一圈不规则的波浪纹。耳边的纷纷扰扰逐渐停歇,周遭诸物也渐渐远去。那查面上一阵剧痛,昏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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