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阿满思来想去,最终下定决心,明日放工后便去王老先生府上拜访。
今天在酒坊里一想到此事,她的心里就像被猫咪挠了一样,痒痒的。
小板凳招呼客人的空隙,见阿满站在酒柜旁边傻笑。
于是走过去拍了她肩膀,疑惑道:“喂,出门捡钱了?怎的站着傻笑?”
阿满被吓的跳起来,摸着肩膀冲他龇牙,“你才出门捡钱了呢!谁傻笑了!”她不满的反驳,“你不干活站在这干嘛?我告诉掌柜的去啊!”
“诶诶诶,我可没偷懒,你别乱污蔑我!”小板凳不满的拉下肩膀的毛巾,擦了擦旁边的桌子。边擦还不忘嘟囔道:“自个杵在那儿傻笑还不承认,哼!女人心,大海针。”
“是海底针!”阿满白了他一眼,纠正他道。
“我书读得少,不知道!”小板凳气呼呼的说,说罢便走到一边不理她。
阿满失笑,才不想和他一般见识。
不过自己可能真的太情不自禁了,连小板凳都瞧出来她有问题,可得好好注意一下,这还未放工,可不能一心二用,阿满摸着自己的脸暗自想。
等到下午,日头也不猛了,酒坊的客人也少了起来。
阿满准备放工了,今日她跟掌柜的打了招呼,比昨日早了一个时辰放工。
可怜小板凳在一旁向九掌柜控诉为什么他要多留一个时辰,被九掌柜一个眼神给堵了回去。
只好继续苦大深仇的擦他的桌子,恨不得把它擦出个洞来。
阿满脚步加快回到了家,心里想,第一次去王老先生府上拜访,要带些什么才合适。
她抬头看天,时候尚早。
这个点爹应该还在集市未收摊,若是去得早些回来还可以给爹做上一顿晚饭。
于是她环顾四周,发现家里的老母鸡蛋下得不少,原本打算攒几日拿到集市换些银钱,如今正好可以装上带去。还有她闲暇时自己上山采的野菜,因为不易保存便让她晒成了干,也可以装些过去。
阿满也知道王老先生,不是寻常人家,不稀罕这点东西,但她自己的礼数还是要做到的,总不能空着手上去。
说做便做,阿满顺手拿了个菜篮子,装下鸡蛋和野菜干,用块花布一遮,捋一捋身上的麻衣布衫,拴好门便往王老先生府上去。
城西,宽阔整洁的街道,不时有人驶着马车经过,扬起一阵尘土。
阿满提着菜篮,小心翼翼沿着路边走着。不时向路人打听,王府怎么去。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拐了几个弯,她来到了一处宅院。
映入眼帘的是那两只怒目圆睁的石狮子,配上身后朱红色的大门显得庄严肃穆。
抬头一望,正中央挂着“王家府邸”的烫金匾额,气派无比。
阿满站在大门前,显得有些踌躇。犹豫再三,还是敲开了王家的大门。
“这位小哥,请问这是王昌盛老先生的府上么?”阿满礼貌的问道。
“是的,你找谁?”守门的小厮开了道门缝,用探究的眼神看她。
“我是成康酒坊的伙计,与老先生曾有几面之缘,能否帮我通报一下?”阿满紧张的握住菜篮,开口问道。
“哦,等会儿,我先去禀明管家。”小厮对她说完便“砰”地一声将门关上。
阿满见状,不禁苦笑。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麻衣布衫,一副穷酸相,人家说不定只是客套话,自己还当真似的傻乎乎的跑来拜访。
若是等会儿被人赶了出来真的是丢人丢大发了,阿满心中如是想,脸上露出垂头丧气的神色。
过了一会儿,小厮倒回来开门将阿满迎了进来,带至管家面前。
那位小厮说让她等了半刻钟,可她站在朱门前时,仿佛等待了有几个世纪那么长。
梁书源不动神色的打量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姑娘,一脸平静的开口:“这位可是陈姑娘?”
阿满抬头看向那个穿着香缎圆领袍,和掌柜差不多年纪的斯文男人,强装镇定,“我叫陈芙满,是成康酒坊打酒的女伙计。”说完她弯腰将菜篮递上前,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家里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有些土产品,拿来给老先生尝尝先,请管家收下。”
“老爷他近日出门访友去了,他交代若是你来了府上,可直接去书房借书。”梁书源接过她的篮子,宽慰的说,“你不必如此拘束,老爷既然已经交代了,你大可放心的去。”
阿满见管家接过她的篮子,心里松了一口气,又听他说王老先生早有吩咐,并不是客套话,心里又是一阵感激。
赶忙鞠了一躬,开口道谢:“多谢管家,小女子铭记老先生恩情。”
“不必多礼,唤我梁叔即可。”梁书源虚扶了她,随即说,“你随我来书房吧。”
“多谢梁叔。”阿满应了,急忙跟在他身后。
梁书源带着陈芙满穿过几条回廊,停在一栋古色古香的两层阁楼面前。
“这是老爷平时用于藏书的阁楼,名为博宇轩。”梁叔一边向她解释,一边拿着钥匙开锁。
推开门,一阵书墨香扑面而来。
几个书架上放满了书籍,甚至很多都已分门别类的放开,让人目不接暇。
阿满看着前面的书架,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都兴奋的在叫嚣。
梁叔在一旁看她这样子,也知她十分想要看书,不想打扰这个小姑娘,便寻了借口退了出去。
阿满谢过梁叔后,坐在那书架旁的藤椅上,笑的合不拢嘴。
才坐不到一会儿,她便起身,手伸向书架,动作极轻,仿佛是在触摸稀世珍宝。
不过,这几个书架的书对她来说,和稀世珍宝没什么差别了。
一排又一排的摸过去,眼睛对着书架放光,若是梁叔在这保准被她的模样吓到不轻。
阿满在藤椅旁边转悠了好几圈儿,心情才慢慢平复下来。
她深呼一口气,朝“酒类”的那边走去。
粗略一看,只见那书架上放满了阿满没有见过的书籍,有各种前人的酒注解,还有各地的民俗风情逸志,随手翻开一看,当地的酿酒习俗占了大半。
放眼望去,阿满终于找到一本唯一熟悉的,是放在最下面最不显眼的那本《百草集》,那本她和九掌柜软磨硬泡借来的书,那本她挑灯抄录的书。
她激动的拿起《百草集》,仿佛他乡遇故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