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爱上任何人的校园偶像。
乍听起来,只是凉千宗向着究极偶像迈进时的步子跨大了而已,即使性取向变为无,也丝毫不会影响到她的受欢迎程度。
可是,那是对别人而言,对于凉千宗来说——
“所以你要自杀,”安髅轻声说,“因为自己进化过了头,发现已经不会爱上任何人,你不想当什么校园偶像,你想当的是能够好好爱上一两个人的普通女生。”
“进化?偶像?”凉千宗呆了一下,没有太听懂,她摇摇头,“你在说什么呀?”
“…………”安髅也呆了一下,整理语言,“你发现自己不会爱上任何人,觉得和别人不一样,因此有了轻生的念头。”
“是这样的。”凉千宗低笑,还有些惊喜。
安髅看着她的笑容,觉得楼顶冷硬的夜色都变得温柔起来,接下来只要能解决这个问题,一个鲜活的生命就不必在绚烂的年华里飘逝凋零。
他乘胜追击:“你以前也是这样么?”
“是从上周六开始的,”凉千宗的笑容褪去了,“自从那天我看到向枪月茴同学排队告白的活动的消息,我就发现了自己的异常……”
安髅一愣,觉得空气里漫溢着一缕百合花的芳香。他一直认为凉千宗被赞为偶像而枪月茴被尊为校花是有原因的,与枪月茴相比凉千宗太过亲和,连自己这种孤零零的人都能大致地了解她,刚才在交流中没有障碍,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凉千宗广交朋友的天性在带动着他,让他觉得和校园偶像毫无隔阂呼吸相通,温暖在心底如涟漪般慢慢漾开。
可枪月茴不一样,她所散发的气势总是冷酷森严,她的美是一种孤寂清冷庄重的漂亮,她以黑色调为主的穿着配上她疏远的眼神,就好像随时准备好为谁送葬。枪月茴做的唯一令人觉得少女心的事就是上周六的那场排队告白,根据现场照片来看其队伍排列井然有序,没有人敢触犯她的威严。这样的女生成为不了备受憧憬的校园偶像,但一定会成为学校里的王牌校花。
如此般的两人常被放在一起比较,学校贴吧里有一个饱经沧桑的17级老水笔开过一个帖子,说一直没有男朋友的凉千宗如果非要谈恋爱,恐怕只有枪月茴能担此重任降得住她。
然后老水笔的号就被封了。
安髅死盯着地面让自己去除杂念,不要再胡思乱想。
安髅尝试推测说:“看到了枪月茴被众人告白的场面,想到了同样被很多男生告白过的自己吗?”
凉千宗小小地点头,安髅思考对策。
“恐怕因为我非常挑剔,总是在拒绝向我告白的人,所以才遭到的报应。”她捂着胸口,表情痛苦,“我该怎么办?”
“……看心理医生?”
“我去了呀!”凉千宗低着头喊,她整理了一下呼吸又抬起头,“可是我还是来到了这里,想从楼顶跳下去。”
安髅没有丝毫意外,对于少女心爆棚的凉千宗来说,发现谈不了恋爱选择自尽才是最科学最正常的反应。
如果用夙命愿许,许下“让凉千宗变得能够爱上别人”的愿望呢?
多半不行。安髅打消了这个想法。
夙命愿许的虽然能改变世界的发展轨迹,但是控制不了人心,这个愿望最多是发生各种因果巧合,让一架运载飞机从校园上空意外撒下玫瑰雨缓解一下凉千宗的心情。而且,就算能发生各种巧合让凉千宗重新得到爱上别人的能力,这种愿望伴随着未知机率的反噬,其后果可能会让凉千宗彻底丧失爱上别人的能力。
需要想出别的办法。
安髅苦想一番,建议道:“你可以观察一下身边的女生朋友,总会有单身女生存在,和她们待在一起说不定可以缓解一下心情。”
“问题是原本在我身边的单身女性全部找到恋爱对象了,”凉千宗不停地盯着安髅,“她们都在这一周之内找到了男朋友,我身边的朋友一个不剩地恋爱了,只有我……”
“情场落单加剧了你的自杀进程,吗?”
“没错!”凉千宗眼泪汪汪,自暴自弃的说:“不会爱上任何人的我已经孤家寡人孑然一身,这样下去我会憎恨任何情侣,不,我会憎恨任何人,在情人节七夕节平安夜圣诞节拿着火把穿着有蒙面功能的黑斗篷烧到世界尽头……”
安髅心说你的确是一个人,上周六那个憎恨一切的催眠师已经死在了马桶上,如果他还活着说不定你们可以把酒言欢,前提是对酒时至少和他相隔三米,要不然那个极度洁癖的催眠师很有可能会秉着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意志来助跑踢你。
话说回来,周围的朋友集中在一周之内脱单,很奇怪啊。
安髅找违和感找得逐渐上瘾,有点要守株待兔的架势。一年四季中确实有个季节是恋爱发生的高峰段,但那是皇淼市女生衣物渐少的夏天,而不是女生衣物渐多的秋天,在这个慢慢变冷的秋天里,在一周内像商量好的一样抱团脱单,给人感觉不像是谈恋爱,像是手拉手式献爱心。
也许是人际圈大到可怕的凉千宗的错觉,如同一个女生怀孕失败就会看到满大街都是孕妇一样的心理效应?
安髅试着对比人际圈小到可怕的自己,觉得身边的人……好像真有最近一周脱单的!
比如说潘渊渊,他原来的三名室友之一。潘渊渊每天的日常是盯着电脑和一个女生线上聊天,并说这名女生只是他在网游里认识的女队友,现在依然是普通队员,你们不要随便污人清白。然后在前几天潘渊渊就和那名普通关系的游戏女队友交往,伏在寝室桌上对着电脑说情话。
比如说方甲午,他原来的三名室友之一。方甲午每天的余暇是捧着手机失神地看着一个没加的女QQ号头像,并说这名女生只是高中时的普通同学,现在依然是普通同学,你们能不能别乱说。然后在前几天方甲午就和那名普通关系的高中女同学交往,躺在寝室床上对着手机说情话。
比如说泰塾,他原来的三名室友之一。泰塾每天……仍旧单身。呃,讲究。
安髅说:“你不是一个人……”
凉千宗充满期待地看向安髅。
安髅被她期待而又散发光芒的目光看得话卡在嗓子眼里,他原本想接着说“情场落单的还有泰塾和我”,但是他敏锐地察觉到凉千宗真正想听的不是两个单身男的落单,她想听的是关系近的单身女的落单,以此来抱团取暖。
可问题是,安髅几乎不知道凉千宗周围的女生的名字,班里女生的名字他只知道两个,一个是凉千宗,一个是叶言桂。知道叶言桂的名字还是因为前几天叶言桂做了一件存在感爆表的事。三天前,叶言桂为了庆祝和男朋友恋爱四周年,她让她家皇淼江南边的公司大楼用LED灯光墙显示了120分钟的大字广告,那天晚上皇淼江北边的学生隔江看到对面高楼亮起一整面巨大的字体,“诚藤伊,叶言桂喜欢你!”
总之,安髅思考,根据凉千宗说的“身边的女性朋友都找到了男朋友”的情报,在现在找到和凉千宗关系近的单身女是不可能的,这是无法修改的过去。
安髅看着面前的凉千宗。凉千宗也看着他,他的脸有些红,眼神里有些羞怯和……一丝决绝。
能够改变的只有未来。安髅取出硬币,攥在掌心。
如果凉千宗的女性朋友们交了男朋友脱离了单身女的身份,那么就让她们失去男朋友,再变回单身女就可以了啊。
夙命愿许,发动。
愿望是,“让凉千宗身边的女性朋友们短暂地失恋。”
安髅置身的夜色中没有留下半点改变的痕迹,但他知道世界正向着某个方向发生蝴蝶效应般的改变——他所期望的方向或者天罚降临的方向。
即便出现愿望反噬,又会出现什么天罚?最多是凉千宗的女性朋友和她们的男朋友结婚一直到老。女生是不会和不喜欢的男生凑合着谈恋爱的,并且凉千宗的朋友们能在一周之内交到男朋友,绝对是很喜欢的。所以让她们走进结婚的殿堂没关系,对谁来讲都没关系,此时凉千宗的负能量爆满到要跳楼自尽,她已经身陷负能量的深渊,负无穷加负数还是负无穷,她无畏朋友们的结婚消息。
相反,如果愿望没发生反噬正常实现,也不用担心让她们强制失恋的后果,暂时的分手只是为了今后的复合做好准备,经历了情感挫折的情侣会更加珍惜对方。这样一来,朋友们失恋的消息就像一缕曙光,尽管负无穷加较小正数依然是负无穷,但是这缕曙光照到黑暗中已经足以称为希望。
抱歉,凉千宗的朋友们,如果你们知道短暂的情场失利能挽回凉千宗一命,应该会理解吧……大概。
安髅酝酿着话语:“你不是一个人,我想你的朋友们应该已经失恋了,现在和你一样都是单身。就像新闻媒体八卦报导的那样,她们谈的是很闪电地在一起又很闪电地再也不见的恋情。”
“……骗人。”凉千宗无法相信地看着安髅。
“是真的。”安髅说。
“骗人。”凉千宗摇晃着,声调高了起来,安髅能听出她抗议的意志。
可安髅依然说:“没骗你。你去给你任何一个女性朋友打电话,都会得知她刚失恋分手的消息。”
他不知道愿望实现与否,但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冲冠一怒为红颜,此时此刻他非常想和命运赌一赌输赢,拼一拼高下!
凉千宗的头无力地低下又再次抬起,她的神情凛冽起来,长发随着晚风轻轻飘荡。
但凉千宗什么都没有说,她忽地睁大了眼睛就像是在发着呆。
楼顶的对面,皇淼江畔的彼岸,三天前创下极高存在感的高楼LED灯光墙上再次亮起令人震撼的字体,“诚藤伊,叶言桂最讨厌你了!”
凉千宗不敢置信地看着远处的光芒,她越过安髅向那边的边缘走去,像是要更近距离地感受突然而来的偌大的温暖的救赎。
安髅踱步站定挡在凉千宗的面前,他的背后是一名同班女生对谈了四年的恋爱的分手宣言,字体的光辉把他的身影都照耀得灰暗不明。
“晚安,做个好梦。”安髅淡淡的说,凉千宗看不清他的表情。
凉千宗吸了一下鼻子,眼角慢慢浮出眼泪,快要哭泣出来地对他微笑:“……嗯!”